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今天出現了件令人費解的事,盡職刻苦的冰帝網球部長跡部景吾居然沒有出席練習。沒有人知道理由,也沒有留下絲毫信息。
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不公平的事,人家部長隨時可以不參加活動,我一個小小隊員遲到了一點就要捱罵甚至是處罰。
不過,我的眼珠子轉了下,既然部長大人不在,會告密的忍足狼又在和他的搭檔練習,那是不是意味著我也可以偷走啊?對大家而言,反正我也只是個透明人,留在這裡也就充當個風景而已。
於是我拿起自己的東西,偷偷摸摸地走出更衣室。
“千乘君,你要回去了嗎?”
我纔沒走幾步,後面就響起一聲足以讓方圓幾十米內都可以聽見的鳳長太郎的叫喊。我心裡咯噔了一下,被他這樣一喊,我偷跑的事不是讓大家都知道了麼?
“喲,小夜夜又想偷跑啊?”
本不應該出現的聲音,正軟軟地飄過來。忍足侑士不是在和他的搭檔練習嗎?怎麼現在就站在這裡了,那是什麼速度啊?
“我……只是身體不舒服想早點回家。”見偷跑被抓就隨便扯了個藉口。
“又不舒服?小夜夜你還真是體弱多病啊,需不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呢?”
我沒聽錯,‘體弱多病’四個字的音階確實比較重。我狠狠地瞪著那頭狼,他正彎著嘴角陰陰地笑著,好似在爲能抓住我的弱點而歡喜。
“欸?千乘君生病了嗎?哪裡不舒服了?”
耳朵另一邊鳳長太郎訝異的大叫再次傳入,話中帶著無盡的關心與緊張。看,好人和惡人的區別就是這麼明顯。
“我沒事。”
我不好意思讓別人這樣爲我擔心,畢竟我也只是在撒謊。
“真的沒事嗎?”
狡黠的目光,邪惡的笑容,輕挑的語氣,無一不讓我打從心底地憎恨。
“沒事!”我忿然往回走。
“小夜夜去哪啊?”
“練習!”
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來回應身後的揶揄。
託那匹狼的福,我無聊地在球場裡度過了活動時間。活動一結束,就跑進更衣室拿起自己的東西疾速走向校門。
我應該慎重考慮是否要退出網球部,或許就算跡部景吾會生氣,我也必須離開,不然我的生命真的會短好幾年。真想不明白,譏諷嘲笑我的人不少,爲何只有忍足狼每次的挑釁都能讓我氣憤呢?
許是我一直低著頭走路,乃至沒有看旁邊的人就越過去。
“千乘君?”
輕柔的呼喚隨著空氣而流動過來。
我驚愕地回頭,只見不二週助竟然站在冰帝的校門口。
“是……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奇怪地走過去問。
“呵呵,當然是等千乘君啊。”
“有事嗎?”
溫柔的微笑驅散了我所有的不快。
“嗯。還記得上次說要一起去一個地方的嗎?”
“記得。”其實我一直都記著,不過以爲他早就忘記了,所以沒有去找他。
“那走吧。”
“哦,好。”邁出腳步跟上去。
他沒有告訴我要去哪,我也沒問。但是我很奇怪,他來冰帝就不怕跡部景吾又出來阻止嗎?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答案很快就降臨了。
“跡部今天去青學了,好像又是找越前。”
“是……嗎?”
沒想到啊,到了今天對於這話心裡還是會覺得陣陣刺痛。
“不過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孩,據說是越前的未婚妻。”
說起那個女孩,不二週助抿嘴笑了下。可見卡洛琳?克魯斯在青學也鬧得不輕啊。
“是這樣啊……”我敷衍地應了聲。
可能是看我的神色開始變得黯淡,不二週助微微皺起眉頭,帶著歉意說,“抱歉,這話讓你不開心了嗎?”
“不,沒有……”沒有關係,我真的能輕鬆地說出來嗎?是真的沒有關係嗎?跡部景吾,爲什麼到了今天你還不肯放開我?更可笑的是,爲什麼自己也一直不願意鬆手。
“或許,或許他們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不二週助帶著不自然的表情說。
呵,這話任誰都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他是在安慰我吧?
“謝謝。”就算真的是那樣我又能如何。
“對了,我記得千乘君也是網球部的吧?”
大概不二週助是爲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故意岔開話題。
“嗯。”
“那下次一起去打網球吧。”
“不了,我的技術不好。”青學的天才,對我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人。
“別這樣嘛,又不是比賽,玩一下而已。”不二週助依然期待地說。
“好吧。”我不忍心看到別人露出失望的表情。
“到了。”不二週助微笑著說。
原來不知不覺我和他已經走到了一家壽司店門口。
“壽司?”我愣愣地問。他說的地方就是這裡?
“嗯。你幫了我三次,我都沒好好謝你,今天我請客,不要客氣哦。”
“可是我都沒做什麼啊。”那些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沒關係啦。這裡是我認識的人開的,味道很好。進去吧。”沒有再給我推辭的機會,他先走上
一步拉開了門。
這個人真是驕傲啊,欠別人的情,哪怕是再小也要還。既然他都堅持了,我也沒辦法拒絕,乖乖地跟了進去。
“打擾了。”可能是認識的緣故,不二週助毫不拘禮地坐了下來。
“不二?你怎麼來了?”走出來的男生驚訝地叫了下。
“呵呵,隆,我今天是和朋友一起來吃壽司的。”不二週助邊說邊指了指我。
“朋友?”那個叫隆的人好奇地打量著我。
“嗯,他是冰帝的千乘夜君。千乘君,他也青學網球部的成員,河村隆。”不二週助爲我們互相介紹著。
“千乘君?歡迎光臨,請坐。”河村隆聽完介紹後,馬上就很熱情地招呼我。
“千乘君,過來坐啊。”不二週助也拍了下旁邊的椅子說。
“哦,好的。”
“你們等等,我去叫我爸爸出來。”河村隆欲轉身進後面去。
“等等,隆。這次就你來吧,我們相信你的手藝。”
不二週助是想給他的朋友鼓勵嗎?
“但是……”河村隆不安地看了下我。是怕我覺得他的手藝不行而砸了他家的招牌麼?
“我沒關係。”
我都沒吃過壽司,根本不知道怎麼區分好吃與不好吃,更不用怕我會詆譭他家的名譽。
“那好吧。”河村隆有點難爲情地說,然後就開始準備材料。
又是一個老實的大好人,這樣的人真的讓人很有好感。
不一會兒,幾碟名喚壽司的東西放在了我眼前。我定定地看著,不知道該怎麼吃。來了日本這麼久,媽媽也沒有改變我們的飲食習慣,而她對這些生冷的東西更是排斥,所以我也與它們無緣了。
“怎麼不吃呢?”不二週助輕聲問。
“呃,沒。”我拿出一對筷子,謹慎地夾起來,張嘴咬了一小口,嚼了嚼後才嚥下去。
“味道怎麼樣?”河村隆緊張地問。
“很好吃。”我不會是在說謊,清甜又不膩口,嚥下去後還有一股香味縈繞著。
“太好了。”河村隆終於鬆了口氣。
“千乘君喜歡就好了。要不要試試我的呢?也很吃哦。”不二週助把自己的那份推到了我面前。
“不,不二……”河村隆欲言又止地看著我們。
“試試嘛,味道真的很好。”不二週助又加大了笑容。
對於他的極力推薦,我也好奇地夾了塊,送進了嘴,一嚼。
“怎麼樣?味道是不是很好啊?我最喜歡這個了。”笑臉越來越燦爛,我也愈加覺得刺眼。
再嚼幾口後,吞了下去,然後不以爲意地說,“啊,味道真的不錯。”
這個世界上,惡作劇的人真是到處都有,以後不小心不行啊。
拼命忍著嘴裡的芥末的辣味,爲了不讓他的惡作劇成功,我倔強地不喝水。
時間漸漸地過去了,看看錶,又到了要回家的時刻了。而不二週助也沒有再停留的意思,就站起來對河村隆說,“隆,今天謝謝你,我們先回去了。”
“哪裡,我纔要謝謝你們。歡迎下次再來。”最後一句是對我的說。
“嗯,好的,謝謝。”
說完我和不二週助就離開了。
吃飽後漫步在小路上,欣賞著夕陽的美麗顏色,原來安逸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啊。
“今天謝謝你了。”
如果不是不二週助,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嚐到壽司的味道,也不知道和人相處的快樂。
“呵呵,要謝的話,這個星期就陪我去打球吧。”
我汗顏,他該不會是早就有這個目的的吧,才特意說要答謝上兩次的事?
“不行嗎?”見我不說話,他又皺起了眉頭。
“嗯,好吧。”吃都吃了,現在我還有後悔的餘地麼?
“千乘君討厭網球麼?”大概是聽出我的不情願,他就猜測著我的想法。
“也不是討厭。”只是不感興趣而已。
“難道你打網球也是爲了跡部?”沒有一點隱晦的言辭,他總是這麼柔和又直接麼?
“嗯。”面對坦率,我也不想欺騙,也知道欺騙是無法逃過他的睿智。
“你和他一起開心麼?”
儘管語氣很緩和,但也足夠扎痛我的心。
“爲什麼……不開心?”我已經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的聲音了。我真的很期待有人能對我說這句話。
“開心是嗎?那你雙眼中的憂傷又是爲什麼?自我認識你以來,我都沒見過你笑。”
對上藍色的眼眸,我心虛地移開目光。
憂傷嗎?是的,我從來未開心過,甚至可以說,留在跡部景吾身邊讓我覺得痛苦,可是我卻不願意逃開。總是期盼他能注意到我,回頭看我,和他能像普通情侶那樣過著平淡又甜蜜的日子。一次又一次地幻想,只是更進一步地將我推進絕望的深淵。
跡部景吾,爲什麼別人可以輕易看見的東西你卻毫無知覺,到底要什麼才能融入你的眼,是網球還是什麼人?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也許是我一直沒有回答,也許是見到我的雙瞳又蒙上了一層哀傷,不二週助又一次愧疚地道歉。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所有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這個週末去打球吧,我在公園等你。”大概是爲了緩衝一下氣氛,他改用輕鬆一點的口氣對我說。
“好。”
“那再見了。”
“再見。”
看著不二週助漸漸消失在劃分地面與天空的地平線中,我又望了下上空,那邊已被染成了暗紅色,那抹紅就如我心中滴落的血。
今天悲傷得太久了,再不振作就會這樣淪陷下去。拍了拍自己的雙頰,清醒了後才緩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