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色落下來,左丞相府的角門被叫開。里面的人原本不耐,以為又是哪一個不懂規矩的下面官員,乘著天黑來叫門,想找到路子。
門房的人開門準備喝罵,卻見是府里一個管事,身后則是一輛馬車。門房頭一縮,隨后小步快跑迎上前,招呼,笑瞇瞇地請進府中,根本不敢攔更不敢看馬車里的人是誰。
馬車進左丞相府,一直往里走,到一廊道歉停下,管事找來幾個人,將馬車里的少爺小心翼翼地抬出來。
這時候的朱成章,傷勢更嚴重。
因為從荊蠻楚地返回京都,一路沒有得到很好醫治,長途顛簸,加上怒氣和羞憤,這些負面的因素讓朱成章在后面一段路途,完全處于昏昏沉沉狀態。
護送他們返回京都的軍士,接到的指令是每天必須走百里,按照規定的時間返回荊蠻楚地。這兩百軍士也知道被護送到這些人,在古尚坪那里做過什么,自然沒有好態度。
好在劉世博沒有將朱成章丟掉,讓自己的護衛抬著朱成章一路行走,后來找到了馬,便放在兩馬之間帶會京都。
到京都外,朱成章的傷勢更為嚴重,左丞相府管事只好在京都外找一家店子,讓朱成章在那里先養一養。朱成章身體基礎還是不差的,經過這番折騰,丟掉半條命,養了四五天,才清醒過來。
得知自己回到京都,也明白左丞相府的幾兄弟之間,存在著競爭。自己在荊蠻楚地辦事出錯,如果讓其他兄弟得知,肯定沒有好果子。朱成章也甘心在京都城外養傷,又過幾天,感覺不錯了,才讓管事用馬車在入夜后,帶回左丞相府。
對于劉世博、朱成章和中年文士帶人到荊蠻楚地攪事,想將荊蠻楚地逼得造反。既是左丞相府定下來的方案,又是朱成章跳出來,主動接下周一任務,并保證會達成目標。
可他們在荊蠻楚地遭遇的失敗,早已經有消息傳回京都。左丞相府這邊自然得知具體的細節,朱成章返回自己房間,才吃過藥,正咬牙切齒地在咒罵楊繼業。
朱子善在管家陪著走進房間,朱成章見了老爹,悲從中來。眼淚巴眨巴眨往下掉,倒不是朱成章因為任務失敗而演悲情劇。
朱子善對這個小兒子一直偏愛、溺愛,才使得朱成章在京都成為混世小魔王一般的存在,又與劉世博這樣的皇孫在一處玩耍。
這樣的小兒子,在外做什么事,朱子善哪會不知?不過是左丞相府的一種策略而已。左丞相府如今位高權重,如果自家都沒有弱點,顯得品行端正、道德高尚,處處受到民眾的高贊,反而對左丞相府而言是不安全的。
位高權重最容易招致的,就是妒恨和猜忌。妒恨來至下屬或同等的官員,朱子善對此不放在心上;而猜忌卻來至于上頭的那一位,文昭帝年紀大,疑心重,最忌諱的就是專權和可能存在的奪權,哪怕暫時沒有,只要發展下去有趨向,都不會容留的。
右丞相府就是最好的借鑒啊,朱子善如何會重蹈覆轍?讓這個小兒子在京都混成混世魔王,名譽爛,招人恨,舉報和告狀的人多,壞事做得多,但都是欺負人這種上不了綱線的事情,在文昭帝眼里,或許才會減輕對左丞相府的防備心。
見兒子流淚,朱子善有些不滿,冷哼一聲。朱成章見老爹出現,也不知該怎么說才好。因為去荊蠻楚地之前,已經將整個事件的發展推演多遍,確定不會有問題,才讓他帶隊前往。
這段時間朱成章憤恨之余,也在回顧當時在站臺上的過程。一來蠻族那邊的幾個年輕好手,確實有一定的實力,雖說沒有阿三這個大宗師的武力值高,但勉強撐住后,讓蠻族各支的抵御勇氣大增。
另一個關鍵點,就是右丞相府的那個書呆子,對空懟罵,將整個局勢的走向帶偏了。甚至連皇孫劉世博都不怎么好用,有人站出來力抗壓力,使得幾萬蠻族普通民眾也就有了凝聚力,讓他們這邊擔心蠻族幾萬人會魚死網破。
一著不慎,導致后來越來越被動,以至于讓楊呆子抓住有利條件,促成比武取勝。
當然,鎮邊王府的王爺和軍馬到來,更是將他帶去的騎兵壓制住,即使拼殺,結果也不會逼使蠻族造反,達不到預期目標。
這時候,面對老爹又如何說?朱成章流淚一陣,見老爹依然平靜的面孔,知道這一招沒用了,才哽咽說,“爹,我錯了。”
“知道錯在哪嗎。”朱子善沉聲說,自家兒子不爭氣,多幾次失敗未必不是好事。如此想,才使得朱子善會在兒子回家的時候,就出現在這里。
“爹,我們到那邊后,就該一沖進場地,將蠻族各支蠻主、少蠻主先抓在手里。”朱成章說。
朱子善看了一陣,見兒子有這樣的認知,雖說不是最好的,卻也不錯了。知道反思所作的錯誤和失敗,就會不斷總結,然后提升自己。
“楊家那個小兒子,是怎么回事?”朱子善也聽說了情況,但還想聽一聽兒子怎么說。
“爹,那個書呆子太壞了。”朱成章毫不掩飾他的仇恨,因為當初在京都時,楊繼業是隨意被他們欺負的對象,在他們面前根本就不敢說話的家伙,“也不知怎么回事,在荊蠻楚地五年,讓他變得那樣壞,完全是壞透了。
之前,他不過是一個書呆子,可這次在蠻子那里,所有的壞主意,所有的人手損失,都可說是他做成的。
爹,下車見到這個楊呆子,都不要說什么,先殺掉就好。”
對于中年文士的死,朱成章雖沒親眼看到,但相信楊繼業不會給他活路、放他回來,而阿三這樣的大宗師,都死在對戰中,沒有陰謀,又有誰會是阿三這樣大宗師的對手?
問了一些情況,見小兒子的腿很可能要殘疾,讓朱子善也很惱火。不過,荊蠻楚地是邊地,他也鞭長莫及。鎮邊王府或許對左丞相府已經有了警惕,再想做什么,難度很高、代價也會很大。
不過,京都的事情,也讓朱子善沒法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