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逐漸變得灰白起來,濃濃的大霧籠罩了視線所及的範圍。蒂娜憑藉身上智慧女神神袍的奇異力量,半漂浮地飛馳在平坦的草原上,眼睛輕輕地閉著,只是用耳朵感覺著呼呼而過的風囂聲以及那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她發現自己的意識此刻變得特別清晰,似乎能感應到方圓幾百米的一切事物和動靜,幾乎不用眼睛就可以辨別可能出現的障礙。
蒂娜很喜歡現在的感覺,輕鬆而飄逸,雖然這似乎是一條沒有目的的飛行,但此刻她並不感覺害怕,甚至有種盲目的自信在心裡。她現在想做的,就是趕緊朝南方而去,去尋找失散的雯娜、戴林克以及重傷的茜麗絲,因爲她最後的記憶,就是在薩西尼亞城裡和衆人面臨圍困的危險。
初冬的太陽緩緩地升起在蒂娜的左前方,少女也能感覺到眼簾前那一抹紅光,一邊高速飛行,一邊睜開眼睛,一邊傾聽著耳邊隱隱傳來的滔滔水流聲。
一條寬大而急涌的大河慢慢在濃霧中出現,蒂娜停懸在河道邊,仔細打量了一下碧綠的河水,覺得似乎很熟悉,再看看周圍的平原環境,猜出了自己還身在薩西尼亞地區平原,而且薩西尼亞城也正好處於自己的前進方向,終於舒了口氣,對自己瞎蒙的方向感到慶幸不已,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能被命運和生命女神從那麼遠的地方給找到而且傳送到了這兒。
不知道以後我有沒有這樣的能力啊。蒂娜貪婪地想著,現在她狠不得馬上就把神力控制的所有內容都學習演練一番,不過她也清楚自己有多少斤兩,知道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達到的水平。
將身體落回了地面,緩緩地沿著蜿蜒的河岸朝南步行,一邊頭腦裡靜靜地回憶著命運女神傳授的知識,慢慢調動精神力進行神力的轉換控制嘗試。
一陣隱隱地馬蹄聲從南方來,接著就是兩道很熟悉的精神力波動鑽進了意識,打亂了少女的神力學習。蒂娜茫然地注視著濃霧中兩個若隱若現的灰點朝自己奔馳而來,那急急的馬蹄聲也越來越大。
終於,兩匹高大的戰馬從大霧破出,打著噴嚏停在離蒂娜大約三十米的距離上,兩個人呆呆地坐在馬背上,睜著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少女。
是……倫貝斯!還有雯娜!這不是做夢吧!?
蒂娜一時間也楞了,忘記了自己還身穿著來自神域的白色金飾長裙,此時的她,在另兩人眼裡就如同一位女神在河邊散步,典雅、端莊、神秘而悠閒。
氣氛凝固了幾秒了,女祭司第一個反應過來,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將倫貝斯從驚奇中拉回現實,兩人對望了一眼,露出會意的微笑,接著兩人一起翻身下馬,朝蒂娜小跑而去。
“尊敬的蒂娜小姐,我們來迎接您了!”
倫貝斯和雯娜不約而同地採取了半跪的姿勢。騎士將長劍杵在草地上,恭敬地擡頭望著面前女神般的少女,心裡感到一陣陣激動,而一邊的女祭司則是標準的光明教會半跪禮,頭微微下傾,心裡也是澎湃不已。
在這兩人眼裡,蒂娜已經不是一位單純的光明神使那麼簡單,他們隱隱將其和神劃上的等號,這樣感覺,就來自凌晨黑夜裡閃耀在北方的那團遙遠可及的光芒。在可拉達大陸上,這樣的現象往往和神蹟是一種含義。
蒂娜也微笑地站在原地,她很喜歡這樣的感覺,一種被人捧在天上的感覺,那是以前世界裡平庸的自己永遠都無法體會到的虛榮和快樂,雖然這有點爆發戶的味道,但此時的她,已經把自己融入了某種角色當中,也接受了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們的某種信仰觀,而自己以前缺乏的大概就是信仰,自己以前沒有信仰,但現在能被人信仰,也是好事吧。雖然她很清楚自己並不具備那種萬人無一的能力,但至少現在已經有人開始信仰自己了。
“倫貝斯、雯娜……以後,你們會一直陪伴我嗎?”身著神袍的蒂娜保持著讓人著迷的站姿,在心裡打了個小算盤,她想試探目前這兩人到底對自己迷信到了什麼地步。
充滿磁性的語音直接穿透了兩個凡人的頭腦意識,倫貝斯用著顫抖的聲音說道:“尊敬的蒂娜小姐,我向命運女神發誓,將我的生命和您緊密相連……”
“我向生命女神發誓,雯娜將和您在一起……”
兩人都陶醉在蒂娜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和以前魔法氣息截然不同的精神波動,這不是來自凡人的精神力控制,恍如飄渺虛無,又深不見底。這更堅定了心中的猜測,這位少女,一定是神!
“不要去猜測我,或許我會做許多讓你們失望的事情,到時候別罵我!!!”
蒂娜突然瞪大了眼睛,似調皮又不似調皮地露出刻意的表情,讓倫貝斯和雯娜啞然失笑,互相望了望,然後同時“撲哧”起來。
對於蒂娜半夜消失,又奇蹟般地感應到她的方向,最後又預料之中的在這個方向找到了蒂娜,兩個還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神之代言人都堅定地相信對面的少女是命中註定來引導自己經歷這場光明和黑暗動盪年代的人,心中的疑惑也就化成了釋然。
“蒂娜小姐,請上馬吧!”倫貝斯很恭敬地將自己的戰馬牽了過來。
剛纔站立著還看起來像模像樣的少女此時上馬的動作可就不敢恭維了,且不說瘦弱的身體是如何吃力,光是其撩起漂亮的裙子露出一截玉脂般柔滑白嫩大腿,然後喘著氣粗暴地翻身上馬就極其不雅觀,讓一邊的女祭司都羞得背過了臉,一張成熟的臉紅了半邊,偷偷地掩著嘴笑。
倫貝斯尷尬地保持著半跪的姿勢,本來是想讓對方踩著自己身體上去的,沒想到……
這下臭大了……這個死倫貝斯……好象自己忘了自己現在是女生啊……鬱悶。
“你怎麼辦?”自己在以前的世界學過騎馬,所以也就好不客氣的上了倫貝斯的坐騎,正要得意地拉動繮繩,蒂娜這才發現倫貝斯他們只有兩匹馬。
“請蒂娜小姐扶好!”一個翻身,騎士高大威猛的身體就落在了蒂娜身後,結實的腹部和大腿將蒂娜緊緊地夾在中間。
我的乖哦!這個酷哥哥還真耿直啊,就這樣吃我的豆腐!感覺到身後那個男人強健的肌肉將自己包圍著,甚至還能感覺到對方身體內那張弛有力的心跳,蒂娜覺得全身都不是滋味,不過這樣的滋味似乎很不錯,一陣感覺傳遍了全身。
噁心……怎麼能有這樣的感覺啊。蒂娜覺得自己心跳不正常。
三個人兩匹馬奔馳在大霧漸漸散去的薩西尼亞平原上,朝南方而去。
一路上雯娜將蒂娜昏迷後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對方,聽得少女眉頭越皺越緊,尤其當聽說現在薩西尼亞已經在進行著戰爭,而戴林克因爲特殊身份又被城北的文德里克衛戍軍團拘禁,心裡就火起,在她心裡,已經把戴林克看成了生死與共的夥伴。
熟悉的鄉村小鎮在視線裡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騎士放慢了速度,和並列的雯娜對望了一眼,小心地說道:“蒂娜小姐,您看是否需要換身衣服進去?”
也是啊,自己這身裝扮進去,不說那些普通村民能否受得,要是讓娜其婭和茜麗絲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那不鬧翻天了?早就能夠感覺到那個娜其婭對自己有那麼點意思,如果現在讓她接受自己這個身份的話……不敢想象!
“你們先進去,我馬上就來!”
匆匆下馬,朝著附近一座堆碼得高高的穀草堆後跑去,確認四周沒人,蒂娜運行起神法來。
一圈猛然膨脹的光團包圍了蒂娜,少女隨之漂浮到了光團中央,濃厚的光霧掩蓋了少女的真身模樣,只聽見一聲清脆的劈啪聲,光霧中的少女衣服分解成了粉末,顯出了模糊而曼妙的*雙重摺磨的她現在有氣無力,腦子裡盡是自己父親的影子和王宮中曾經經歷生活的畫面。
“公主殿下,您再不保重身體,臣恐怕無法保證將您安全地交到國王陛下手上,希望您能以大局爲重!”
“大局?你還知道大局?難道我的身體比一個文德里克王國將軍的責任更重要嗎?其實你現在把我留在這兒,反而會讓你下不了決心。”
勉強支撐起身體,體內精神力異度擴散侵蝕產生的肌肉、骨骼疼痛引發下的冷汗在腦門顆顆泌出,瘦弱的身體無骨般癱軟在牀邊。
丘普斯暗暗發怒,但是臉上依然不敢露色,只好忍著繼續說道:“臣也是爲了公主殿下的安危著想,那光明神使和女祭司明顯是在利用殿下,而且達西斯一直想消滅他們,殿下如果真和他們在一起會引來殺身之禍!”
“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我現在也在你的手上,說那麼多有用嗎?”鄙視地看著面前恭敬的將軍,戴林梅莉爾心裡痛苦萬分。
“看來公主殿下的舊病又犯了,臣以爲,目前當以救病爲主,臣打算明日通知北門外薩西尼亞軍,將公主移送薩西尼亞城,相信達西斯手下的魔法師能夠控制殿下病情的。”
戴林梅莉爾再也控制不住怒氣了,從牀上掙扎著站了起來,指著對方的鼻樑就呵斥道:“你……你這個叛徒!你終於背叛了父王!偉大的神明會把你骯髒的靈魂拖進火焰地獄的!”
說完,戴林梅莉爾就無力地坐了下去,胸口強烈起伏,一大口鮮血從口中吐出。
丘普斯嘿嘿了兩聲,不再覺得這樣的呵斥對自己有什麼恐嚇力。看看對方的身體狀態,連拿東西都成問題,想自殺是不可能的了,再說這營帳幾乎所有尖銳的東西都被自己搬走了。
自己已經做了決定,也就不再害怕什麼了,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丘普斯得意地邁著步,大笑著走出了營帳,身後只有戴林梅莉爾那持續不斷的虛弱漫罵聲。
“通知全軍,今晚最高戒備,不準一人一馬離開駐地,違命著格殺勿論!”對著身邊的傳令官恨恨地下達了命令,眼睛望著夜色下南方隱隱的薩西尼亞城牆上忽閃的光點。
正在軍營裡巡視了半圈,就聽見營地北邊傳來了士兵的驚喊。
“怎麼回事?快去看看,難道他們沒聽見我的命令,居然還有人如此張狂!”
一個軍官急忙跑了過去,幾分鐘後,臉色驚訝地跑回來,緊張地說道:“將軍,北方平原上出現了一個高速移動的金色光團,正朝我軍營地而來,簡直太神氣了!那速度比我們最快的戰馬都要快上十倍,不,起碼二十倍!”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怪裡亂神!”丘普斯趕緊在軍官的帶路下,走到軍營倍門外的封鎖線圍欄邊,朝著部下手指的方向望去。
無數的士兵緊張地看著那團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光團,甚至視力好的還能依稀從光團中辨認出一個全身白裙金甲的少女和手上一根金色長槍。
“天哪!那是什麼?”
“好象是朝我們來的……”
“不會是來攻擊我們的吧?”
部分好奇的士兵甚至爬到了柵欄上,站直了身體觀看那團高速接近的金色光團,發出陣陣感嘆和疑問。
丘普斯突然有了種不祥的預兆,面前這團金色光芒中的女子在自己心裡印了下了深深的恐懼,難道這是神來執行對自己的審判?
“全軍戒備!準備迎敵!”丘普斯嘶啞著嗓子突然高喊了起來。
幾乎在場的所有士兵都安靜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最高長官,空氣似乎凝固了,只聽見沙沙的細雨在鎧甲上輕微的摩擦聲。
“敵襲!”
不知道哪個軍官高喊了一聲,所有的士兵都從癡呆狀態反應過來。無數的火把在軍營裡舞動,一隊隊的步兵舉著武器到了柵欄前。
“防禦列陣!”
在一羣士兵聽令的大喊聲中,一排步兵舉著高大的塔盾跑步排列在柵欄後,重重地將盾牌敲在地面,身體緊緊地頂在盾牌後,短劍緊握;接著又是幾排長槍兵挺著長戢跑步過去,一陣大喝,將一支支鋒利的槍頭從盾牌的縫隙間撐出,槍尾緊緊地斜插在地,槍桿靠在半蹲的身體上,後面的槍兵則站立著將長戢朝前斜指而出;其後又跑上來幾排標準步兵,每人都手持盾牌和長劍,整齊地站列成排。
“弓箭隊預備!”
又是一聲命令,好幾隊手持長弓的步兵排在了防禦陣列後方二十米的位置上,一支支箭矢搭上了弓弦。
火把照映下,正面寬達一百米的步兵防禦陣列在短短一分鐘內佈置完成,這是典型的防止騎兵突襲的防禦陣型。鋒利的武器在雨水的打磨下泛著陰森的冷氣,每個士兵都蹦緊了臉,注視著那越來越逼近的金色光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