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飄著來蘇水的味道。
雪白的牆壁把偶爾經(jīng)過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臉映襯的更加蒼白。
這裡沒有**聲說話,更沒有人會笑。
他們的眉頭大多緊緊地鎖著,有的是在擔心病情,不住的長吁短嘆;有的摸摸自己比臉還乾淨的衣兜,裡面已經(jīng)是空蕩蕩的身無分文。
這裡大多數(shù)情況,還是和死亡直接掛鉤——即便是僥倖不死,那也是一個花錢如流水,足以消耗掉大半生積蓄的地方。
蕭雨一聲怪叫傳來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引來一道道側(cè)目的目光,冷冰冰的,彷彿這裡的溫度,都因爲這些目光驟然降低到零攝氏度以下。
白展計甚至下意識的緊了緊自己的衣服,把自己包裹的更加嚴實,而後側(cè)身邁開一小步,看著蕭雨的目光,分明在表達一個信息:別說我認識你!
不過是想起一個女孩子是誰罷了,至於這麼興奮麼?
——你還嫌自己認識的女孩子不夠多?
白展計因爲自己沒有成功要來南木蓉的電話號碼,總是有些耿耿於懷,抱著一種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態(tài),撇著嘴看著蕭雨。
蕭雨的表親一瞬間幾次變化,有興奮,有沉思,有疑惑,有——最後,嘆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說道:“……走吧。”
“……”
白展計不解的道:“走?你還沒有說那個女孩子究竟是什麼人!”
蕭雨搖搖頭道:“也許是我判斷錯了呢,——我有點主觀,想當然了。”
白展計爲之氣結(jié)。天底下最鬱悶的事情就是聽人說話的時候說了一半忽然不說了,那種糾結(jié)就像在看一本連載的小說忽然沒有了更新一樣,恨不得抓耳撓腮的。
然而蕭雨終於沒有再說,大步走了出去。
白展計跟在後面,小聲嘟囔著說道:“好你個蕭雨,你這次不告訴我,下次我有什麼事情了,也只說給你一半知道!看你著急不著急!”
“你說什麼?”蕭雨頭也不回的問道。
“我說,你走錯路了——你那是往回走的路,我們?nèi)绻聵侨ィ瑧撟哌@邊……”
蕭雨“額”了一聲,停下腳步觀察了一會兒,卻發(fā)現(xiàn)這裡的格局前後左右原來都差不多,那是前面,哪是後面,還真有些不好分清楚,於是笑笑說道:“我剛纔在想事情,走錯路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南木蓉是她的真名的話,再加上這小姑娘長得和小米有幾分神似,蕭雨想到了一個可能……
不過就算是這個可能真的是和蕭雨想的一樣或者不一樣,又有什麼關(guān)係?
可能還是自己太多心了一些。
回頭問問小米,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就在這麼想的時候,忽然在身後的一間病房裡面,傳來啊的一聲叫喊。
聲音悽慘,痛苦莫名。
蕭雨和白展計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尖叫道:“出事了!”這聲音,明顯是崔六子的聲音。
前後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崔六子又怎麼了?
蕭雨和白展計兩人顧不得牆壁上的警告標語,放開腳步向著崔六子的房間狂奔過去。
蕭雨很是不放心,懷疑是不是老四的人還不放手,直接追殺到醫(yī)院裡面來了,腳步也就加快了幾分,遠遠的把白展計落在後面。
白展計緊追慢趕還是趕不上蕭雨的腳步,不由得泄了氣,——就在這時候,白展計看到牆角人影一閃,似乎是那個小護士南木蓉姣好的身材一閃而過。
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白展計似乎依稀還看見那個自稱南木蓉的小護士,扭過頭來對他嫣然一笑。
白展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下腳步定睛看過去的時候,牆角處空蕩蕩的,哪裡有什麼人影?
揉了揉眼睛,白展計苦笑一聲,應該是看花了眼了吧,就算是她,又能怎麼樣呢?人家連電話都不肯告訴自己,要麼直接說不告訴也就是了,還給了一個十二位的數(shù)字,分明是故意作弄人了。
相比之下,還是自家程馮馮好啊!
——什麼都聽自己的,連一晚上來幾次都自己說了算,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雞哥想什麼呢?!快點來!”蕭雨遠遠的招呼了一聲,率先走進崔六的病房裡面。
一進門,蕭雨就擺好了一副迎戰(zhàn)的架勢,雙手交叉擺放在前胸位置上,身子稍微矮了一下,雙膝微微彎曲。
警惕的目光在屋子裡面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並沒與什麼人。
窗簾閃動了一下,蕭雨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把窗簾全部扯開,後面是兩扇關(guān)閉的嚴嚴實實的玻璃窗,仔細檢查了一下,也沒有發(fā)現(xiàn)打開過的痕跡。
扭過身子再看崔六子的時候,崔六子已經(jīng)醒轉(zhuǎn)過來,雙目有些無神的癡癡地看著屋頂?shù)姆较颉?
許久,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也沒有和蕭雨打招呼的打算。
換句話說,全身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沒有見到什麼動靜。
直挺挺的,就跟一具死屍差不了多少,好像中了孫猴子的定身法一般。
也不動,也不說話。彷彿蕭雨就跟一團空氣沒什麼差別。就那麼有些傻乎乎的看著天花板。
“這不是沒事兒麼!”晚來一步的白展計也四下裡打量了一番,這才悠悠的說道:“死六子,鬼叫個屁!草,害得我連泡小姑娘的時間都耽誤了。”
蕭雨道:“沒事就是有事——你沒見到,六哥都不搭理咱們兩個麼?”
蕭雨把手掌放在崔六子眼前晃了晃,發(fā)現(xiàn)崔六子眼皮依舊是一眨不眨的。
匆匆檢查了一遍崔六子的身體,蕭雨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麼異常,一切就像自己剛剛敷藥的時候一模一樣,也沒有多了點什麼,更沒有少了點什麼。
“好多蝴蝶呀……”崔六子張了張嘴,雙目依舊是空洞無神的看著天花板說道:“紅的,綠的,灰的,金黃的,這麼多蝴蝶呀!”
這一聲好多蝴蝶把蕭雨和白展計兩個人唬了一跳,警惕的四下裡打量了一番,也並沒有發(fā)現(xiàn)那什麼紅的綠的白的好多蝴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入冬時分,別說好多蝴蝶了,一隻也見不到。
就算見得到,也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醫(yī)院的病房裡面。
再看崔六子的時候,雙目依舊是看著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就有那他說的好多蝴蝶。
“好多蝴蝶呀……紅的,綠的,灰的,……”崔六子再次喃喃自語的說道。
嚇得白展計看了看雪白的屋頂,差點鑽進蕭雨懷裡面。
想了想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不應該做出這麼丟面子的舉動,挪出去的一小步又尷尷尬尬的收了回來,訕笑一聲說道:“鬧鬼了不成?哪裡有什麼蝴蝶?六哥你別嚇唬人玩兒……據(jù)說這醫(yī)院裡面,可是鬧鬼最多的地方。”
那聲音哆嗦成一團,一邊說著小眼珠還咕嚕嚕的亂轉(zhuǎn),提防著萬一有什麼變化,好先一步藏了起來。
“好多蝴蝶呀……紅的,綠的,灰的,……”
崔六子依舊在那裡自言自語。
蕭雨皺著鼻子嗅了嗅,忽然臉色一變,叫道:“不好!六哥這是中了毒了!”
屋子裡面彌散著一股淡淡的幽香的味道,除了來蘇水的味道與蕭雨敷藥的味道之外,這股味道最爲獨特,淡淡的卻揮之不去,蕭雨的鼻子十分的靈敏,再加上對來蘇水和自己配置的藥物藥性味道十分的熟悉,所以一嗅便聞了出來。
白展計還傻不愣登的也有樣學樣的聳聳鼻翼,卻只聞到了來蘇水的味道,這來蘇水的味道十分的強烈,足以把其他的味道遮掩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蕭雨已經(jīng)動了——他把能夠出現(xiàn)異味的地方,詳詳細細的檢查了一遍,包括一個牀頭櫃,以及病牀的牀單下面。
掀開那雪白的牀單的時候,蕭雨感覺到那股幽香的味道更加的濃烈了一些,連忙囑咐白展計要麼屏住呼吸,要麼趕緊退出這間屋子去。
白展計搖頭示意不用,從衣兜裡面取出來一個大口罩戴上,這才按照蕭雨的吩咐,把門窗全部打開,通風換氣。
冷冽的寒風嗖嗖的吹了進來,兩人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zhàn),饒是如此,也不能就此關(guān)上了窗子。
“打盆水來!”蕭雨低聲吩咐說道。
在掀開牀單一無所獲之後,蕭雨把目光停留在了崔六子腿上敷著的藥物上面。
打開繃帶的時候,那股幽香越發(fā)的濃烈了。
蕭雨的眉頭,也跟著緊緊的皺了起來——自己的藥方?jīng)Q計是沒有問題的,王老八取回來的藥物從味道和性狀上來看,也不可能是摻雜了什麼別的蕭雨沒有開具的藥物。
然而蕭雨敢肯定,就是這敷的藥,出了問題!
白展計麻溜溜的打了一盆溫水過來,蕭雨小心翼翼的把崔六子腿上敷著的藥一點一點的刮除乾淨,一邊颳著,眉頭鎖的更緊了。
從敷藥到兩人離開,道崔六子那一聲怪叫把兩人吸引回來,前後也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就是在這十來分鐘的時間裡面,崔六子竟然發(fā)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究竟是什麼人做出這種趕盡殺絕的事情?
看起來這醫(yī)院裡面,也不是十分安穩(wěn)啊。
蕭雨摸出自己隨身攜帶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