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畢竟離京城還遠, 就算九煉消息再靈通,其實也還是晚了一步, 許瑤是在八月十五當天晚上,月亮初升的時候,產下了一個男孩兒。
景陽宮里,袁勝蘭焦躁不安。若說當初袁家父子死訊剛傳來時, 她還覺得皇帝許她守孝是榮寵,那這幾個月在景陽宮里憋下來, 她已經不想要這種榮寵了。
皇后是免了她請安, 可皇帝也不再到景陽宮來了,甚至其余妃嬪也被皇后叮囑, 不可來打擾她守孝。
當初為示尊崇,景陽宮就是她一人獨居, 并未有其余低位妃嬪依附。當然,袁勝蘭自己也不高興跟別人同住, 為什么要弄些小妖精來住在她眼皮子底下,皇帝來了她宮里之后, 還要防著這些小妖精來分寵?
可是到了這會兒, 她倒有些后悔自己宮里沒住別人了, 那至少還有個說話的人啊。如今, 她連別的宮里都不好去了, 就是袁太后的寧壽宮,她若去得多了,皇后也要叫人來提醒她, 說袁太后本就傷心,她若去得多了,袁太后見她身上穿孝,會更傷心,這般讓長輩傷感,未免有些不孝云云。
是的,袁勝蘭身上現在還穿著孝呢。
她服的是齊衰之孝,就是稀疏的粗麻布縫制的孝衣。前陣兒天氣最熱的時候,衣裳穿得少,便是里頭有中衣,這粗麻布也不免要磨得脖頸手腕處又痛又癢,虧得天氣漸涼,衣裳厚了,才好些。
袁勝蘭何曾吃過這個苦頭?不但這粗麻布衣裳穿著不舒服,就是頭上身上也不好再戴什么首飾了。皇后正經把她守孝之事當成了大事來辦,就連給她的日常用度里也格外注意。比如飲食上就是素多葷少,又禁酒;衣裳首飾則均以素淡為主,袁勝蘭喜愛的那些鮮艷顏色一概沒有,整日里不是藍就是青,首飾大都是銀的,鑲個珍珠也是淡白的顏色,也有青白玉飾,袁勝蘭一概都不喜歡。
這守孝守到現在,袁勝蘭真是苦不堪言,嘴上雖不敢說,私下里卻想,倒還不如當初皇帝別給她這恩寵,就叫她照從前過日子倒好了,也不至于今日闔宮團圓宴,偏她不得去呢。
“娘娘!”小宮人從外頭小跑著進來,“許美人生了,生了個皇子!”
袁勝蘭一下就站了起來:“真生了個皇子?”許氏怎么就這般好運氣呢。
小宮人連連點頭:“奴婢聽得真真的,說是母子均安,皇上歡喜,當場就起了個小名叫皎哥兒。”宮里孩子素來難養,自先帝做皇子那會兒起,就時興跟民間一般,先起個小名兒叫著,待到五六歲上立得住了,才正經地起大名呢。
但這小名兒幾時取也不同,有些皇子的生母不得寵的,生下來就連小名兒都未必馬上有,不過就依著次序叫個什么三郎五郎的。似許美人生的這個,才落地就有小名兒了,可見皇帝高興。
袁勝蘭手里的鮫綃帕子咝地一聲就被扯成了兩半,咬牙道:“走,去寧壽宮!”她現在也就是去個寧壽宮還略自由些了。
只是袁勝蘭在寧壽宮里足足了一個時辰,才見袁太后帶了敬郡王回來,看見她還有幾分詫異:“怎么這時候過來了?”立刻打發敬郡王去自己殿里,“玨兒去歇著吧,這一晚上也累了。”
宮人帶了敬郡王下去,袁太后臉上就露出疲色來:“怎么沒歇著?瞧你這些日子也瘦了些,晚上該早些歇著才是。”
袁勝蘭如今又不宜到處走動,也不給皇后請安,早上愛睡到幾點都沒人管,自是不在意什么晚上早不早睡,只道:“姑母,聽說許氏生了個皇子?生得什么模樣?”
“是生了。”袁太后不很在意地道,“剛生下來的小孩子都那副模樣,也看不出什么來。”
“聽說皇上立刻就取了名叫皎哥兒?”袁勝蘭東拉西扯,看袁太后有一搭無一搭地不大接話,便心焦起來,“姑母那時不是說,這孩子叫我來養?”原先她是不想養的,可如今她又不能承寵,這又是個皇子,若養在自己宮里,皇上怕也就能多過來幾趟呢。
袁太后瞥了她一眼:“你如今守孝呢,怎么能養?皇上已經說了,這孩子出了月子就給交泰殿養了。”
袁勝蘭頓時急了:“怎么能給皇后!”
“不給皇后給誰?”袁太后沒好氣地道,“你既是守孝不能養,這滿宮里除了皇后還給誰養?”
“我怎么不能養?”袁勝蘭也有主意,“先叫許氏養幾個月,等我明年出了孝,再把孩子接到景陽宮就是了。”
袁太后輕嗤了一聲:“你以為這宮里就只你一個人說了算?”
袁勝蘭被噎了一下,頓了頓才道:“姑母說了難道不算?”
袁太后淡淡道:“皇后才是六宮之主,這些事,原本就該是皇后做主。”說起來,妃嬪們生的孩子也都是皇后的孩子呢,皇后抱去養,才是天經地義。
袁勝蘭急道:“姑母不是說過,這是皇長子,誰抱了養,便是添了一重籌碼?”她現在娘家倒了,正需要這籌碼啊。
袁太后皺眉道:“你怎么再聽不懂道理?如今你守孝不能養孩子,誰還會等著你出孝?許氏不過是個美人,就生了皇子也只升一級,自己養不得,能叫她養到滿月已然是皇后寬宏了。宮里自有規矩,沒個什么事都只盡著你來的。你若想定這些規矩,等你做了皇后再說!”
袁勝蘭被袁太后說得臉色陣青陣紅。袁太后看她難堪,又放緩了聲音道:“你也不必著急。趁著守孝這些日子,好生把身子調理調理,等出了孝,自己生一個就是。就是抱了別人的孩子,總比不得自己生的好。皇后是沒法子了,她這個年紀,身子又不好,眼見是生不出來了。你不同,你年紀還小呢,往后自己生一個,可不比許氏這個尊貴?”
說了一番,打發著袁勝蘭走了,袁太后才吁了口氣,揉著自己太陽穴道:“吵得我頭疼。再沒見這樣守孝的。善如也是,竟不知道勸著點兒,就叫她大節下的這么帶著孝亂跑。若是沖撞了玨兒如何是好?”
善清上前來給袁太后捶著肩,輕輕替善如解釋了一句:“昭儀主意大……”善如別看是太后給的宮人,若放到別的宮里去,哪個妃嬪不是得供起來呢。偏袁勝蘭自恃是袁太后的侄女兒,姑母賞個宮人算得了什么,也不過以普通奴婢視之罷了,善如竟是不怎么能說得上話的。
袁太后也是無奈,擺了擺手道:“罷了。只下回記著,若是她來了,記得把玨兒帶遠些。她身上三重孝,玨兒年紀小,若沾了晦氣了不得。”
善清聽得心里一跳,輕聲應了,不敢深想。
袁勝蘭雖然不是個心思深的,可回了景陽宮,也陰沉了臉。善如端上茶來,袁勝蘭伸手去接,才沾了茶盅的邊就猛地將手一抽,啪一聲茶盅落地,袁勝蘭的孝衣上已經濕了一片,立刻罵起來:“你這是想燙死我不成?”
善如連忙跪下請罪。袁勝蘭冷笑道:“我哪里敢受你的跪。你是姑母宮里出來的人,我供著都來不及呢!若有個不好,你到姑母那里說我一句不受□□,可就輪著我去向姑母請罪了。”
這話說得委實太重,善如連連磕頭,直磕得額上青紅一片滲出血來,袁勝蘭才稍稍息了怒氣,冷笑道:“大節下的磕成個爛羊頭,趕明兒叫姑母看見,少不得說我難為了你。”
善如進退兩難,還是鶴翎上前來說情,袁勝蘭才叫她下去了。
鶴翎叫小宮人來擦了地,又換了新茶給袁勝蘭端上來,瞧著屋里沒別人,才道:“娘娘有氣,何必發在善如身上,到底是太后娘娘給的人呢。”
旁邊春劍哼了一聲道:“就是寧壽宮出來的,也不過是個奴婢,難道打濕了咱們娘娘的衣裳,就不用罰了不成?”本來她們兩個是袁勝蘭的陪嫁丫鬟,景陽宮里的宮人都聽她們兩個指派,自打善如來了,因是寧壽宮給的,無形中就壓了她們倆一頭。鶴翎還罷了,春劍心里甚是不快,逮著機會就要在袁勝蘭面前說幾句。
“你還不去給昭儀拿件衣裳來換呢!”鶴翎把春劍罵了下去,才低聲道,“娘娘,如今——不是奴婢說句喪氣的話,娘娘如今得靠著太后娘娘呢……”
袁勝蘭緊緊捏著雙手,半晌忽道:“我想靠著姑母,姑母卻未必就肯讓我靠著。”
鶴翎心里咯噔一聲,忙道:“娘娘這是怎么說——”
袁勝蘭打斷她的話,道:“你今兒也是跟著我去寧壽宮的,你看姑母,我說起皇子的事兒,何等敷衍我。當初跟我說得好好的,等許氏生了兒子,就叫我抱來養,如今——”
鶴翎輕嘆道:“娘娘不是在守孝么,這時機實在不巧,太后娘娘說的也有道理。”
袁勝蘭冷笑道:“有什么道理?倒是你說我在守孝,我倒有些明白了,如今我爹和哥哥們都沒了,姑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鶴翎心中其實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擔心,可如今袁勝蘭已經身在宮中,有些話說了又有何用?沉默片刻,也只能勸道:“娘娘,這也未必就是……娘娘固然要倚靠太后,可太后若不扶持娘娘,又能扶持誰呢?如今皇后手里已經有了一個皇子,太后要想——不指望娘娘,還能指望誰呢?”
袁勝蘭難得地也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說的這話,我也想過,可瞧著姑母也沒對哪個特別親近些……”
鶴翎道:“這就是了。可見太后最后還是要扶持娘娘的,只是如今娘娘守孝,實在不是好時候,才叫皇后那里爭了先。太后發脾氣,或許也是因著在皇后那里討不到好處,方把火氣發到娘娘身上……依奴婢看,娘娘不如暫時蟄伏,熬過這一年,待明年出了孝再想法子。那會兒,至少娘娘的孝名兒,闔宮再沒人能說個不是的。”
袁勝蘭恨聲道:“我只看不慣許氏的得意勁兒!”
這話說出來,鶴翎都不知該怎么說了。自打許瑤有孕,實在是半絲兒得意都沒在袁勝蘭面前露出來,反倒是越發的賠著小心。如今袁勝蘭還說這話,也不知究竟是從哪里看出來的得意。
不過袁勝蘭這話也沒有完全說錯,許瑤面上不顯,心里卻是著實有幾分得意。
因生了皇長子,許瑤產子第二日,就升了婕妤。待得洗三過后,還準許家往宮里遞了牌子,由許夫人帶著許珠,前來看望許瑤及小皇子。
許瑤自進宮,已然有一年多不曾見著家人了,這一見,頓時紅了眼圈,驚得許夫人忙道:“月子里可不能哭呢,娘娘千萬保重。”
屋里并沒外人,許瑤便擦了眼淚道:“又沒外人,娘別這般生分。”又看許珠,“珠兒眼見著也是大姑娘了,我這里正得了幾件東西,就手兒拿回去,就當是明年的生辰禮罷。”
許珠今年已經十二歲,正是愛打扮的時候,接了許瑤給的東西,一瞧是一對兒五彩琉璃的蝴蝶簪子,便喜不自勝:“這簪子好生精致。”
許瑤笑道:“是宮里的手藝,皇后娘娘賞下來的。我這會兒也不好戴的,瞧著這顏色式樣也適合你,拿回去戴罷。”又叫鶴翎春劍捧了許多東西上來,“這幾匹料子都是今年江南的貢緞,顏色莊重,母親和父親與二弟每人兩匹。”
這料子都是袁勝蘭春天那會兒給的,說是好料子,顏色實在不是年輕妃嬪穿的。這哪兒是賞東西,怕是把自己不稀罕用的東西甩過來罷了。許瑤自是不會穿的,索性借這機會都給了家里人也好。
許夫人哪里舍得拿女兒的東西:“家里也幫襯不了你什么,你有東西,只該留著自己用,哪怕賞人也好。”
“要賞人,還不如給家里呢。”許瑤輕嘆一聲,眉間也有幾分喜意,“母親也不必太擔心,我如今升了婕妤,份例比從前也高了,這次生下皎哥兒,太后皇后皇上都有賞,不愁沒有東西用的。”
許夫人也是喜上眉梢:“說的是。小皇子呢?我們可有這福氣看一眼?”
說到這個,許瑤的喜意就更盛了:“剛吃過奶睡著了,就在偏殿,一會兒母親悄悄的去看就是,只別驚醒了他,哭起來聲音可大呢。”
許夫人便笑得合不攏嘴:“聲音大好啊,身子結實呢。”看屋里沒外人,便壓低聲音道,“小皇子,是你養在身邊?”
許瑤便微微斂了笑意,搖搖頭:“待過了滿月,就送到交泰殿去……”說到這里,不禁有些舍不得起來。原先是想好了給皇后養的,可等到生下來,才曉得實在舍不得。
只是,這事兒豈由得她呢?皇后許她養到滿月,已然是恩典了。許瑤便把這念頭放開,問起家里人來:“二弟今年如何?”
許夫人嘆道:“縣考府考都過了,只是院考運氣不好,差了兩名。”許瑾今年十五了,也下場考秀才,結果止得一個童生,家里因此連中秋也過得不大歡樂,幸好許瑤一舉得子,才把這不快沖散了。
許瑤聽了也有些失望,只得道:“二弟素來是用功的,這回只是運氣不好,下回自然就中了。”
許珠嘟噥道:“爹說二哥沒靈氣呢……”
許夫人嘆道:“也不知怎么了,就是這一竅不大開。”許瑾性情溫和,讀書也頗是用功,卻就是少些靈機,文還罷了,那應試詩寫得就有些慘不忍睹,最后沒過院考,也就是栽在這詩上。
這靈機實在是不能強求的,愁也沒用。何況許瑤還在月子里,許夫人自不敢讓她憂心,連忙把話題帶開了。
宮外女眷入宮也不能久留,許夫人說了幾句話,又去偏殿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小皇子,時辰便到了,只得帶了許珠告退出宮,直回到許家馬車上,才長長嘆了口氣:“你姐姐啊,好歹是要熬出個頭了……”
許珠把玩著那對琉璃簪,小聲嘀咕道:“皇子都不能自己養……”她真看不到哪里出頭了。姐姐生了皇長子,也不過才升到婕妤,連一宮主位都還坐不到呢。
“你懂什么。”許夫人嗔了小女兒一句,“畢竟是生了皇長子,這一輩子就有靠了。”那無兒無女的妃嬪,別看眼下位份高,將來的日子可未必好過。
許珠撇了撇嘴,剛要說話,就覺得馬車慢了下來,跟車的婆子在外頭道:“夫人,前頭的路走不得了,得繞路。”
許夫人詫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婆子道:“說是前頭有人中了舉,在榜單底下犯了羊癲瘋,正往出抬呢。”
許夫人恍然道:“今兒竟是秋闈張榜,我倒忘記了。”其實是因家中無人下場,許夫人一心只惦記著宮里的大女兒,自是忘了此事。
許珠聽得稀奇,也掀了窗簾往外看,笑道:“才中個舉,倒犯了羊癲瘋,這若是中了進士,還不知要如何呢……”
她剛這么說著,一掀簾子,就見一個青衫少年立在不遠處的一輛馬車旁邊,正跟車里人說話。
此刻是午后,太陽微微西斜,自樹蔭中投下一線金光,落在那青衫少年身上,恰似鑲了一層金邊。
許珠探頭去望的時候,正值這少年轉過半邊臉來,臉上猶帶笑意,當真是如同明珠美玉,耀人眼目。許珠一眼看過去,竟看得呆住了。
那少年大約也是因前頭路被堵了,便指揮著馬車掉過頭來,自己跟著轉身,恰好與許珠打了個對眼兒。
許珠原只是將窗簾掀起一角的,因貪看那少年,不知不覺竟將簾子掀起了半邊,露出了臉。兩輛馬車相距不遠,那青衫少年眼力又好,一眼便看見一個女孩兒眼珠不錯地盯著自己,便對許珠微一頷首,笑了一笑。
許夫人說了兩句話,卻見女兒再沒個回應,倒把窗簾都掀了起來,連忙伸手拉下來,嗔道:“看什么呢?羊癲瘋且在前頭,這里再看不著。”
許珠因這一眼,心頭如小鹿亂撞,呯呯跳個沒完,自不敢說實話,剛要含糊著說句什么糊弄過去,就聽外頭有人高聲道:“梅解元留步!”
秋闈桂榜,第一名謂之解元,在世人眼里心里,與一般舉人大不相同。這人一嗓子喊出來,連許夫人都忍不住又把窗簾掀起一點往外看,道:“方才那人可是說解元?”
許珠跟著看出去,只見七八個學子大步行來,正擋在剛才那輛馬車前頭。為首的學子沖著那青衫少年一拱手:“梅解元,在下耿波,忝居秋榜第二,正欲向梅解元請教一二,還望梅解元不吝賜教。”
這番話說出來,一整條街上的人都停下腳步看熱鬧。許珠目不轉睛地盯著看,小聲道:“這是要做什么?”
許夫人到底比女兒經的事多,道:“怕是不服這秋榜的名次,要當街發難了。怪哉,難道取士不公?”
外頭的婆子倒是剛剛打聽了一番消息來,聞言忙道:“聽說這次的解元是個外籍的。”
考秀才與舉人,均應在原籍考試,唯有春闈之時,天下舉子才共聚京城,爭那三百進士名額。便是你離家鄉千里萬里,也是這個規矩,若想在別處考試,必得有些門道才行。
這外籍的人中了舉人也還罷了,竟奪了解元,難怪要引得本地舉子有些反應了。這耿波,想來是自負才學,一心要爭這解元的,如今竟花落他人之手,怕是這口氣咽不下去,才來當街攔人。
許夫人這里思忖著,那邊耿波已經朗聲道:“在下秋闈還算順手,幾篇文章自認尚可一觀。梅解元高踞榜首,想來文章更是出色,在下想拜讀大作,也長些見識,不知梅解元可否將大作寫出幾篇,容我等一觀?”
這話說得就更是明白了。別看一口一個拜讀,其實就是來斗文的。耿波敢有此舉動,可見對自己的文章甚是自信。文無第一,有時名次略有些相差,說不定就是中不中主考心意而已,若是梅解元的文章與耿波相仿佛,這可就不好說了……
許珠雖不知這些道理,卻也緊張萬分。卻見那梅姓少年微微一笑,慨然道:“我輩文人,正要相互討論才可長進,耿兄肯指點一二,我求之不得。不如就去前頭茶樓之內,我等清茶論文如何?”竟是大大方方就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