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敲門進入的時候,阿德斯正靜靜坐在桌邊。
他的左手放在桌上,一道大而猙獰的傷口橫貫手掌,但已經(jīng)縫合完畢,針腳殘酷而粗糙,傷口處仍有血水滲出。不過,他的醫(yī)療技術(shù)也算可以,至少肌肉紋理對得整齊,可見在他的戰(zhàn)鬥歲月中,受傷和自己療傷是家常便飯。
她實在不理解傭兵這個行業(yè),想像不到居然有人能以集體性殺人爲(wèi)生,真正的刀尖上舔血的日子。這個男人,一直過的是這種生活嗎?長期過這種生活的人想必是很絕情的,在生與死的邊緣徘徊遊走過太多回,活著的時候大概只要痛快淋漓,不會有太多牽掛。
那麼,她也許可以稍微理解和容忍一下這傭兵頭子的惡劣態(tài)度,這樣以後相處會容易一點。反正不過一年時光,然後各走各路。在這一年中,孱弱的盈祿家一定要強大到可以自衛(wèi)的地步。
從另一方面講,不管他是不是爲(wèi)了金幣,畢竟救了她的命。
“有何貴幹?”他這話聽似禮貌,卻生硬而冷漠,帶著明顯的拒絕。
“我來觀察一下我的財產(chǎn)損失。”孤兒不客氣的闖入,一手抱緊藥箱,一手把門關(guān)上。立即,血腥氣撲鼻而來,來自阿德斯染滿血的衣服和桌上的浸血繃帶。
孤兒強行壓下要嘔吐的感覺,把藥箱放在桌上,然後跑去把窗子全部打開。此時天已經(jīng)微亮,清灰色的天空中出現(xiàn)淡藍、蒼白、淺橙色等顏色,浮雲(yún)若有若無,預(yù)示著瑰麗的日出即將來臨。而清新的晨間空氣則一古腦的衝進了房間。
阿德斯皺了皺眉,很不喜歡這種喧賓奪主地感覺。這裡,可是他的房間。而且他注意到這女人說的話。
“財產(chǎn)?”面巾下地臉看不出表情,但語氣中有反感的意味。
“忘了嗎?在未來地一年內(nèi)。你和你的軍隊屬於我。”孤兒費盡全力纔沒提那五十萬金幣。
“只是戰(zhàn)時。”他糾正。
孤兒聳聳肩,給他來個悶聲大發(fā)財,心裡記起當(dāng)時他們約定的話:有人欺侮我,您幫我打,我欺侮別人。您也幫我打。我要打誰,您就打誰,
這話定義模糊,有很多空子可以鑽。哼,和狡詐的地球人比,塔撒大陸上的人還嫩點。
她打開小藥箱,把裡面地東西拿出來,一卷乾淨(jìng)的繃帶、一瓶上等的金色葡萄酒、一瓶罌粟花奶、一小瓶雲(yún)南白藥。
“這種藥止血消炎的效果非常好,我是從地——從我家鄉(xiāng)帶來的。”她擰開瓶蓋。“把手給我,灑上一點對你有好處。”
“不。”他只吐出一個字,其不識好歹的勁頭讓孤兒想抽他。可是她不敢,因爲(wèi)她鐵定打不過他。於是只能解釋。
“我說——你受傷了。這會兒如果再有人想殺我怎麼辦?我得保證你處於最佳戰(zhàn)鬥狀態(tài),你以爲(wèi)我是好心對你嗎?盈祿家是商族。保護財產(chǎn)不受損失是第一位的。”
“你付了錢,我就會保著你的命。”他強硬的說,但傷手動了動,吝嗇地往前挪動了也就那麼一寸,手掌微張,對孤兒的好意半是拒絕半是接受。
這個人還真是彆扭到令人髮指的地步!叫什麼“死神”阿德斯啊,直接叫彆扭“阿德斯”不得了。
孤兒心裡嘟囔了一句,小心地向前走了一小步,保持著讓這死奴隸感到自然的距離,之後把雲(yún)南白藥倒在那道可怕地傷口上,再拿出乾淨(jìng)地繃帶包紮好。
在地球時,老爸對她的功課一直聽之任之,對她差不多是放羊地態(tài)度,只要求不留級就好,所以她受的教育只能算是中等,如果愛看書和漫畫算是特長,她應(yīng)該算是“百無一用是書生”之類的人。
不過她十八歲時因爲(wèi)好奇,學(xué)過婦幼專業(yè)的護理課程,眼前這位雖然即不是婦也不是幼,但好在皮膚也是人類的。
阿德斯身體僵直,儘量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但在他在這個角度,在燭火和晨光的映照下,他可以近距離看清伯爵小姐的臉。
她的相貌是他在被封印前從沒有見過的,比之塔撒大陸的女人,她的輪廓不那麼深,但五官纖柔雅緻,皮膚也不是牛奶白或是炭黑,而是罕見的象牙色,細膩而光滑,很近的看也不會看到毛孔,在燭火的閃動中,她的細長眼睛就像黑瑪瑙一樣漂亮。
雖然討厭她貴族式的傲慢和有錢人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但他不得不承認,和之前所感不同,這女人長得其實很不賴,而且她的手柔軟而溫暖,觸碰起來很舒服。
“這是罌粟花奶,建議你喝一點,可以止痛,而且很快入眠。”她突然說話,打斷了他不經(jīng)意的凝視。
“我不需要。”回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樣子。
“傷口那麼深,難道你想疼死?”
“我喜歡疼痛,那證明我還活著。”
孤兒無語,人家既然喜歡,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只舉起那瓶金色葡萄酒,“這個呢?”
“留下。離開!”他說著站起身,走到牀邊躺下,舒展的伸直了身體。
哦,原來他不是拒絕所有的東西,鄉(xiāng)巴佬!不過要她離開?恐怕他忘記這是誰的地盤了。孤兒慢條斯理的把藥箱合上,瞄了一眼阿德斯。
他臉上還戴著面巾,看不清臉色,但流了這麼多血,想必也會有點憔悴。而且面巾不比面具,柔軟的布料泄露了一些他臉上的輪廓。
從那些起伏上看,他應(yīng)該是個很帥的男人,有兩條濃而長的眉毛,下方是那雙玄冰一眼的眼睛,兩道變曲的疤痕從面巾下的顴骨處伸展到接近到太陽穴的地方,和上次他戴面具時露出的、嘴角邊的傷痕樣子類似,而且同在左臉上,不知道是怎麼傷的。
大概因爲(wèi)鼻樑高,他的眉毛和眼睛離得有些近,所以平常看時,他的目光顯得格外深邃,看不透一樣。此時有一縷捲髮垂在他臉側(cè),柔化了他神秘而兇暴的氣質(zhì),給這個強壯而惡劣的傭兵頭子染上一點脆弱和寂寞的感覺。
他不動也不說,似乎很快睡著了,如果不是緊蹙的眉頭泄露了他的疼痛和忍耐的話。
孤兒猶豫了一下,拿著葡萄酒走上前去,近到他身邊時,忽然有一種衝動要揭開他的面巾,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爲(wèi)什麼還蒙著臉,不知道有什麼秘密?
“別輕舉妄動。”他沒睜眼,卻似感覺到了她的好奇,看到了她情不自禁的動了一下的手。
“你爲(wèi)什麼從不讓人看你的臉?”
“看到我臉的人,都會死。”
“你嚇我啊,你有魔法?”孤兒嚇了一跳,心中有些慶幸剛纔沒有莽撞。
“我會殺死所有看到我臉的人。”他說的平靜,好像是說起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孤獨更好奇了。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看到他臉的人,他就會殺死?
“我是你的僱主,你發(fā)誓要保護我一年的生命。”她又忍不住挑釁。
“如果你看了我的臉,這個協(xié)議自動失效。”他睜開眼睛,冰線一樣的目光割斷了孤兒的勇氣。“切,好稀罕嗎?”
我東看一角,西看一塊,早晚能拼湊起來,用不著直接看全局,你個笨蛋傭兵頭子!孤兒想著,把葡萄酒重重放在桌上。
在走到門邊時,她心裡突然產(chǎn)生了惡念,轉(zhuǎn)過身來輕佻地說:“你幹嘛不說,誰看了你的臉,你就嫁給誰?在我家鄉(xiāng),絕代佳人都是這樣的。”說完,立即開門離開。開始時,她還邁著驕傲優(yōu)雅的步子走,走過樓梯拐角就開始跑,生怕那瘟神追上來揍她。
孤兒啊孤兒,你還真是無膽鼠輩。這事?lián)Q做小獨,以他那麼擰的性子,一定和阿德斯對抗到底。……六六有話要說…………
剛要上傳文章,來了快遞,所以晚了幾分鐘,不過好在本章字,稍微彌補一下我的抱歉心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