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著了的老虎，照樣的老虎，惹毛了，跳起來就能吃人。

更何況，在這個老虎吃人不犯罪，武松打虎要判刑的年代裡面。

賦閒在家的將軍，也是一個將軍。

他的尊嚴，不容褻瀆。

他可以和藹，但他的和藹，不是你蹬鼻子上臉的理由。

老馬在主位上一坐，自然便有一種王者風度，流露出來。

“我要退了。”老馬說道。

語氣平淡，似乎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哦。”衆人一陣唏噓的聲音。別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

“您還不能退，大家還需要您指點一個前進的方向。”有人拍馬屁說道：“家有一老，猶如一寶，您千萬不能撒手不管我們，您要是不管了，我們就沒了主心骨了。”

其實也許心裡是這麼想的：“老棺材攮子，佔著茅坑不拉屎的。還不趕緊退位讓賢，等什麼呢？！”

老馬沒有理會這種沒有營養的官方馬屁——這也太沒有水準了。還不如蕭雨那扇出去的幾巴掌令自己舒坦。

頓了頓，老馬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影，如童話蒼松翠柏一般的挺拔，讓人只有仰視之心，不敢生出其他的想法。

“在這裡，我鄭重的拜託諸位一件事。”老馬聲音沉重的說道。

“您太客氣了。”

“您千萬別這麼說。”

“您儘管吩咐。”

措辭雖然不一樣，但言語間的尊敬是一樣的。蕭雨現身說法，一套直白簡單的說辭，把衆人說的是啞口無言。

無形中，對老馬的尊敬憑空增添了幾分。

老馬招招手，把賈思語叫道自己身邊。賈思語先是愣神了一下，旋即邁開大步，軍姿颯爽的走到老馬身邊，身體站的筆直。

“我已經向軍部舉薦，由賈思語來接替我接下來的工作。前一段時間，我們這裡發生了一件大事。這件事軍部很生氣，責令我們限期破案希望在座的諸位能夠通力配合，一起度過眼前的難關。我雖然年紀大了，但我的心裡跟明鏡似的——誰對我好，我記在心裡。誰對我孬，我也記在心裡——放心，我不搞秋後算賬，一般情況下，有賬當時就算了。下面宣讀一份命令，請起立。”

老馬神色鄭重的說道，取出一份字紙來，在會議桌上鋪平展開。

“軍部命令：2012內字第015號。”

刷刷——輕微的聲響過後，在做的軍官們紛紛站起身來，這道命令的標題和級別，是他們必須要遵守並且及時處理的內容。

“茲任命，賈思語同志爲帝京軍區……”

在衆人一片近乎驚疑的目光中，老馬不但宣佈了新的任命，還捎帶宣讀了一個處理案，經報經軍部審覈批準，黃參謀被暫時撤銷所有職務，在療養院裡面接受隔離審查。

兩邊本是互不統屬的單位，但是事情發生在療養院裡面，便採取了這種折中的辦法。

“我不服！”黃參謀被全副武裝的士兵帶下去之前，大吼一聲說道。

這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的結果，原本，劇本劇情，不是應該這樣發展的不是嗎——在他來參加這次的會議之前，他的後臺老靠山已經明確的說了，這次說什麼也要把老馬拉下馬來。

現在可好，老馬是被拉下馬來了，接替他的是他的親信賈思語，不但這樣，還把黃參謀自己搭進去了。

黃參謀心裡，這個冤枉啊。

——我做錯什麼了？不就是和蕭雨對著幹，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麼？

那個要死了的笨死的殺手，真的不是自己派來的啊！

可惜的是，暫時的情況，已經沒有人聽他的了。

老馬用自己退休爲代價，換來了賈思語的前程，也換來了給蕭雨的一個交代——你蕭雨被人襲擊的事情，我盡力了，接下來，我只能放手，讓賈思語接替繼續查這個案子了。

老馬也不想這樣，但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在權利交鋒的時候，他退一步，未免不是明哲保身的智者的抉擇。

馬天空，我的兒——你交代的事情，我都給你辦好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蕭雨，值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大的力量。

老馬想起自己的兒子馬天空打電話回來的時候情緒激動的那個勁頭，就忍不住一陣想笑。

他自己退了也就退了，唯一的兒子馬天空，現在是那個秘密部隊的最高指揮官，這一點，讓老馬老懷彌慰。

如果不是馬天空的電話，老馬也不會做出這種捨棄自己的前程，換回現在的結果的事情。

——一切，都爲了兒子。再次，纔是爲了蕭雨。

老馬宣讀完所有的命令，整個人就像身體被抽空了的充氣|娃娃，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從明天開始。，老馬就應該徹底的把自己手頭的工作交接清楚，然後，便是賦閒在家的養老的日子了。

下下棋，溜溜鳥，打打牌……

這種日子，老馬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適應。

但不管你適應還是不適應，這日子，就這麼毫無預兆的來了。

關鍵是，這是老馬自己的選擇。

這世道！真的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啦。

老馬看著散會後逐漸離去的人羣，看著蕭雨再次被賈思語在前面引路，帶著離開，看著賈思語眼角眉梢禁不住不斷浮現的眉開眼笑的笑容，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退下來，未必是壞事，賈思語的上位，未必就一定是好事。

好事壞事，全在幕後那個更大的陰謀啊！老馬嘴角裂開，露出一個老謀深算的笑容。

——不對，形容自己，怎麼能用陰謀這樣的字眼？

老馬覺得，自己的語文水平有些退步了。

這，應該用“智慧”“計劃”“謀略”——這種樂觀向上，充滿積極性的詞語，才能形容自己的眼光卓絕長遠的大腦袋。

那個計劃，已經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鋪展開了。

那個計劃，當然不能被這個叫蕭雨的人所破壞。

所以，對蕭雨適當的照顧和安撫，是至關重要的。

溫水煮青蛙，讓他死在不知不覺的溫柔裡面。

————蕭雨不知道，有這麼多的陰謀計劃，正在向著他鋪展開來。

他的羽翼還不夠豐滿，他的事情還有很多，他需要一步一步，一個腳印的慢慢向前。

他的實力，還不足以引起太多勢力的重點對待。

但有些小小磕絆，還是免不了的。

“坐穩了！”賈思語沒想到自己迎來的是升值的消息，明顯有些興奮過度，開車的時候，油門差不多要踩到底了——一出療養院，速度就達到了一百六。

“多坐兩次你開的車，這心理承受刺激的能力會強大很多。”蕭雨感嘆的說道。

“是嗎？”賈思語以爲這是對自己的誇讚，更是得意不已，再看脈速表，差不多已經二百了。

嗖嗖的，這不是在開車，已經幾乎是用“飄”的了。蕭雨很是懷疑，現在車軲轆是不是著地狀態。

“說實話，我挺佩服你的。”賈思語一邊開車，一邊讚歎的說道。“剛纔甩的那幾巴掌，真他媽的大快人心。——你放心，這小子現在落在我的手裡，保管叫他吃不了兜著走！小樣，在咱們的地盤上敢對我賈思語的兄弟不敬？敢對我賈思語的上級呼來喝去的？！牛，讓你他媽的牛，現在吃屎了吧？”

蕭雨知道，賈思語說的這個吃屎了的人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黃參謀。

心中不由得對這個黃參謀一陣默哀。

——黃參謀果然還是有先見之明的，至少他那句“現在已經是年輕人的天下”這句話說的不錯。

要知道，老馬這種老油條，混跡軍政兩界日子太多，爲人難免會有些圓滑，不會對黃參謀做出什麼太過火的事情，但現在換了賈思語當家，這事兒就說不準了。保不齊賈思語公報私仇，用逼供的辦法，也要把黃參謀派人襲擊自己的事情不管真假先坐實了。

“別太沖動。”蕭雨說道。“萬一，不是黃參謀乾的呢。”

“不是？怎麼不是？憑什麼不是？我跟你說，這事兒要不是黃參謀這個2貨乾的，我腦袋擰下來給你當球踢！”

賈思語豪言壯語，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可踢不起這麼貴重的球——我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我總覺得，自己好像疏漏了什麼關竅。大概，是因爲這一切發生的太過於巧合了一些。”

蕭雨沉思一下說道。

有一種感覺，抓不著，摸不清。

蕭雨在潛意識裡面，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蕭雨還是沒有想出來。——算了，就算是著落在黃參謀的身上，也不算太冤枉他。

誰讓這小子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專門在槍口上撞呢。

事情的關鍵，在蕭雨看來，還是先借助監控的力量，把那個襲擊自己的人找出來纔是正道。如果真的是黃參謀派來的人，那終歸是有跡可循的。

黃參謀的警衛員的那丟失的峨眉刺，也應該是事情的突破點之一。

這些，都是賈思語應該操心的事情，蕭雨晃晃腦袋，思緒又飄回到了自己的游泳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