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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老龍化身

山嶺起伏,地勢漸漸荒僻!

兩個灰衣老人腳下絲毫沒停,一直奔上一座小山山頂,才倏然停步。

禿尾老龍急忙舉目瞧去,山頂一塊大石上坐著一個人,月光之下,這人一身寬大黑袍,白須垂胸,赫然正是毒沙峽主!

只聽他冷冷問道:“人拿來了么?”

兩個灰衣老人一齊躬下身去,說道:“拿來了。”

禿尾老龍慌忙閉上眼睛,只覺自己已被放到地上。只聽毒沙峽主冷哼道:“韋宗方,你也會落到我手里!”接著向灰衣老人吩咐道:“解開他身上穴道。”

灰衣老人應聲跨上一步,輕輕一掌,拍開穴道。禿尾老龍依然緊閉雙目,一動不動。

毒沙峽主目光緊盯在禿尾老龍身上,道:“還有穴道未解么?”

灰衣老人躬身道:“屬下只點了他左‘將臺’穴,已經解開了。”

毒沙峽主道:“你再仔細瞧瞧!”

禿尾老龍只覺那灰衣老人已經俯下身來,急忙把真氣凝結在背后‘鳳眼’穴上。

灰衣老人伸手在禿尾老龍身上摸索了一回,口中“咦”了一聲道:“他背后‘鳳眼’穴氣不暢,似是穴道受制,這是什么人點了他穴道?”

毒峽沙主道:“替他解開來再說。”

灰衣老人又輕輕拍了一掌,解開受制穴道。

禿尾老龍咯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濃痰,手腳動了動從地上爬了起來,揉揉眼睛,失聲道:“啊,這是什么地方了,我好好的睡在床上,怎會到這里來了?”

聲音蒼老,還帶著濃濁的浙西土音!

毒沙峽主聽的一怔,張口問道:“他是什么人?”

灰衣老人道:“他明明就是韋宗方,屬下兩人看他投店的,一點也不錯。”

禿尾老龍一骨碌爬了起來,驚顫的叫道:“我女兒呢?花姑到那里去了……”他一眼望著三人,忽的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道:“大……大王,小老兒是種田的,入城探親,大王饒了小老兒出”

毒沙峽主兩道森寒目光,射在禿尾老龍臉上,低沉的道:“他不是韋宗方,他臉上被人易了容。”

禿尾者龍抬著頭,伸手朝臉上一摸,突然驚叫道:“小老兒臉上怎么了,這是什么?”

他雙手朝臉上一陣亂摸,揭下一張豆腐皮似的東西,心下更慌,顫聲道:“小老兒的臉皮……小老兒怎會把臉皮撕下來了。”

他這一撕,登時露出一張又黑又老的臉孔,頦邊有一小撮山羊胡子,根本就不是韋宗方。

毒沙峽主心頭明白,伸手道:“拿過來。”

禿尾老頭滿臉驚惶,把軟軟的一張東西遞了上去,一面說道:“大主,小老兒只是一個莊稼漢,可憐我女兒從小就沒了娘,我們父女相依為命,求求你大玉,放了我女兒吧!”

他簡直把毒沙峽主當作強盜,搶他女兒去做押寨夫人呢!

毒沙峽主理也沒理他,隨手把那張人皮面具,遞給右首一個灰衣老人,說道:“你戴起來,讓他瞧瞧。”

右首灰衣老人依言戴上面具,毒沙峽主朝禿尾老龍問道:“你認識他么?”

禿尾老龍隨著毒沙峽主手指瞧去,這一瞧他嚇了一跳,驚怖的后退幾步,定目道:

“啊……這是妖精,會變臉的妖精……”

毒沙峽主平靜的道:“你不用怕,這是人皮做的面具。”

禿尾老龍聽得更驚,嘶聲道:“天哪,你們從那年輕人的臉上剝下來的人皮?”

毒沙峽主道:“不是,這是假的,我問你,你見過這個人么?”

“假的?這明明就是真的……”禿尾老龍目光散亂,但點點頭道:“這年輕人,小老兒認得。”

毒沙峽主道:“你在什么地方見過他?”

禿尾老龍偷偷的瞧著毒沙峽主,看他似乎并無惡意,心下略微定了定神,才道:“昨天小老兒和女兒一起進城,這年輕人就走在小老兒前面,后來咱們在一家面館里吃面,他也在面館里,后來……就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毒沙峽主平靜道:“后來呢,你們去了那里。”

禿尾老龍道:“小老兒因投親不遇,在一家客店里住了下來。”

毒沙峽主道:“你們在客店里有沒有再見那年輕人?”

禿尾者龍道:“沒有啊,小老兒很早就睡了。”

毒沙峽主回頭問道:“他們可是住在同一家客店?”

左首的灰衣老人道:“不錯,韋宗方住在他們隔壁房間,”

毒沙峽主冷冷哼道:“你們可是被韋宗方發現了?”

左首灰衣老人急忙躬身道:“屬下兩人一路和他至少也保持了二三十丈,那小子從沒回過頭,不可能……”

毒沙峽主哼道:“沒用的東西,你們若非給他瞧破蹤跡,怎會臨時被他掉包?你們若不疏于防范,怎會被做了手腳,還懵無所知?”

兩個灰衣老人躬著身,連連應“是”。

毒沙峽主又道:“他這時候,可能假扮了老頭,帶著他女兒從容離開,你們真是越老越沒用了。”

禿尾老龍吃驚道:“那年輕人拐了小老兒女兒逃了?這如何是好?啊,求求大王,快饒了小老兒,可憐小老兒的女兒,還是黃花閨女……”

毒沙峽主已經站起身來,喝道:“追……”

右首灰衣老人舉起手掌道:“此人……”

毒沙峽主道:“放了他吧!”

三道人影劃空如電,朝山下投去。

禿尾老龍雙手指甲縫中,早已暗藏了彈指迷藥,但他因為對方并沒懷疑自己、也不敢貿然出手,此刻眼看三人匆匆離去,不覺舒了口氣,捶胸跌足,仰天號道:“這小子拐跑了我女兒,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去迫回來。

腳下跌跌撞撞的跟著朝山下奔去。

韋宗方別過卓九妹一路奔行,他知道毒沙峽的人,雖然一時被自己擺脫,可能還會暗中迫蹤下來。趕到衙州買了一身衣服,臉上也重新易了容。如今,他已經不是莊稼者頭,而是一個紫膛臉的漢子,三十開外年紀,身上也換了一身藍布勁裝,背上背了一個長形布囊。這身裝束,在江湖上可說是最普通不過,一般鏢局伙計,護莊院的,和普通武師,差不多全是如此,只要在熱鬧一些的茶館酒肆,都可看到這類人物,翹著二郎腿,天南地北的胡吹。尤其在路上,你跑快一點,也不會引人注意,因為你本來就是武師,武師當然比一般人走得快。

韋宗方一路沒停,趕到浦江,才是上燈時候,他不知道橫溪在什么地方,好在不知名叔叔和自己約在三天之后,自己第二天就趕來了。

還有整整一天時間,他準備先落了店,明天一早再找到橫溪去。于是他在大街找了一家叫聚興圓的客店落腳,這聚興圓的前進,是茶園兼賣酒菜,生意著實興隆。

韋宗方在房內洗了把臉,就步出前進,找了個座頭坐下,要過酒菜,舉目瞧去,只見整座樓廳,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座頭。

食客當中,除了一些商賣行旅,竟然有許多人的裝束,和自己極相近似,因為江湖上,這般裝束,極為普遍,當下也并不在意。酒菜來了,也就獨自吃喝起來。

只聽左首桌上,有人壓低聲說道:“老王,你知道賀分舵主要咱們今晚這里集合,究竟有些什么事兒?”

那個被叫老王的道:“我也不大詳細,好像是幫主回來了,要召集咱們,另有重大宣布。”

韋宗方心中暗暗忖道:“這又不知是什么幫會?”

思付之間,只聽先前那人又道:“幫主?你說韋幫主召集咱們?”

那老王道:“韋幫主只答應暫時兼代,人家堂堂武當派門卜,那肯來干咱們這一行?我說的自然是丁幫主了。”

韋宗方心中不禁一動,暗道:“他們是鐵筆幫的人,什么?丁大哥口來了?”不覺更傾心聽起來。

只聽先前那人又道:“丁幫主?了幫主不是在石人殿被人害死了么?”

那老王道:“死的自然不是了幫主,丁幫主要是死了,還能回來么?”

韋宗方聽得不覺大喜,石人殿死的那人,是萬劍會黑穗副總管朱文蔚,自己早已知道。

當初還當丁大哥仍在萬劍會手里,后來證明不是,猜想可能是被毒沙峽所劫持,如今他安然回來,那也不是毒沙峽劫持的了!

正在思付之間,伙計收過碗筷,卻替他沏了一壺香茗上來,韋宗方因時光還早,也就坐著不走。

過了一回,只聽鄰桌那個叫老王的低聲說道:“賀分舵主來了!”

韋宗方轉臉瞧去,只見樓梯口上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身穿藍緞大褂,扎腳褲,足登薄底快靴的漢子。此人身后還跟著四五個漢子,一色青布緊靠。

韋宗方正在打量之際,樓上許多人紛紛站了起來。

那賀分舵主目光向四周一轉,抱抱拳含笑道:“兄弟們請坐。”

他已經由四五個人族擁著朝中間一張空桌走去。

韋宗方暗暗付道:“一名分舵主,氣派倒是不小。”

賀分舵主才一坐定,茶園中的伙計好像來了上賓,送茶水、送熱面中,忙個不停。本來鬧烘烘的一座樓廳,此刻也立時靜了下來,許多食客,紛紛會帳下樓,只有韋宗方一人,依然坐著沒走。

賀分舵主呷了一口茶,目光緩緩掠過全廳,忽然落到韋宗方身上,一陣打量,問道:

“這位兄臺,眼生得很,香頭不在敝舵吧?”

韋宗方道:“在下只是路過貴地……”

賀分舵主沒待他說完,冷冷的道:“咱們在這里聚會,兄臺也知道了?”

韋宗方抱拳道:“在下事前既沒聽人說起,自然不知道了。”

賀分舵主冷冷一笑,揮手道:“你現在知道了吧,趕快給我下去?”

韋宗方見他這般無禮,心中甚是怒惱,劍眉一剔,要待發作,但想到自己此刻還是鐵筆幫的代理幫主身份,不便和他正面沖突。

聽方才那老王的口氣,丁大哥已經回來,自己見過叔叔之后,自然也該趕去看看丁大哥,順便把鏤文犀交還與他,同時也好先要單世驊查查這賀分舵主平日為人如何?然后再作計較,想到這里,不覺淡淡一笑道:“賀分舵主就是不說,在下也要走了,咱們也許有機會,會在總舵再見。”

賀分舵主一聽總舵再見的話,不禁目光一直,急急站起身抱拳道:“兄臺留步,兄臺如何稱呼?”

韋宗方會過店帳,回頭冷冷說道:“在下是誰,你不妨去問問單世驊,或者了哥,就會知道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朝樓下走去。

只聽賀分舵主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兄弟有眼無珠,兄臺快請留步。”

敢情他還急步迫了下來,但韋宗方的身法,何等快速,等賀分舵主趕下樓梯,那里還有韋宗方的影子?

第二天,韋宗方趕到橫溪,這是一個山下小村落,只有十來戶人家。

韋宗方因不知名叔叔只說“三日后,當在浦江橫溪相侯”,既沒說在橫溪什么地方等候自己,也沒說三日后的什么時候?

橫溪已經到了,就是要等叔叔,也不能老站在路口。于是他漫無目的地沿著西首山腳走去,越過小澗,偶一抬頭,他呆住了!你道為什么?他看到一棵古松前面,站著一個人!

古松前面,站著一個人,這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又怎么會呆住了呢?因為他一路行來,也曾不時的抬目四顧,創覽山色,并沒瞧到嶺下有人,這人是什么時候來的呢?舉目望去,但見這位悄然出現的不速之客,一身藍衣,修眉鳳目,目光如電,這時正負手朝他微笑。

韋宗方只覺此人一身儒生打扮,瀟灑出塵,另有一種溫文氣度。

正在鍺愕之際,那藍衣文士微笑道:“小哥也是游山來的么?”

這句話,已經說明他是游山來的了!

韋宗方細聽對方口音,實在不像是不知名叔叔,一面抱拳道:“在下偶然路過此地,只是隨便看看山色。”

藍衣文士微感失望,哦道:“偶然路過,那不是專程游山來的了?”

韋宗方心中一動,間道:“尊駕那是專程游山來的了?”

藍衣文士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位朋友,從前就住在嶺下,這次來,可說是;日地重游。”

他說話之時,朝山右指了指。

韋宗方順著他手指看去,果見嶺下不遠,一片竹林之間,有幾間瓦屋,心中暗想:“原來他是找朋友來的,此人光看他眼神,就知他一身功力,非同尋常,那么他的朋友,想來也定非常人!”

藍衣文士道:“小哥可知這里叫什么地名嗎?”

韋宗方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

藍衣文士道:“井研嶺。”

韋宗方心想:“井研嶺大概是很出名的地方?“藍衣文士見他沒有作聲,面上不由微露訝容,道:“小哥難道沒聽人說過井研嶺是白衣大俠的故居么?”

韋宗方道:“在下沒聽人說過。”

藍衣文士望了他一眼,點點頭道:“小哥年紀不大,也許沒聽人說過了,哈哈,小哥愿意隨我去瞧瞧么?”

韋宗方遲疑道:“在下要在這里等一個人。”

藍衣文士笑接道:“這個無妨,附近三數里內,只要有人來了,一眼就可以看到,小哥還怕會失約么?”

韋宗方心想:“叔叔不知什么時候才能來,這里既然隱居著一位大俠,自己錯過機會,豈不失之交臂?”想到這里,一面抱拳道:“在下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那知這一抬頭,原來那藍衣文士早已飄然朝前走去,回頭笑道:“我是白衣大俠的朋友,自然是藍衣大俠了!”

韋宗方聽得好笑,大俠乃是別人對你的尊稱,那有自稱藍衣大俠的?心中想著,腳下不由自主的跟了過去。

從小澗到竹林,相距原是不遠,轉眼工夫,便已走近屋前。但見竹籬圍繞木門半掩,一眼可以望到籬內,種著不少花木,花徑打掃得十分清潔,由此可見主人還是一位風雅之士。

藍衣文士走近籬笆,突然停往。

韋宗方跟在他身后,依稀可以覺到這位藍衣文士在這剎那之間,步履忽然凝重起來,一襲藍衫也在拂拂無風自動。

這種凝重,韋宗方自然知道正是練武之人功凝百穴,氣布全身的徽候,心中不覺暗暗奇怪,他不是說這是他朋友住的地方,既是朋友,何用如臨大敵?

韋宗方如今已不是初出江湖,心中登時警覺,此人莫非和白衣大俠有仇,他邀自己同來,顯然沒安著好心!“哼,自己豈會上你的當?”

藍衣文士果然沒出他所料,沉嘿一聲,一手推開木門,大步走了進去,口中大聲喝道:

“里面是什么人?”

就在他喝聲出口,兩扇黑漆大門呀然開啟,一個面蒙黑紗的黑衣人當門而立,冷冷的問道:“你找誰?”

這人聲音冷漠,尤其這一身黑衣,看去非男非女,甚是怪異。

韋宗方見他青夭白日,臉上蒙著一塊黑紗,似乎是故作神秘。

藍衣文士雙目精芒暴射,問道:“你是誰?”

黑衣人冷聲道:“這不是怪事么,我問你是來找誰的?”

藍衣文士敞笑道:“你住在這里,當知此屋主人是誰了?”

黑衣人道:“此屋主人是誰?自然是我主人了。”

藍衣文士道:“你主人是誰?”

黑衣人不耐道:“廢話,我主人就是此屋主人。”

這話可沒鍺,但也等于沒說,也是廢話。

韋宗方站在一旁,聽兩人說來說去,誰也不肯先說,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聽藍衣文士又道:“那你叫你們主人出來。”

黑衣人冷冷道:“我主人不在此地。”

藍衣文士目注黑衣人,凜然道:“朋友可否掀起臉上的黑紗?”

黑衣人道:“我為什么要掀?”

藍衣文士道:“在下要瞧瞧你究是那一方的人物?”

黑衣人冷冷一哂道:“量你瞧了也不認識。

藍衣文士道:“說不定在下認得出你……”

話聲未落,右手袍袖倏然揚起,一股潛力直向黑衣人面紗上拂去。

韋宗方瞧的一凜,暗想:“兩人相距,少說也有五六尺距離,藍衣文士這一拂,內勁潮涌,足見他內功如何精湛了!”

黑衣人冷冷一嘿,左手斜斜拍出,呼的一聲,掌風颯然,正好把藍衣文士拂出的潛力擋住。

韋宗方又是一怔,這黑衣人的功力,居然也深厚無比!

藍衣文士大笑道:“很好!”左手五指,凌空向黑衣人面紗抓去!

韋宗方心中大駭:“這是隔空攜物!”

黑衣人又是一聲冷笑,右手抬處,又是呼的一掌,迎著拍出。兩人這一接實,雖是沒有半點聲響,但韋宗方已可覺得潛力迫人,兩人身軀也同時晃了一晃。

藍衣文士雙目寒光如電,大喝道:“你再不自除面紗,莫怪在下出手傷人?”

黑衣人道:“你傷得了我,再夸口不遲。”

藍衣文士沉吟道:“你擅住此宅,在下就是殺了你,那也不算太過了!”他此話似是心口相商,是以聲音不大。

黑衣人道:“我要是隨便被人殺得死,就不敢在此替主人看屋了。”

藍衣文士漸漸提起的右手,又緩緩放了下去,說道:“你既是替你主人看屋,那你只要說出貴主人是誰,在下也不為已甚。”

黑衣人嘿然道:“你勝了再說吧!”

藍衣文士突然劍眉一軒,長笑道:“在下已經勸告過你了!”

黑衣人道:“這不是廢話?”

藍衣文士一襲長衫,拂拂自動,右手倏舉,手掌直豎,嗅目喝道:“只要你接下此掌,在下立時走。”

話聲一落,手掌直推而出,這一推不打緊,但聽“嘶”的一聲細響,宛如鋒利刀刃裁紙一般,一股細長的聲響,筆直由空中裁了過去。

韋宗方心頭猛然一驚,暗暗叫道:“修羅刀!”

急忙舉目瞧去,那冷做不可一世的黑衣人,卻在此刻,突然一個倒縱,朝屋內閃入。

藍衣文士低喝一聲:“快隨我來!”

正待跟蹤而入,只聽里面黑衣人的聲音喝了聲“打”,一篷藍芒,迎面灑來。

藍衣文士早有準備,大袖一揮,發出一股罡風,把襲來暗器,悉數擊落,然后俯身從地上拾起淬毒鋼針,看了幾眼,目中似有迷惘之色,隨手丟棄。驀地回頭來,眼看韋宗方依然站著不動,口中輕輕一嘆,道:“孩子,這是你父故居,還不隨我一起進去?”

韋宗方悚然一驚,他聽出這幾句話,正是不知名叔叔的口音,急忙抬目道:“你果然是叔叔……”

藍衣文士早已在喝聲中,長身向屋中掠去,韋宗方這下那還怠慢,急急跟了進去。

藍衣文士對屋中情形,十分熟悉,穿堂入室,由書房而臥室,而廚房,一間一間的走去,顯然他心情沉重已極,除了全神貫注地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右掌當胸,隨時準備應付突襲之外,任由韋宗方在他身后,始終默默不發一語。

韋宗方即已知道這是父親的故居,心頭不免激動,但因叔叔沒有出聲,也不敢多問,只覺每一間屋中,都打掃得十分乾凈,只是看去已很久無人居住,那黑衣人說他只是看守屋子,倒也似乎不假。

片刻工夫,他們已走遍了每一間屋子,依然看不到半個人影,連方才的黑衣人也走得不知去向?

藍衣文士頓頓腳,嘆息道:“可惜給他逃跑了!”

韋宗方撲的跪了下去,叫道:“叔叔,方兒早該想到是你老人家了。”

話聲未落,已經失聲哭泣起來。

藍衣文士把他一把拉起,藹然笑道:“孩子,別哭了,這些時候,真難為了你,快起來,叔叔有話跟你說?”

韋宗方拭拭眼淚,問道:“叔叔,我爹到底是誰?”

藍衣文士緩緩說道:“白衣大俠方天仁。”

韋宗方身軀驀然一震,張目道:“爹真是姓方,那……黑袍人說的不假了!”

藍衣文士點點頭道:“龍在天那晚告訴你的話,叔叔都聽到了,所以叔叔要你到這里來……”

韋宗方沒待叔叔說完,急急間道:“爸真的沒有死么?”

藍衣文士神色一黯,雙目隱含淚光,道:“自然死了,十五年前,大師兄死在谷胤老賊的鐵線毒蛇之下,是叔叔親手替他埋葬的。”

韋宗方更是淚流滿面,激動的問道:“叔叔,谷胤老賊是誰?”

藍衣文士道:“就是從前的毒沙峽主。”

韋宗方目皆欲裂,切齒道:“果然是毒沙峽主!”

藍衣文士道:“據叔叔所知,谷胤老賊也已死了多年了。”

韋宗方忽然想起那晚黑袍人曾說,自己父親當年中了蛇毒之后,被他救活,現在毒沙峽之言。不由生出一線希望,抬目道:“叔叔,那晚黑袍老人曾說,我爹中了鐵線蛇毒,并沒死去,現在毒沙峽中,不知是真是假?”

藍衣文士點點頭道:“這話叔叔自然也聽到了,此事其中只怕有詐,叔叔為了怕你輕信人言,才引你來此,準備把十五年前的往事,全盤告訴了你,也好讓你知道身世來歷。”

說話之時,又回到書房之中,韋宗方緊隨入室。

藍衣文士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師兄遇害一十五年,這間書房,卻是一切如舊,這黑衣人何以要守在此屋,而且打掃得這般干凈,實在令人費解!”一面回頭朝韋宗方道:“孩子,你坐下來,叔叔從頭說起。”

他自己也在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

韋宗方依言坐下,突然抬頭問道:“叔叔,那龍在天是什么人?”

藍衣文士道:“他就是青年四毒天王之首的毒手天王。”

韋宗方沉吟道:“如果龍在天說的不假,侄兒身世,已約略聽他說過。”

藍衣文士奇道:“你在那晚之前,已經見過他了?”

韋宗方道:“這是萬劍會主邀約少林,武當,和天殺門,毒沙峽等人在泌姆山集會之后,方兒因急于去找叔叔,別過眾人,在路上就遇到了他。”

藍衣文士道:“是了,那天叔叔原先也在泌姆山,只是沒有現身罷了,后來天殺娘也趕來了,叔叔一直懷疑天殺娘就是二師姐,才暗中跟了他一段路,那知叔叔竟是猜錯了,唔、龍在天和你說了些什么?”

韋宗方就把當日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藍衣文士點點頭道:“他說的確也不錯,你師祖姜南山,當年的確是系出武當,也是萬劍會八大護法之一,自從南海歸來,他老人家就隱居仙霞嶺,自號仙霞劍客。那時正好江湖上出現了一個九毒神君,專和九大門派作對,后來雖被九大門派合力圍剿,消滅了他的九毒教,但九大門派的許多杰出高手,也在這一戰中中毒而死,直到如今,元氣依然未復,你師祖在那時候,雖沒自立門戶,但武林中人,只要提起仙霞劍客,莫不肅然起敬。”

韋宗方暗想:“原來師祖在江湖上這般受人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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