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又飄起了小雪花,氣溫低寒刺骨,吉爾利蒙城在短暫的新年愉快後再次面對了現(xiàn)實。
一陣風勢突猛的寒風夾帶著雪花從官邸陽臺前呼嘯掠過,捲起一陣怪異的鳴響,將臥室裡正在熟睡的少女驚醒。
拉爾夏婭呼地一下坐了起來,緊摟著被子在瑟瑟發(fā)抖。壁爐裡依然是紅彤彤的碳火,臥室的溫度非常溫暖,房間的燭架上燃著一排排長長的白燭,房中的色調(diào)溫和,提供著足夠讓人安眠的環(huán)境氣氛,但拉爾夏婭卻再也無法安睡。
好象發(fā)現(xiàn)陽臺開著,一絲絲寒氣正在爭奪房間裡的溫度。外面還有人,拉爾夏婭裹緊了被子,有點緊張,待到適應(yīng)了光線慢慢看清了那人的身影,拉爾夏婭這才紅著臉裹著一身厚厚的棉睡袍小心走了過去。
“哦,不必管我,繼續(xù)你的好夢吧。本來不該突然到你的房間觀看夜景,但這個方向可以讓我離前線更近點,所以……”海格拉德斯覺察到這房間的主人已經(jīng)到了身後,慢慢回過了身,依然是爽朗灑脫的微笑和平靜優(yōu)雅的語氣。
走上幾步,將手上的一件的厚披風繼續(xù)覆蓋在身前男人的身上,拉爾夏婭露出了羞態(tài),因爲她認爲這個男人已經(jīng)“自覺”地學會不需要什麼額外通知就走進了她的臥室,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和他的距離和關(guān)係又更近了一步呢?
“姐夫。我害怕……”似乎厚厚地棉袍都無法阻擋這刺骨的黑夜風雪,拉爾夏婭把身體擠靠在海格拉德斯的身邊,身體還微微發(fā)顫,兩雙大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恐懼。
“親愛的拉爾夏婭,要知道我的自信也有一半來自你,所以應(yīng)該保持你有的樂觀。”
海格拉德斯嘴角上翹,輕輕拂過少女額前的幾縷亂髮,然後摟著對方的身體回到了房間。將陽臺再次封閉。
拉爾夏婭艱難地點頭,抓緊了海格拉德斯地衣服角,“姐夫,放了愛爾達小姐好嗎?我不跟她走,你讓她和阿爾伯特將軍回魯修斯聯(lián)合王國去,好不好?”
海格拉德斯感覺到了拉爾夏婭臉上紅暈下的幾絲刻意掩蓋的蒼白和眼裡的慌亂。只是一笑,並不表示可否,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酒瓶,爲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然後摟著對方的腰坐到了椅子上。
“告訴我,你爲什麼開始緊張?”海格拉德斯淺淺地笑著,一邊還慢慢嗅著杯裡芳香地紅色液體,眼睛在燭光流動的杯面掃來掃去,“是不是你突然覺得,我們還是應(yīng)該對她保持一種更好的尊重態(tài)度?也許你是對的。這是個殘酷的冬季,不光是風雪會讓她感到寒冷。這城市上空越來越厚的血腥氣息也會讓她感到不適的。在或者,你發(fā)現(xiàn)了她其實還是有許多值得你尊敬的地方。比如和你姐姐一樣……”
說到這兒,海格拉德斯突然顯得非常神秘,直接把酒一口就幹掉了。
拉爾夏婭身體顫了一下,慢慢低過了頭,不敢去看身邊男人那古怪的笑容。
我太緊張了……她怎麼可能是姐姐呢,再怎麼像,也是兩個人啊,也許姐姐和她的關(guān)係真得很不錯。所以把自己一些事情都告訴了她吧……拉爾夏婭腦子裡已經(jīng)混亂了,感覺呼吸都有點不通暢了。雖然房間裡依然溫暖,但身上地溫度卻越來越冰涼。
“別凍著呢,回到你溫暖的牀上,不然有人會用更加挑剔地眼光來責備我的殘忍。”海格拉德斯又恢復了正常地微笑,把拉爾夏婭一把抱了起來朝牀邊走去。
輕輕替少女蓋上被子,海格拉德斯轉(zhuǎn)身就要朝房門走。
“姐夫,今天就不走了,好嗎……”拉爾夏婭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就拉住了海格拉德斯的披風,露出了企求的目光,“我感覺……有點冷。”
“不,這不是打擾你休息的時候,不給你任何態(tài)度就進來已經(jīng)是很不禮貌的了,你應(yīng)該譴責一下更好。”海格拉德斯楞了一下,然後搖著頭,若無其事地拉過自己的披風,又轉(zhuǎn)過了身體。
他也有感覺了嗎?他開始懷疑愛爾達小姐就是我姐姐了!?不然他爲什麼會突然又那麼禮貌而陌生起來了,短短的幾天,他又把我當孩子一樣看了,依然是幾年前的眼光和語氣,不再願意在夜晚陪伴自己一同入睡……拉爾夏婭地臉色發(fā)白,上身的被子滑到了一邊也沒有覺察到,只是癡癡地看著房門合上,房間裡恢復了她一人地孤單和冷清。
你死了嗎?如果你真死了,就不要再給我那麼多夢幻……如果你沒死並以神的力量矇蔽、迴避一切,那你爲什麼要那麼殘忍地暗示這個男人,一次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用你無法改變的表情和眼神把他的心笑容帶走!拉爾夏婭死死地看著正前方那一排蠟燭,橙黃的燭光照耀下,似乎有什麼影象正在慢慢清晰成型。
克里斯汀那一身端莊的帝國宮裙身影居然出現(xiàn)在了燭光裡,還帶著那招牌式的溫柔微笑,慢慢地,那清晰的容貌開始發(fā)生了扭曲,旋轉(zhuǎn),當影像再次出現(xiàn)時,居然是愛爾達子爵小姐。
“啊!”拉爾夏婭嚇了一跳,猛地抓起牀頭櫃上的一個小花瓶就丟了過去。
雜亂的破碎聲在房間裡響起,幾排熄滅的蠟燭和那粉碎的花瓶殘骸散佈了一地,房間的光線驟然降低了不少。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海格拉德斯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他的注意力再拿走,他是我的……”拉爾夏婭捂著頭,痛苦地縮進了被子,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
雪在天亮的時候終於覆蓋掉了前幾日那短暫的溫和,吉爾利蒙城又變成白雪皚皚的一片,不過相比最惡劣的那短時間,紛飛的大雪顯得溫柔了許多。沒有那讓人恐懼的呼嘯大風和凍僵一切的嚴寒。
一隊普洛林斯騎兵飛快地奔馳到某條大街的旅館前,簡短地同包圍旅館的官兵交涉一後,一個軍官跑進了旅館。
“愛爾達子爵小姐,海格拉德斯的官邸來人了,說有急事找您!”
波列斯和巴斯騰筆挺地站在艾麗瑟瑞娜的房間客廳裡,面前是艾麗瑟瑞娜和阿爾伯特正在吃早餐,只見兩位高位者都同時轉(zhuǎn)過頭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沒說是什麼事嗎?”艾麗瑟瑞娜放下了餐刀,偏著頭看了下窗外的大雪,露出輕蔑的微笑,“如果是通知我們提前搬出這裡的話,他應(yīng)該親自來更好點。或者帶封信,就說把所有的人和馬車都還給我們,並已經(jīng)打開了城門。”
“艾麗瑟瑞娜,海格拉德斯未必無能到新年節(jié)後的第三天就失去了前線的控制能力。”阿爾伯特笑著擺了下頭,把頭轉(zhuǎn)向了部下,“讓信使進來吧。”
幾分鐘後,一個年輕的普洛林斯軍官走了進來,非常禮貌地行了個莊重的軍禮,“愛爾達子爵小姐,海格拉德斯執(zhí)政官閣下請您快去他的官邸一趟,那裡需要您的醫(yī)術(shù)。”
“他病了?好消息,我一直以爲連掌管疾病的黑暗血神都會漠視他。”艾麗瑟瑞娜並沒有馬上起身,而是很優(yōu)雅地依然把最後小塊蛋糕再次分成了更小地顆粒。並眨巴著她漂亮的眼睛對著阿爾伯特做了個調(diào)皮的笑臉。
年輕的普洛林斯軍官尷尬地低過了頭,咳嗽了兩聲說道:“不是的,是拉爾夏婭小姐生病了,聽說很厲害,高燒非常嚴重。”
這下輪著艾麗瑟瑞娜吃驚了,手裡的餐巾掉在了地上也沒發(fā)覺。慢慢站了起來,猶豫地看著阿爾伯特。
“我陪你一起去吧……”阿爾伯特若無其事地擦完嘴,就站了起來。“波列斯,馬上準備一下,陪愛爾達小姐去海格拉德斯閣下的官邸。”
“遵命,將軍閣下!”波列斯一個立正,就要轉(zhuǎn)身出門。
“請原諒,阿爾伯特將軍閣下。海格拉德斯閣下已經(jīng)安排了最好的衛(wèi)隊來保護愛爾達子爵小姐上路,最好地馬車也準備好了,您和您的部下還是繼續(xù)在這裡休息吧。”軍官突然說到。
“如果我說不呢……”阿爾伯特的笑容沒有減,慢慢走到軍官面前看著對方。
“……”年輕的小軍官臉色越來越難看,但他已經(jīng)沒有膽量再繼續(xù)說下去,呆了幾十秒,只好行了個禮,“那……請阿爾伯特將軍閣下隨下官同往。”
城裡的街道上巡邏和調(diào)動的普洛林斯官兵比前幾日更多了,許多地帶隊軍官都鐵青著臉,而普通士兵們則面帶緊張的表情。
調(diào)動的軍隊是爲了拯救這新年節(jié)後更加緊張的前線局勢。而不久之後,將會有新的傷員和潰軍被輪迴城裡的駐紮地。但現(xiàn)在,另一小羣騎兵護衛(wèi)的馬車則準備去拯救一位少女。一行人在來往的軍隊人羣中緩慢地朝城中心擠去。
海格拉德斯親自站在了官邸門前。冒著大雪靜靜地看著艾麗瑟瑞娜從馬車上走下來,一邊的阿爾伯特還牽著少女的手。
“你失職了,尊敬地執(zhí)政官閣下!”艾麗瑟瑞娜皺著眉頭看著面前沒有什麼說任何“歡迎辭”的高大男子,露出輕蔑地微笑,但眼裡掩藏不住急於想要看看拉爾夏婭的急切之情。
“呆會兒在諷刺我,尊敬地愛爾達小姐,現(xiàn)在我們需要的是您能馬上醞釀出最溫柔的仁慈之情和高超的醫(yī)術(shù),最殘忍的事情正在這裡發(fā) 生。無論是您的使命還是您的人格,都不會冷漠這些吧?”海格拉德斯心事重重地般敷衍了一句。就招來了一名軍官,“馬上去通知溫森將 軍,就說今天的軍事會議我不參加了,一切都按以前地進行。”
“你還是關(guān)心拉爾夏婭小姐的……海格拉德斯今天也很認真,這是他難得地優(yōu)點。”阿爾伯特小聲地嘀咕著,一邊看了眼身後那一隊隊匆忙跑過大街的普洛林斯野戰(zhàn)軍團官兵,“帝國皇帝比我們想象得還要著急,如果他真能在這段時間突破防禦,海格拉德斯會很難過的。”
海格拉德斯爲了拉爾夏婭,居然連這麼重要的時刻都不去處理軍務(wù)了,好象所有的一切都比不過他身邊的女人一樣,但他又總是把無辜的女人拉扯在他一切能夠營造出的陰謀裡面,哎,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啊……艾麗瑟瑞娜嘆了口氣,並不等海格拉德斯對那些普洛林斯軍官交代外,就直接走進了官邸大門。
房間裡除了角落站著幾名侍女外,就艾麗瑟瑞娜一人呆在拉爾夏婭的牀邊。
牀上的黑髮少女正在哆嗦,就算蓋了很多層厚棉被,都還是一副凍得難受的樣子,摸摸額頭和手,發(fā)覺非常燙手,估計身上溫度也差不多,顯然是得了嚴重的感冒,而這病,估計就是昨天晚上那場突然降下的大雪帶來的。
拉爾夏婭,也許海格拉德斯真有那麼多優(yōu)點值得你去愛,但你能真得保證他是絕對愛你的嗎?或許你爭取的,只是一種家人的感覺,這種感覺,克里斯汀沒有真正給過你,一位爺爺和聲名顯赫的大貴族家庭身份也只是這個大陸傳統(tǒng)規(guī)則下的表面象徵而已。但你又何嘗不是在延續(xù)一種傳統(tǒng)的虛榮呢,他的未來未必就是你的幸福啊!
“拉爾夏婭,感覺怎麼樣?”艾麗瑟瑞娜傷心地摸著拉爾夏婭滾燙的小手,把頭湊近了些。
“姐姐……我好冷啊。”拉爾夏婭如燒糊塗了一樣伸手抓住了艾麗瑟瑞娜的手臂,把頭緊緊靠進了艾麗瑟瑞娜的臂彎,如貪婪地孩子尋求寵溺庇護般可憐,那紅紅的臉和緊閉的眼睛展示著無助的淒涼和柔弱。
她其實還是很尊敬我的,也許這個世界上,真得只有克里斯汀和海格拉德斯纔是她最爲親密的人、也是最爲顧及的人。愛爾達對她來說是個外人,她可以毫不顧忌地表現(xiàn)出蠻橫和強烈的牴觸,除了克里斯汀和海格拉德斯,她幾乎可以不用考慮一切人的感受,這到底是克里斯汀的光榮,還是愛爾達的悲哀呢?
“姐姐……”艾麗瑟瑞娜還在短暫的發(fā)呆中,但身邊的黑髮少女顯然已經(jīng)更迷糊了,居然直起了身體,用手抱住了艾麗瑟瑞娜的脖子,把頭埋在了艾麗瑟瑞娜的身上。
“不怕,我在這裡,你會好的。”艾麗瑟瑞娜沒有去反駁對方稱呼上的“錯誤”,非常溫柔地撫摩著對方滾燙的額頭和漂亮的黑髮,把臉貼在了對方的臉上,吸吮著對方過熱的體溫,“拉爾夏婭,等你病好了,跟姐姐走嗎?”
“嗯……”黑髮少女半夢半醒地哼著,呼出的氣灼熱無比,但靠在艾麗瑟瑞娜身上的身體不再顫抖那麼明顯。
“好啊,到時候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次大陸四季如春,風景比可拉達主大陸還漂亮,也有漂亮衣服和關(guān)心你的人,爺爺是帝國宰相,國家和平穩(wěn)定,大家都會羨慕你的……”艾麗瑟瑞娜將拉爾夏婭靠在牀頭。然後一邊輕聲說著沒有確切含義地安慰,一邊發(fā)動微弱的神力混合著普通神聖治療魔法進行治療。
“那裡有人愛我嗎……或者有我愛的人嗎?”
一直迷糊的拉爾夏婭軟軟地靠著,突然說了句,這讓艾麗瑟瑞娜吃驚地擡起了頭。眼前的黑髮少女的臉還是紅白相間的病容,但那雙眼睛此時看來卻異常清澈,專注的目光死死地看著艾麗瑟瑞娜地臉。
她到底是在說胡話,還是在清醒地問我?艾麗瑟瑞娜心裡大跳,趕緊微低了下頭。拿起了一邊的毛巾,用熱水擦拭著剛結(jié)束一輪治療的拉爾夏婭的裸露手臂。
“愛爾達小姐,剛纔我夢見我姐姐……”拉爾夏婭靜靜地說著,把頭偏向了一邊,眼睛裡閃著淚花,“她說要帶我走。你們真得是意見一致啊……她已經(jīng)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約束了,她不要姐夫了,也不允許我。”
“他不是你姐夫……克里斯汀小姐從來都沒有承認過,你被他……被他騙了,這是他最習慣的伎倆,以自己地主觀意志去決定一切可以把握和不能把握的事情,並讓所有人都跟著他去習慣這些感覺。”艾麗瑟瑞娜鬆了口氣,摸摸面前的少女的臉,露出了溫柔的微笑,“克里斯汀小姐會讓這個世界走向和諧的。你也會有真正的幸福。”
“可姐夫也愛我!他也可以給我幸福,他也可以讓這個大陸和平!”拉爾夏婭面無表情。“爲什麼姐姐不給他這個機會,也連著剝奪我的選擇?”
艾麗瑟瑞娜停住了手上的動作。擡頭看著面前鎮(zhèn)定自若的少女,十幾秒後轉(zhuǎn)頭繼續(xù)去洗毛巾,並沒有回答拉爾夏婭地話。
“您無法代替她回答吧?您應(yīng)該很瞭解我姐姐吧,她對你說了很多事情……”拉爾夏婭又出現(xiàn)了哆嗦的現(xiàn)象,拉起被子把身體緊緊裹住,一臉地冷漠加痛苦看著不說話的艾麗瑟瑞娜,“她是女神,她救了我。所以她具有最大地權(quán)利來約束我的生活,就好比她所創(chuàng)造出的所有奇蹟一樣。那都是屬於她的輝煌,是她的恩賜,是她的力量主宰的天地,她無法容忍悖逆她的意志地人和事……她是偉大、聖潔、仁慈的,和人們歡呼地一樣,她永遠沒有錯誤,她平等地去愛世人,而不需要庸俗的凡人男子去愛她,只需要臣服、愛戴和忠誠……而她的妹妹,顯然在違反打破這個規(guī)則,這是褻瀆,是萬死無法饒恕的,並不以這個妹妹的身份而和其他凡人有區(qū)別……”
“你好好休息幾天就沒事了……”艾麗瑟瑞娜聽在心裡,但表情依然平靜,因爲她不想去反駁這些有可能對也有可能錯的“病人話語”。
……
……
她在數(shù)落以前的克里斯汀吧?她所看到的、理解的,也許正是這個世界發(fā)生變化中的事實之一。克里斯汀……也許還包括現(xiàn)在的愛爾達,她們是獨一無二的,迴避著世界又混攪著一切,以凡人的眼光厭惡著特定的人,又以神的姿態(tài)眷顧著一切,這算是公允的態(tài)度嗎?
也許在拉爾夏婭看來,能拯救世界的人同樣要包括著海格拉德斯或是這類的人。一個只需要既定結(jié)果的世界命運是允許其他人來參與的,而海格拉德斯就是這最有資格的參與者之一,但最大的悲哀或許不是海格拉德斯本人的個性缺陷或是能力虛弱,而是有著一位絕對的女神在摧毀排斥著一切,在拉爾夏婭眼裡,海格拉德斯除了不屈的精神外,其實一無所有,他所對抗的,不光是凡俗的舊有信仰觀,甚至和神直接站在了對立面,而毀滅的覺悟他早就有了,但他卻把這種思想首先灌輸?shù)搅怂磉叺呐松砩希瑏K讓這些女人爲他癡狂著迷,因爲某些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容易接受他的那些超前思想並和他的野心發(fā)生共鳴。
拉爾夏婭,應(yīng)該就是這種女人的典型吧……
……
……
“姐姐,放過我們吧!”拉爾夏婭突然飽含著眼淚摟住了艾麗瑟瑞娜的身體,將艾麗瑟瑞娜從深思中喚醒。
悽慘的表情、蒼白的臉色、灼熱的呼吸,拉爾夏婭的無助不再帶有任何僞裝,如沒有任何退路一樣發(fā)出了令艾麗瑟瑞娜感到驚顫的輕聲呼喊。
“啊……拉爾夏婭別樣!”艾麗瑟瑞娜大驚,慌忙扭頭,發(fā)現(xiàn)房間裡侍女早就不在了,這才稍微安了點心,於是冷靜下來按住了激動的拉爾夏婭。
“你騙不了我的……也未必能騙得了他……我能感覺到,你就是姐姐!”拉爾夏婭抓著艾麗瑟瑞娜的肩膀,把頭湊近艾麗瑟瑞娜的臉,仔細地看著那帶著某人熟悉輪廓的容貌,“不然爲什麼你總能在特別的時候出現(xiàn)。”
“你搞錯了,拉爾夏婭小姐,我不是你姐姐,我是艾麗瑟瑞娜·愛爾達。”艾麗瑟瑞娜鎮(zhèn)定地說著,把拉爾夏婭按回了牀上,“你現(xiàn)在身體不好,就少說話多休息。”
“姐姐,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那位在薩西尼亞能坦然面對一切的女神,難道會在意迴避她所收養(yǎng)的妹妹對她的直覺嗎?”拉爾夏婭死抓住艾麗瑟瑞娜即將離牀而去的裙襬,死咬著牙,露出堅定的神色,“如果你已經(jīng)覺得這份感覺的認同是多餘的,那又何必選擇在這個骯髒混亂的世界奔走?又何必一次次展示你的憐憫拉扯一位已經(jīng)無數(shù)次背離你意志的妹妹並希望她重新回到你身邊!還有海格拉德斯,帝國皇帝,你根本不愛他們,又何必去引起他們一輪輪衝動,他們的一切努力和野心難道不是你有意無意地在催化嗎?而到頭來,你又可以輕易拍碎這一 切!”
她的直覺是對的,我無法在真正熟悉的人面前掩飾自己,帝國皇帝有感覺,但無法確定,阿爾伯特對克里斯汀深信不疑。所以沒有表現(xiàn)出多餘地猜測,但海格拉德斯和拉爾夏婭不同,他們和克里斯汀是如此的接觸深刻,克里斯汀的每個眼神、每個微笑、甚至細微的動作他們會細心地捕捉到。
轉(zhuǎn)過了身,不再否認什麼了,只是笑著輕輕拿起了拉爾夏婭抓住裙襬的手。
“拉爾夏婭,對你的容忍或許已經(jīng)超過某個限度,但我依然認爲你是我妹妹。確實,我干涉得太多,也不想去再幹涉了,我的出現(xiàn),或者只是尋求一種感覺,無法放棄的感覺……”艾麗瑟瑞娜吐了口氣。索性坐回了牀邊,摸著激動中地拉爾夏婭的臉,“你自己去選擇,倘若海格拉德斯真走上毀滅的不歸路,那你就要掂量一下了……不錯,我是神,我可以用最簡單的方法來處理掉一切我認爲不值得的人和事,但默認某些狀態(tài)到現(xiàn)在,又何嘗不是我在以凡人的立場給予了所有人地公平?我的偏袒行爲,都是放棄神的身份和力量來實現(xiàn)的。這個世界人類的自私和殘忍的果實,我會看著他們吃下去、消化掉……但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想眼睜睜看著你跟著一個根本無法把握的男人一起去毀滅掉。問問他自己,他走鋼絲的把戲還能自信到什麼時候。幾十萬的亞羅特帝國大軍正在爺爺?shù)卣{(diào)動一天天臨近,銀狼每過一天,都會壓得他喘不過氣 來,而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沒人去強求他必須對這個世界承擔什麼偉大地使命,他是在爲他的野心蓋上冠冕堂皇地印記。在所有強大的力量面前,海格拉德斯所具有的才華根本就是蒼白的。當他心思全部浸融在一片血腥的刺激和絕望中的時候,他還有什麼動力去維護對你的那份愛?你真得了解他要追求什麼東西嗎?”
“姐姐……你爲什麼要回來啊。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揉碎了,你好殘忍!”拉爾夏婭哭了,當一切地猜測都成爲了真實後,那種突來的放鬆和希望又變成了強大地壓力和絕望,她根本無法解釋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到底是該高興還是恐懼。
“你逾越了你身爲我妹妹的一些規(guī)則,對這一點,你又該如何去解釋呢?也許你覺得當克里斯汀死去的那一天開始,銀狼的一切,甚至包括爺爺在內(nèi),都不再是你可以維護的對象了吧?再或者,如果這些能成爲你的嫁妝,那海格拉德斯會更加寵愛你多點,你可以以此討好他放棄之前所有對克里斯汀的承諾而專心地去愛你一人?你認爲這可能嗎?他對任何女人一旦有所欣賞就投入的萬分專注和熱情態(tài)度,可能有一天還會真成爲這個大陸男人的高尚品格和優(yōu)點。”
艾麗瑟瑞娜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一邊繼續(xù)爲拉爾夏婭打入濃厚的神聖魔法能量以加快她的復員,一邊淡淡地說著。
拉爾夏婭在哆嗦,被揭穿後的那份恐懼隨著艾麗瑟瑞娜對身份的完全表露而表現(xiàn)得越來越明顯,還沒等艾麗瑟瑞娜後面的話說出來,已經(jīng)身體一軟暈了過去,而這對她,或許是最好的反應(yīng)了。
“可能她是比我要聰明一些……”艾麗瑟瑞娜無奈地把被子給拉爾夏婭蓋好,剛要起身,就看見房間門開了。
海格拉德斯?他怎麼來了,好象剛纔太專注和拉爾夏婭說話去了,居然沒注意到他回官邸了。艾麗瑟瑞娜只是淡淡一笑,就禮貌地站起來點頭。
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睡”過去的拉爾夏婭臉色不怎麼好看,臉上還掛著淚,海格拉德斯就如同覺察到了什麼一樣側(cè)臉凝視著艾麗瑟瑞娜。
“現(xiàn)在你的注意力應(yīng)該在拉爾夏婭小姐身上,這是你的承諾。”艾麗瑟瑞娜最後檢查了一下拉爾夏婭的精神波動和體溫,覺得基本上都正常,這才揮手驅(qū)趕了海格拉德斯那略顯放肆的目光。
“明天,我相信天氣會給我們製造個單獨說話的機會,也是堅持留在吉爾利蒙城這最後這段時間的留戀了。”海格拉德斯坐到了牀邊,一邊摸著拉爾夏婭的臉,一邊笑著,“我一直認爲這個世界上除了克里斯汀,就只有你最關(guān)心拉爾夏婭……而我,總是被你挑剔反感得太多。”
“不用了,我想好了,我放棄希克萊公爵大人的命令,給你們個機會度過這一年的快樂吧……”艾麗瑟瑞娜看著平靜昏睡的拉爾夏婭,心裡又開始刺疼,但臉色越來越冷,“海格拉德斯閣下,您所獲知的情報到底對您有多大用處,也許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扭轉(zhuǎn)到什麼程度不是我們現(xiàn)在探論的問題,但我希望的是,假如放棄一些東西也是種最好的結(jié)果,並能真正讓你感覺到愛一個人是那麼幸福的話,請不要辜負拉爾夏婭小姐,她可以跟隨你的影子,但永遠無法追上你的腳步,不光是你的理想和野心,你放縱的實在太多了。”
“多好的建議,我倒更希望是克里斯汀親口的對我說出這些話……我所堅守的信念也許只有她才能去打破融化掉!”海格拉德斯站了起來,突然拉過了艾麗瑟瑞娜的手,帶著溫柔的目光行了個吻手禮,“如果一切都要矇蔽下去,那我也只能堅持那份信念,也希望所有人都和我一樣不清醒。”
“你想幹什麼?”艾麗瑟瑞娜覺得海格拉德斯話中有話。
“尊敬的愛爾達小姐,實話說,這個大陸的未來確實很殘酷…… 哦,也許是更美好。銀狼、那位尊敬的帝國皇帝、也許還有我,我們所追求的都是相同的結(jié)果,對神來說,這樣的結(jié)果無論誰最後去實現(xiàn),都是令人鼓舞的,好在尊貴的神們還在保持著他們的習慣看著這場馬戲誰表演得更漂亮,對這一點,我很感激。”海格拉德斯整理下軍服,露出了高傲而優(yōu)雅的笑容,“當神都以平凡的心來指導這個世界的走向的時候,那難免我們這些平庸的螻蟻會誤解她美妙地預示。但答案總需要人去解答的,正確的存在和錯誤的消逝都是這個過程所不能缺少的,就好象背底裡依然有人會欺騙神、褻瀆神一樣,只是神的眼光太遠太高,很容易忽略掉這些。”
“你想證明你的結(jié)果最正確嗎?以一場精心策劃的會戰(zhàn)來獲得你所需要地全部優(yōu)勢和世界改革速度,讓神都不得不考慮你的行爲具有更大的實際價值。”艾麗瑟瑞娜若有所思,慢慢在房間裡走著,“但如果你發(fā)現(xiàn)你根本就實現(xiàn)不了呢?到時候是否需要更多的人一起陪同你和你的野心……哦。應(yīng)該是理想,陪同這些你認爲神都應(yīng)該重視的東西一起陪葬?”
“神在錯誤了幾千年後終於不吝嗇給凡人一個機會和一個舞臺,我們都可以好好把握,相信銀狼未必比其他人會做得更好,而我也未必把一個讓神絕望地世界展示出來,我想。這裡面還是有太多的誤解和神的個人厭惡在裡面,因爲從光明信仰開始,我海格拉德斯就是光榮的光明信仰者們私下裡描繪的最可惡的人,甚至到現(xiàn)在,新的信仰也無法寬容我。”
海格拉德斯顯得很輕鬆,似乎這個房間裡進行著一場最高元老院議政會議演講一樣。
“尊敬的愛爾達小姐,您對拉爾夏婭小姐的關(guān)心如克里斯汀同出一轍,因爲你們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一位海格拉德斯可以滿足神的心願,因爲他實在可惡,他所擅長地骯髒手段和表裡不一幾乎把一切都抹得太黑了。包括女人,他根本就沒有給予過任何一個女人幸福。哪怕他在女人的世界裡口碑依然那麼好,但事實就是事實。而且只有幾人清楚得看到了。”
“你算是覺悟嗎?還是爲最後地失敗尋找一種安慰的退步?”艾麗瑟瑞娜大方地坐到了臥室椅子上,靜靜地看著面前地高大男子,“你想怎麼樣?在即將開始的動盪中決定褪去你所習慣的一切,重新讓神去認識你?”
“不,沒必要,因爲神的猶豫正在於連她也無法把握這個世界動盪參與者到底誰對誰錯,既然連神都在嘗試,那我爲什麼不繼續(xù)貢獻出我的行爲呢?起碼也是種後人教訓……”海格拉德斯走到牀邊。扶起了拉爾夏婭,很小心地把對方?jīng)]有睡穩(wěn)的枕頭重新擺了一下。“愛爾達小 姐,我的機會是很少了……那位帝國皇帝和我一樣,這場會戰(zhàn)沒有蹊蹺和懸念,必須爆發(fā),也一定要有個無法逆轉(zhuǎn)的結(jié)果,他失敗了,我纔剛剛開始……而我失敗了,一切都結(jié)束,那我就可以真正承諾以前地一切,保護拉爾夏婭……”
他在企求我嗎……他爲什麼突然會這樣,就是爲了求我留下來看一場他和帝國皇帝之間的血腥決鬥,甚至因爲勝利以後還更危險他也爲此歡欣鼓舞,而明知道無法真正挽回未來地一切也要碰個頭破血流。
“好吧,就算是陪伴著拉爾夏婭吧,不過,你要放了阿爾伯特將軍和那些衛(wèi)隊士兵。”艾麗瑟瑞娜反而鎮(zhèn)定了,因爲這是目前首先保證其他人安全的最好辦法。
“好!明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們?nèi)ツ戏竭吘常蛘吣銈冞x擇更喜歡的路線。請轉(zhuǎn)告阿爾伯特將軍,假如這次會戰(zhàn)後我還活著,那下一次,我們就在貝萊德西亞見面了,希望他的大軍會真如克里斯汀希望的那樣敲碎我的狂妄無知,證明神對銀狼的眷顧偏袒。”
海格拉德斯說完,頭都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放心吧,神正在給予你們機會……”
艾麗瑟瑞娜走到了窗臺前,這個方向,正是朝西,她似乎聽見了帝國大軍那連綿起伏的號角和鋪天蓋地的軍靴踏步聲。那個方向,依然還有著一位男人在邁著相同的理想腳步前進。
“姐姐,謝謝你……”牀上的少女忽然睜開了眼睛,帶著淚光輕聲說著。
“養(yǎng)好你的病,假如一切都無法避免,我希望事情更自然些,而不是你去參與某些事情!”艾麗瑟瑞娜嚴厲地瞪了眼拉爾夏婭,然後也走出了房門。
海格拉德斯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身份了,但他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居然放棄了以前的行爲,難道他真愛上了拉爾夏婭?艾麗瑟瑞娜朝官邸大門走去,遠方,阿爾伯特正帶著一臉的微笑看著自己。
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輕輕擡手搭在了阿爾伯特的手上,然後兩人朝官邸大門外的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