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姬樂資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或者說那是他記憶深處的回想。
八年前。
京都的夏天一直是酷熱難當的,那天卻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涼爽沁潤心田。就是在這樣的天氣和他一向不親近的父王將一個身著純黑長袍的男子帶到他面前,告訴他這個人以后就是他的師父,然后就走了。
姬樂資一直覺得是受天氣的影響,以至于他那天覺得這個男人很帥氣莫名其妙對他笑了。樂毅也笑了:“草民樂毅,見過大王子。”雖是行了跪拜之禮眼睛卻是一直看著他。姬樂資突然覺得心跳有點快。
樂毅教他武藝和兵法甚至是弄權之術。兩人每日朝夕相對,樂毅經常會帶著他微服私訪,去市集、樓坊、農田甚至是青樓,他說“民貴君輕、君舟民水”,他也說“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樂毅也帶他放風箏、釣魚、踏青,帶他去最豪華的酒樓、去街邊的餛飩攤。那幾年是姬樂資過得最快活的日子。姬樂資從小學的就是帝王之術,威嚴、冷峻是從小就會的,而在樂毅這里他卻學會了信任、依賴甚至撒嬌。
他總是會忘記樂毅也僅僅比他大五歲、剛剛弱冠之年。在他眼里樂毅幾乎無所不能,可以滿足他的任何要求。有段時間樂毅住在東宮監督他練武,姬樂資突然想到樂毅是不是就在那段時間認識的他大王姐呢?
他大王姐美麗且優雅,是無數青年才俊追求的對象,也是一眾公主里最得王上喜愛的,樂毅會愛上她也無可厚非。只是她從小體弱多病,吃了無數的藥也沒用,那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他們成親后三個月她便因病離世了,樂毅也是那時候遠赴邊疆,并且再未續弦。因此很多人覺得樂毅是個癡情種。
現在想來一切似乎都順理成章,男未婚女未嫁,兩情相悅,情投意合。姬樂資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么那么生氣,連理由都沒
有,只記得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
姬樂資醒來時樂毅已經等在外面了,他一瞬間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了他還是太子、樂毅還未遠走的時候,他們還是師徒。有時他也會晚起,樂毅也會這樣坐著等他,泡一壺茶,溫好,等他一醒就可以喝的。會讓宮人把他帶過來的粥再熱一熱,會親自給他梳頭。
樂毅知道他醒了,卻久久不見動靜,于是拿起溫好的茶走進內間,果然他又在發呆,以前就是這樣,總是在剛剛醒來時發會呆,這時的他格外的可愛。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睒芬銓⒉柽f給他,拿起宮人手上的衣服替他更衣。姬樂資沒有平時的抗拒,順從的隨他動作。穿好衣服樂毅將他帶到銅鏡前,細細的梳理他烏黑直亮的發絲。梳好頭姬樂資終于徹底清醒了。
“你還是不愿意告訴我嗎?”
樂毅知道他在問什么,可是“你為什么這么想知道呢?”
姬樂資不語。
樂毅無奈,姬樂資太執拗,這讓他十分頭疼,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伸手敲敲那個他想撬開看看的腦袋:“你何必這么如此,我不就成個親嗎?再說你大姐都去世多少年了,現在說這個有什么用呢?!?
姬樂資想閃開他的手,不過樂毅手長又把他拉回來了。姬樂資明白樂毅不想說,可是他想知道,五年前就想。
樂毅繼續揉他的腦袋想著怎么和他解釋。當初就是因為這個他和姬樂資甚至斷交,五年前他可以狠心舍下愛的人只為一個更長遠的未來,可是五年后的現在他已經完成了當初的誓言,他不愿再讓這個七竅玲瓏心的人兒傷心。
“樂資,”樂毅以前就一直這樣喚他。
姬樂資低低的“嗯”了聲。
“你還記得王蕭嗎?”
“那個劍客?”姬樂資記得這么個人,是他和樂毅以前出去暗訪的時候遇到了,很是狂傲不羈,
樂毅和他倒是很聊的來,“他怎么了?”
“六年前他曾經進宮過一次,”樂毅在他旁邊坐下,拿起他的手從每一個指節上摸過。
姬樂資想掙脫,可是樂毅手勁很大。
“乖,別鬧”樂毅好像哄小孩的語氣說著:“講故事呢?!?
姬樂資頓時囧了,不知道到底是誰像小孩子。
樂毅接著講:“那時候他好像受了傷,恰好被你大姐救了?!?
姬樂資突然有點不想聽了……
“接下來的事能猜到了吧?!睒芬阈χ鴨枺@么狗血的事他也是有點無語的,不過更深的原因他并沒有打算告訴姬樂資。
姬樂資聰明的要死,一點就通,“那我大姐還活著嗎?”
樂毅點頭道:“王蕭給她找了藥王谷的神醫,現在在藥王谷調養呢。”
姬樂資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樣的心情。他的母后生他時難產死了,因此父王很不喜歡他,從小時候起就是大王姐帶著他,在姬樂資心里這個姐姐相當于母親一樣的存在,當時樂毅和她成親,姬樂資不管如何在樂毅面前鬧,也沒有在她面前表露出一點。
如今聽到這個消息,他莫名松了一口氣,當然也替她高興,如果有機會飛出這個黃金的牢籠,他真心的祝福她。
樂毅從來很會看姬樂資的表情,并沒有再說什么,將宮人熱好的早膳一一擺出來,姬樂資很自覺的坐過去開始吃。
張遠嘆著氣從兵部走出來,在心里給那位頂著侍郎的稱號卻干著尚書工作的侍郎大人點了一排蠟。誰讓他禁不住顧歡那廝的慫恿給自己找了這么一個上司。據說樂毅上任以后來兵部的聊聊幾次還都是晚上來的,白天基本賴在宮中。也不知道王上是怎么想的。
張遠想了一會又覺得這些跟自己都沒啥關系,還不如趁早去陳記買兩個燒麥回家哄哄最近又跟他鬧別扭的寶貝弟弟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