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璟收到的信,是個簡易的信封。
打開信封,先露出一張名帖,是楊之舟的。而后,才是一封信,不長,寥寥半張紙。
是楊之舟寫給陳璟的。
京里急事,楊之舟今天黎明就啟程去明州,再從明州坐船回京。他在信里,囑咐陳璟踏實耐心,好好經營藥鋪;又說將來李八郎進京趕考,希望陳璟可以同行,去京里見面。
楊之舟怕他府上的門房不肯通稟,故而留下了名帖,給陳璟他們做個引薦。
“走了啊?”陳璟嘆了口氣。
想到去年那無聊寂寞的半年,都是跟著楊之舟下棋打發日子。
陡然這老爺子回京了
陳璟把名帖交給清筠:“你幫我仔細收起來,這個非常貴重。”
清筠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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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了絲帕,先裹了兩層,仔細包起來,再放到了箱籠最底下,上了鎖。
陳璟洗漱一番,去了外院。
李八郎和王檀、陳文恭昨日上山,還沒有回來。陳璟又進去內院,和李氏、蓉兒用了早膳。
“老太爺一走,旌忠巷不成樣子。”早膳后,李氏跟陳璟說話,“昨日靈堂后面的廂房,差點走水。”
“啊?”陳璟微訝。
“那個廂房,是你大伯他們落腳議事的地方,也可以小憩。不知是那個失手打了燈,油全倒在桌子上,先把桌子燒了。要不是湊巧有人路過,聽到了異味,那屋子都要燒起來。”李氏道。
沒有燒起來,也是萬幸。
那廂房緊挨著靈堂。若是著火,靈堂都要燒起來的。
想想也是后怕。
“還在停靈,家里人來客往,事務繁雜,正是兵荒馬亂的時候,應該萬分小心才是。”陳璟道。
李氏贊同,又道:“伯祖父在世的時候,總說訪里能干機靈。如今,不過是一個喪事,他就辦得糊里糊涂的,雜亂不成章法。旌忠巷上下、內外,都亂了套。”
李氏覺得陳二沒有能力。他的本事,都是旁人捧伯祖父,故意順從他的。等伯祖父一去,家里下面管事的人不滿意陳二,稍微不配合,陳二的管理能力就捉襟見肘。
陳璟沒說什么。
李氏說了幾句閑話,起身喊了蓉兒,要去旌忠巷。
“你上午可要去?”李氏問陳璟。
“我先去藥鋪。”陳璟道,“若是有事,七哥會派人告訴我。若是沒事,我就不去了,省得其他人看到我心煩。”
旌忠巷那邊,除了三叔和陳七,其他人都不待見陳璟。
李氏還好,內院的女人們心善,可憐李氏的丈夫確定了失蹤,有點心疼她,不忍心她為難她。
“也好。”李氏道。
然后,她又道,“這些日子,且要忍耐忍耐。咱們家艱難的時候,伯祖父沒少幫著。他的靈堂前,別鬧事,攪得他黃泉路不得安寧。”
“我知道。”陳璟道。
他親自送李氏和蓉兒出門。
而后,他閑步到了藥鋪。
上午有幾個抓藥的人,倪先生站在柜臺后面,幫忙取藥。而朱鶴卻不在大堂里。
小伙計阿來見陳璟進來,連忙迎了陳璟,笑著對陳璟道:“東家,又有人從外地趕過來買藥,掌柜的在上樓接待他們,您可要去瞧瞧?”
他們鋪子里現在賣藥,沒什么生意可談,只賣試用的。要是覺得好,以后再商定定期供貨,不是這樣零賣。
這是陳璟的打算,朱鶴他們也支持。
“不去了。”陳璟道,“朱掌柜接待即可。”
陳璟替代了倪先生,幫忙取藥,讓倪先生回去坐著問診。
忙了一會兒,朱鶴帶著一老一少下樓。
朱鶴天生笑容,慈眉善目,很容易獲得別人的信任。兩刻鐘的閑談,買藥的人已經和朱鶴很熟稔。
“東家。”朱鶴一眼瞧見了陳璟,喊了他。
陳璟也從柜臺后面走出了。
“東家,這二位是湖州來的,也是姓陳,和東家是本家。”朱鶴笑著對陳璟道,把兩位買藥的引薦給陳璟。
陳璟也客氣一番,說了幾句話。
買藥的人見掌柜和善,東家熱情,心里對玉和堂也放心了很多。
說了幾句閑話,客人告辭。
“從湖州來的?”等客人走了,陳璟問朱鶴,“湖州那邊的藥鋪有多少家,來了幾家?”
朱鶴頓了下,笑道:“那邊的藥鋪多少,我并不知道。這是湖州過來的第一家,故而我讓利三分,希望在湖州有個口碑。”
陳璟贊許,說朱鶴做得很好。
正巧空閑,陳璟讓朱鶴上樓,說了說這些日子過來買成藥的藥鋪,具體有多少家,都是那些地方的。
朱鶴就拿了他自己記錄的賬本,跟著陳璟上了樓。
“一共九家。”朱鶴念給陳璟聽,“越州三家、蘇州兩家、湖州一家、剩下的三家是明州的。”
明州也有很多縣城。
除了明州城里的,也是從縣城趕過來買藥的。
“嗯,不錯了。”陳璟道,“咱們藥鋪開到現在,不過半年,已經有了這樣的成效,很好。”
朱鶴微笑。
從這些小事上,朱鶴可以看得出,陳璟是個踏實做生意的,不好高騖遠。一般的鋪子剛剛開業,總有幾個月甚至幾年的艱難,不能期望太高。
現在成藥賣得并不算太好。但是考慮到鋪子的年月和名氣,能有這樣的銷量,已經是很難得了。
“成了,您下去忙吧。”陳璟看完了,對朱鶴道。
朱鶴道是,下樓去了。
清筠和薛燦中就在隔壁做賬房。陳璟踱步進去,又和薛燦中聊了幾句,得知這幾個月的進項不算太多,有點停滯,還不如開業的第一個月。
陳璟也說很正常,讓薛燦中不必多想。
“東家,婢子有話同您說。”清筠拿了賬本,對陳璟道。
她要私下里和陳璟說話。
陳璟就跟著她,再次去了隔壁的廂房。
“東家,咱們沒多少錢了。”清筠把賬本推給陳璟看。這些日子,清筠在整理從清江回來的賬目,已經算清了。
陳璟有多少家底,也是清筠管著,她最清楚不過了。
上次陳璟賺回來的十多萬兩,買人參、牛黃、天麻等昂貴藥材,已經耗去了全部。加上這次的牛黃,如今沒剩下多少。
“還剩多少?”陳璟問。
清筠稍微想了想,壓低了聲音,在陳璟耳邊低語:“六千兩。”
這是當前陳璟的全部家當。
“下次再去進藥,不能再進名貴藥材了。”清筠道,“那么這六千兩,還能撐七八個到一年。東家,咱們這幾個月,只有幾十兩的進項。”
就是說,本錢都快要沒了。
清筠很擔心。
“沒事,很快就有錢了。”陳璟笑著道,“咱們不是買了那么多的牛黃嗎?用不了多久,那些牛黃就會變成銀子,你放寬心吧。”
陳璟的話,清筠什么都信的。
她聽到陳璟如此說,清筠陡然就寬松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陳璟摸了下她的頭發,起身道:“我出去一趟,晚些時候直接回家,不到鋪子里來了。晚上關門,你自己回家,路上慢點。”
從藥鋪到錦里巷,都是繁華熱鬧地帶,不過片刻的路程。
清筠也是走慣的。
“是。”清筠溫順答應著。
陳璟出了藥鋪。他心里想著,只剩下六千兩了啊,萬一有個什么事,都措手不及呢。若是沒事,順順利利的,一年半載不愁的。到了一年半載,藥鋪的盈利也可以積累一筆錢。
“還是不能這么想。”陳璟心道,“做生意哪有平順的時候?還是要趕緊買成藥要緊”
他想著,信步走到了牙行,找到了孫伶牙。
孫伶牙是陳璟比較欣賞的一個人。
看到陳璟,孫伶牙也是高興,笑著叫了聲陳東家:“您最近又有生意關照小人?”
“出去喝茶,慢慢說。”陳璟道。
孫伶牙頓時心花怒放。既然要慢慢說,自然是大生意了。陳璟買宅子,都是現銀,最是爽利的,孫伶牙很喜歡他。
當即,孫伶牙就收拾收拾,跟陳璟出門了。
他們在街上找了間茶樓坐下。
“陳東家,您這次打算買什么樣的宅子?”坐定之后,孫伶牙寒暄幾句,就迫不及待問陳璟。
陳璟笑了笑,道:“我這次不是買宅子,我有筆更大的買賣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