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人不見,碧云暮合空相對。
憶昔西池會,鹓鷺同飛蓋。攜手處,今誰在?日日清夢斷,鏡里朱顏改。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一曲畢,眾人悄然,樂韻裊裊。
“好一曲《千秋歲》!”男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抱琴而坐的女子,“愁如海?哈哈!玖姨,越來越不走心了!來琉璃閣是找尋自在,然此女子訴不盡的哀愁,你琉璃閣何時已改變風格?往常聽琉蕓撫琴即有一種漫步云端之感,愉悅人心。今已不然。”
玖姨聽出了主上語氣里的怒不可遏,心想這次壞事了,忙吩咐妙姐:“顏妙,快去將琉蕓催一催。”轉而又一副諂媚姿態,笑著對男子說道:“ 主上您要是不滿意,等琉蕓來了便為您用心演奏。”
男人嘴角一扯,冷哼一聲,“呵,多大的架子,到現在都不出來,還得派人去催。”
“俗話說‘女為悅己者容’,琉蕓那丫頭也是為了您啊。”玖姨壓著嗓子,盡量將這話說的曖昧無比,仿佛自己就是琉蕓本人一樣。妙姐臉上沒了笑容,“主上,顏妙這就去請琉蕓姑娘出來。”
“不必!”男子說完,將手中的青花茶杯扔在桌子上,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玖姨……”妙姐輕喚了一聲,欲言又止。
玖姨看著臺下,緩緩開口:“我知道。”她又何嘗不擔心呢?整個琉璃閣全靠主上庇護,不然上下幾百人早已被靈力非凡的那些惡黨拋尸黑荒,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也只能盡力而為,關于禾七,琉蕓,只能說全是命吧。
妙姐滿臉愁容,“可是……”
“沒什么可是,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強求,這世上凡事講究一個‘緣’字。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好多事都是事與愿違。”玖姨溫言相勸,轉身坐在了茶桌旁。
“顏妙明白。”妙姐鼻頭一酸,曾無數次幻想,夜不能寐,但抵不過一個“命”字。“那禾七來路不明,萬一被主上察覺到怎么辦?”
玖姨轉頭看了一眼妙姐,眉頭皺了皺,“你沒處理好此事嗎?不是已將三生丸交于你了嗎,那三生丸乃是晝夜之精氣所煉,又加之千年荒獸之血和其腦髓邊角,研磨成粉,用靈力煉制九九八十一天得成。”
“這等珍貴的藥丸,為何要給那丫頭服用?”妙姐疑惑不解。
“琉璃閣一直位于與黑荒的交接地帶,難道你未曾發現前一段時間主上沒有光臨琉璃閣,黑荒離我琉璃閣又近了約十余里么?如今白晝極短,不過幾個時辰而已,而黑夜確實越來越長。”說完,嘆了口氣,“顏妙,你要記住,將來你一定守住我琉璃閣。”
顏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
男子突然出現在琉蕓房間時,身旁的丫鬟被驚地說不出話來。以往主上即便是再怎么想見到琉蕓姑娘,頂多是在她閨房外等候,今日竟然突現閨房,莫非主上已經看出什么端倪了嗎?躊躇之間,男子緩緩張嘴,言語里沒有任何感情,“琉蕓姑娘還在休息?”
“回主上的話,琉蕓姑娘身體突感不適,服了藥,剛躺下。”丫鬟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哦?是嗎?”男子看著床上和衣而睡的禾七,英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思想。
“回主上,是的。”丫鬟將頭壓得低低的。
男子突然轉身,盯著丫鬟看了幾眼,才說道:“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這……”兩個丫鬟相互看了一眼,“可是主上,玖姨吩咐奴婢們要照顧好琉蕓姑娘,寸步不離。”
“你們連我的話都不聽?”男子語氣強硬,“何況這琉蕓乃是我森之淼已訂的未婚妻,你們有何不放心的?”
“奴婢們不敢,但……”
“嗯?”男子目露兇色,瞪了一眼丫鬟,那兩位丫鬟才沒有繼續說下去,“退下吧!”
“奴婢們告退。”說完丫鬟偷偷看了一眼禾七,緩緩退了出去。
森之淼收了收方才的兇神惡煞的表情,轉而含情脈脈看著床上的人兒。自己本就不是一個兇神惡煞之人,若不是自己所說的言語不頂用,怎會用靈力來威嚇別人。男子緩緩蹲在了床邊,看著禾七均勻起伏的呼吸,拉起她白皙的手,若有所思。
“要是你能一直這般溫柔文靜地待在我身邊就好了。可惜之淼無能,只能用如此脅迫之法將你得到。琉蕓啊,你告訴我怎樣你才能傾心于我。”森之淼那一雙深如幽潭的雙眸,不大卻閃亮,神采飛揚的眉毛緊蹙在了一起,一臉多情愁苦之狀。
森之淼回憶起初見琉蕓時,她靈動美妙,在琉璃湖前落冰樹下練習舞蹈,步履輕便,孑然一身,身邊百花齊放,落冰花瓣緩緩飄零,他第一次意識到什么叫美人如畫。當她發現他時,點了點頭,微微一笑,他的心里仿佛像駐進一縷陽光,溫暖無比,本想過去結識她,不料她卻驚慌逃走。正所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即使是他父尊為他挑選的眾多美女,也不及她半分。他一直覺得琉蕓相貌雖不是絕世美女,見了卻令人心情舒暢,會令人·暫且拋開所有的煩惱。撫琴之時,琴聲更是悠揚悅耳,高蕩起伏,不絕如縷。
“我是琉蕓。”禾七呢喃了一句,打斷了森之淼的思緒,他幫著禾七蓋好被子,嘴角上掛著微笑。真是一個可愛之人呢,森之淼想。他看著禾七的臉,如桃花之色,紅唇浴滴,像是初夏之櫻桃,森之淼像是著了魔一樣,緩緩靠近禾七的臉,他只覺的眼前的女子多日不見,似乎更加水靈了。
“琉蕓。”森之淼與禾七可謂真正的近在眉睫,他不禁地輕喚一聲。他的唇輕輕地壓了下去,花瓣般柔軟。
禾七突然睜開了眼睛,只見眼前一張杏色大臉,緊閉著眼,她下意識伸了腿,向他的肚子踢去。森之淼萬沒有想到琉蕓這等弱女子竟有這種力量,吃痛地捂著自己的肚子。
“你干嘛!”禾七坐起來,反復地狠狠地擦了嘴。
森之淼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尷尬無比,羞紅了臉,“那個,那個,呃……那個……琉蕓……我……我不是……”
“你是誰?你來這里干嘛?”禾七十分憤怒,竟然莫名其妙被一個陌生男子親了。
森之淼雖十分羞澀,但同時卻疑惑不解,“琉蕓,你……不認識我了?”
“我們認識嗎?誰放你進來的?女子閨房怎可以亂入?”禾七怒目而視,恨不得沖過去湊他一頓。
他覺得迷惑不解,自己不過半月未來琉璃閣,琉蕓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的琉蕓溫柔淑婉,絕不會如此和他說話,況且她竟然不認識他了,“琉蕓,我是森之淼阿,你忘了嗎?”
“森之淼?我管你森之淼,森之鑫呢!反正我是不認識!”禾七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來,只是記得自己叫琉蕓,是琉璃閣的人。但其他,卻毫無印象。
“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大哥名字?琉蕓,你當真不記得我了嗎?”森之淼語氣竟有一絲愉快,今天的琉蕓竟然一反常態,有些活潑之氣。
“我們……認識嗎?”禾七放慢了語氣,盯著眼前這位英俊挺拔,氣宇不凡的男人。
森之淼眼珠一轉,一本正經地說道:“嗯……琉蕓,你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是你的夫君阿!”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自己記憶中空白的地方難道就是他成為了我的夫君?“夫君?夫君?開什么玩笑!我不認識你啊。”
森之淼走到圓桌旁坐了下來,翹了個二郎腿便開始抖,輕松無比,“雖說還未過門,但你我的確情投意合,早已訂下親事,也算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未婚夫,那我怎么了?我為什么都不記得了,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印象。”禾七心慌意亂,只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么醒來沒有任何記憶了,“對不起,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我也不記得你了。”
森之淼眼神一沉,“你放心,我自會給你一個說法,不會委屈你的。”
禾七看著眼前的男子,束發整齊,鼻梁挺拔,而眼眸卻深不見底,很是陌生,但卻有種直覺告訴她,他,或許不會傷害她的,但一想到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不禁心里發毛,“森之淼是嗎,抱歉啊,我是真的不認識你。”
森之淼柔情似水地看著禾七,并向她眨了眨眼睛,“沒關系,記得我的吻就好。”
“你……”禾七翻了個白眼。
今日的琉蕓的確與以往不同,似乎可愛活潑了許多,她竟然和自己說了那么多話,甚是反常,況且她已經不記得以往了。
森之淼站了起來,走向禾七,禾七不由自主地向里面挪了挪,“你想干嘛?別過來阿,我在沒想起來之前,僅憑你一人言辭,我是不會相信你是我未婚夫的!”禾七雙手抱在一起,臉上滿是驚慌。森之淼仍然是不語,面帶微笑,饒有趣味地看著禾七。
“傻子,”他突然伸出了手在禾七的頭頂上摸了摸,“琉蕓,你放心,我會讓你心甘情愿地跟我的。”他的眼睛彎成了一道新月,看起來溫暖人心。
禾七一手拍向他放在自己頭上手,不料她自己頭上的珠子頭飾別滿,咯到了頭頂,吃痛地喊了一聲。森之淼看著這樣的琉蕓笑了,從沒有見過琉蕓臉上還有如此多的表情,極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