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達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還摔倒了好幾次,他感覺自己的平衡系統出現了一點問題。
明明他是站立著的,但是他的感覺卻告訴他,這個世界正在旋轉!
他本能的想要去調整平衡,結果就是摔倒在地上。
他回頭看著已經成為了廢墟的房子,看著被房子的廢墟壓住的同事們面露痛苦神色的不斷開闔著嘴巴,卻聽不到一丁點的聲音。
王德發,發生了什么?
他腦子都是蒙的,巨大的爆炸讓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恍惚之中。
甚至是眼前的畫面還有些重影。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從自己身后把自己撞向了前方,他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回頭時,看到了很多從其他地方沖過來的特工同事們沖向了廢墟,用手去把一些東西搬出來,丟掉。
他站在人群中,眼神時而迷茫,時而清澈。
過了一會,大概幾分鐘的時間,他整個人逐漸的清醒了下來,失去的聲音也回到了他的耳朵里。
“快救人……”
“救命……”
“誰來幫幫我!”
“有人帶了止血帶嗎?”
四人同時將一個血肉模糊的尸體從廢墟中挖了出來,然后擺放在一邊,緊接著繼續去挖掘。
沒有人知道房子里當時有多少人,也沒有人知道還活下來多少人,他們只知道,必須盡快把這些人從廢墟下弄出來。
龐達也加入了拯救的隊伍中,他現在明白了藍斯所說的“不要太靠前”是什么意思。
同時也打心底的,來自靈魂深處的,發出了一股子心悸的震顫!
如果他……靠得近了一些,是不是意味著他也會被埋在廢墟下?
“我找到韋伯了!”
龐達直起身,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朝著那個聲音走過去,那邊已經圍了不少人,他推開人群走到了人群的最里面,他也的確看到了韋伯。
但不是完整的韋伯,只有他的上半身,而且還是殘缺的上半身。
龐達的腦子嗡嗡的,雖然他沒有來之前就知道了答案,可依舊是被嚇了一跳。
他轉頭看著周圍漆黑的荒野,一股子令人不安的涼意從腳底升起。
城市里,戴爾正在和他的朋友通電話,有能耐的朋友。
“……不是我不想幫你,戴爾,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很清楚。”
“但凡只要我能夠幫助到你,我一定會幫你的。”
“你接連幾次表現得十分糟糕讓大家對你很失望,沒有把你調到其他地方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努力了。”
戴爾聽著這些話腦仁一陣陣的疼,“我知道,所以我現在也不要求你為我做點什么,只要能平安就行。”
“我已經不打算回到金州了,我要在這邊買房子,然后把家人都接過來……”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戴爾局長的情緒明顯的變得低落了不少,如果可以的話,他并不想認命。
但他的確沒有做好。
這段時間他也在考慮一些事情了,當他不打算回到金州的時候,就意味著他的底線正岌岌可危。
撈一筆,然后退休,成為了他現在潛意識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有這個想法,只是他正在極力的否定自己的想法,或者盡可能的忽視這個想法。
同時他也很清楚,他總有一天會清晰的認識到這個問題,然后邁出那一步。
職務犯罪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做過,其實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電話另外一頭的朋友咳嗽了一聲,戴爾局長聽出了一些不對勁的苗頭,“你打電話給我,不會只是想要和我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這么簡單,你是不是有什么話想說?”
“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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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加重了一些語氣,他的朋友沉默了幾秒后說道,“金港城是一個快速發展重要的城市,不管是它在國際上的作用,還是在聯邦的地理位置,所以有人對你的位置很感興趣。”
前面那半句話戴爾局長聽著沒有覺得什么問題,所以也導致了最后這個轉折讓他差點沒反應過來。
“你說,有人對我的位置感興趣,誰?”
“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我愿意和你說實話……好幾個。”
“蛋!”
“你他媽晚上給我打電話就是告訴我,有人要把我從這個位置上攆滾蛋?”
“法克,法克兄弟!”
戴爾局長在辦公室里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電話另外一頭的朋友等了一會,等他的情緒穩定了一些之后才繼續說道,“禁酒委員會最近拿到了一份報告,其中談到了利卡萊州的走私酒問題。”
“聯邦有百分之二十三的走私酒是從利卡萊州進入聯邦的,漫長的海岸線成為了走私客最喜歡的地方。”
“而且它離亞藍太近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戴爾局長在金州待了相當一段時間,他當然明白這些話背后的意思。
不是說有大量的走私酒通過這個渠道進來,讓禁酒令變得很尷尬。
而是指這背后存在巨大的利益!
利益才是世界轉動的真理,有利益,就有欲望,有需求。
有人看中了這邊的利益,而他又沒有能力守住自己的權力,所以有人要把他挪開。
就像是在棋盤上挪開一顆棋子那樣挪開,捏住他的腦袋,然后丟到一邊。
他要是能夠配合的話很大概率還是可以繼續停留在棋盤上的,但如果他不配合,那么他就會被丟進棋盒里。
“其中有一個還是你們當地的,州禁酒委員會的人,別告訴別人是我說的。”
“那個什么……韋伯,他的叔叔正在公關。”
戴爾局長再次罵出了聲,他罵了好幾句之后又變得很頹廢,因為在這件事上他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煙草酒精和危險品管理局從它被創建開始,就是一個垂直的部門,直接向國會禁酒委員會的委員們負責。
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避免危險品管理局遭到地方政府的打壓,畢竟地方經濟政策和保護策略有可能會和一些執法內容起沖突。
這也就意味著危險品管理局的上層對他們有絕對的控制權,韋伯的叔叔甚至不需要搞定國會中的大人物,他只要提出“金港市危險品管理局的局長得換個人”,然后沒有人反對,那么他就可以開始操作了。
戴爾局長拽著領口用力撕扯著,他感覺到有一個看不見的套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并且正在漸漸的勒緊。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讓這一切不發生?”
聽筒中沒有什么聲音,很顯然,他的離開似乎已經成為定局。
他又罵了幾聲,突然外面就響起了腳步聲,隨后辦公室的門被撞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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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全都是怒氣,不是因為有人撞開了辦公室的門,是因為有人貪戀他的位置和權力。
現在他需要發泄的途徑。
他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對著電話說,“我稍后再打給你。”
然后就掛了電話,緊接著惡狠狠的看著撞門進來的特工,“你都這么大了,你媽媽還沒有教會你怎么敲門嗎?”
這實際上是一個非常難聽的表達方式,這就相當于在問候一個人的母親。
不過好在這個人此時根本在意不到這些,他大口的喘著氣,臉上都是驚恐的表情,“出大事了,戴爾局長!”
戴爾局長看著他的臉有那么兩三秒的時間,表情也逐漸的嚴肅了起來,“你最好能說出讓我覺得的確是大事的事情!”
“韋伯高級特工死了……”
“一共死了十一個人,還有十幾個重傷,很多人輕傷,我不知道……”
戴爾局長的腦殼現在仿佛也被炸彈炸了一樣,在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一個聲音。
嚶嚶嚶的“嚶”,以很高的頻率保持著恒定的響著,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他雙手緊緊扶住桌邊,強迫不讓自己倒下。
過了大概十幾秒,他才回過神來,僵硬的眼珠子動了動,眼神也變得稍微靈動了一些。
“發生了什么?”
手下的人把整件事都說了出來,包括了他們到了農場后沒有發現任何人,但是發現了價值四五十萬的威士忌。
然后他們搜查了整個農場,在一個房間里發現了一些賬本和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韋伯高級團員當著所有人的面,打開了那個鐵盒子,誰能想到里面是一捆炸彈。
而炸彈的拉索就粘著鐵盒子的頂部。
他當場就被炸死了!
到現在還缺了好幾塊。
他身邊和鐵盒子周圍的人都被炸死了,鐵盒子里除了炸彈外,還有一種三角形的鐵料,任何骨頭在它面前都會被洞穿,被擊碎。
戴爾局長重重的靠在了椅子上,他臉上都是疲憊的表情,“打電話把下班的特工都招回來,讓他們參與到救援工作中,然后……”
他猶豫了一下,大概幾秒鐘的時間,“報警吧。”
他現在想的是如何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去,報警是一個非常合適的舉措,也從這里看得出戴爾局長在政治上的確不是什么庸才。
利用第三方的執法機構來進行取證調查,能最大限度的避免他在這件事上可能存在的嫌疑和責任,但同樣這也會讓危險品管理局再次成為輿論的焦點,并且還是一個負面的焦點!
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出國會的那些老爺們在看到這個新聞之后,會露出一種古怪的表情——
那個被他們放棄的戴爾又他媽搞出了一個大新聞?
他現在有點絕望,甚至覺得自己連安全的退休都做不到了!
消息在金港城內擴散得很快,畢竟大量的警車和救護車哇啦哇啦的出城很少見。
不管是醫院還是警察局,都和篩子一樣大洞小眼,很快一通通電話就把這些消息帶到了上層社會人士的耳朵里。
危險品管理局查案的時候遭遇了陷阱/埋伏,死了幾十個人。
查理也從側面證實了這個情況,亨特也去了現場親自處理這個案件,這是查理要求的。
他雖然只是底層的工具,政客,但這些年里和灣區的接觸讓他隱約的明白了戴爾局長的意思,他要獨立出去,那么這就是一個拉攏雙方的機會。
別管戴爾局長這次事件之后是否能坐穩危險品管理局的位置,就算他坐不穩,他也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的。
他的人脈關系,他知道的那些電話號碼,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派的上用場。
現場此時已經非常的熱鬧了,到處都是拉出來的大燈把農場的建筑群照亮得和白天一樣。
警察們還組建了“搜查隊”,在荒草中搜尋是否有人隱藏,時不時一顆飛上天的照明彈讓荒野中短暫的猶如白晝。
亨特拿著一個起子從墻壁上撬下來一枚三角的破片,只是輕輕的拿在手里,它的尖尖觸碰到皮膚的時候就感覺到輕微的刺痛感,很鋒利!
墻壁上有不少這種破片,不管是木頭的,水泥的,還是其他什么機構的,都會被它刺穿,嵌進去。
“這個炸彈的制作思路很專業。”,亨特把那枚破片放在了一個火柴盒里,然后裝進了口袋中。
這樣專業的破片絕對不是隨便打造的,他需要去調查一下,看看是誰制造的,或者有沒有人知道它的一些信息。
現場的慘狀讓他有一種冷汗淋漓的感覺,特別是當他聽說,這個廢棄的農場可能和藍斯家族有關系的時候,他更是感覺到了濃濃的不安。
現場有很多痕跡和間接的證據,但是直接的證據一個都沒有。
對付藍斯只有間接的證據是絕對不夠的,必須要有重磅的,強有力的證據,才能把他送進監獄里。
至于弄死他?
亨特考慮過,但放棄了,因為不現實。
如果他無法調動大量執法人員或者槍手,他就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如果要他來解決藍斯,他只能走法律途徑。
同時他,包括了戴爾局長以及查理都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危險品管理局里有藍斯的臥底。
而且這個臥底有資格知道這件事,甚至有可能這就是圍繞著韋伯布置的一個陷阱,一個局!
晚上所有參加了行動的危險品管理局特工都沒有回家,他們都去了警察局,包括龐達。
他到現在整個人都有些驚恐,不斷的吸著煙,不過這也很好的符合了他該有的心理狀態。
“……還有什么要補充嗎?”,一名警官停下了手中的筆,他看著龐達,龐達的腳下有十幾根煙頭。
他不一定每一根煙的每一口都會吸,有時候只吸了第一口和最后一口,有時候會多吸幾口。
香煙的存在已經變成了一種他心理上的依賴,遭遇重創的人的確有這樣的需求。
龐達搖了搖頭,“沒有了。”
他剛剛把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得很詳細,他沒有隱瞞任何內容,因為他相信,其他人也會說得很詳細。
警官點了點頭,把這一面翻了過去,然后做好了書寫的準備,“能聊聊韋伯嗎?”
龐達抬頭看著他,“關于什么?”
“他在危險品管理局中有沒有什么關系特別不好的人?”
龐達的瞳孔微微的收縮了一些,他低著頭借助吸煙的動作避開了對方的視線,“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警官也不介意說的明白點,這也是一種觀察和審訊的方法,“我們懷疑有人針對韋伯制造了這個陷阱。”
“所以我們想問問,有沒有和他關系不好的人?”
龐達已經感覺到頭皮以及身上的皮膚都開始發癢,緊接著就有一些流汗的感覺。
他能清楚的察覺到汗水從毛孔中分泌出來,他的腦子正在瘋狂的轉動,他需要保護自己!
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集中注意力過,他的思維如同雷電一樣瘋狂的在腦袋里轉圈,帶著他的腦漿以超音速的速度旋轉。
如果不是他的腦子外有一層膜,可能他的腦漿已經甩得飛了出來!
他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可能我算一個?”
“你?”,警官的表情發生了微微的變化,他盯著龐達。
龐達沒有回避,也迎上了他的目光。
他也審訊過別人,他很清楚審訊的時候一些表情細微的不同,變化,就會引來猜測和質疑。
剛才他那么坦然的說問題,現在要是遮遮掩掩,甚至都不敢看這名警官,他的嫌疑就會無限大。
同時他也沒有回避自己和韋伯不對付的這件事,因為大家都知道,他避開這個問題反而說明他心虛了。
所以他很坦誠。
他點著頭說道,“是的,本來……危險品管理局打算提拔我升職,但是韋伯從州禁酒委員會被空降了過來,頂掉了我的晉升名額。”
警官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同時眼里還有些同情,一個走后門的家伙,當然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走后門。
“所以你不喜歡他?”,警官問。
龐達搖著頭說道,“應該是他不喜歡我,他總是給我一些難堪,我正在考慮工作調動的問題。”
“畢竟他是我的頂頭上司,而且在州禁酒委員會還有人,我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他今天下午突然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打算與我和解,還說會提拔我成為高級特工。”
“他希望我能夠更好的支持他的工作,然后晚上就發生了這些事情。”
警官如實的記錄這些,他在龐達的名字上畫了幾個圈,“你的意思是,他用一種隱晦的方式告訴你,他有可能升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