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飛身下樓,拐過一座小山似的太湖石,鵝卵石小徑的盡頭是一條架在荷花池上的雨廊,亭臺軒榭,朱梁碧瓦,九曲十八彎,極盡江南園林的秀雅風姿。
冬風像一個在黑暗中盲目飄蕩的夢游者,嘩嘩地吹過湖面上的枯殘荷葉,很快迷失在遼闊的遠處。晶瑩的星辰在灰色的天宇上閃爍著動人的光芒,就像一雙雙情人朦朧而灼烈的眼睛,空氣甜蜜得像布滿了花粉。
李云龍突然立定腳步,回身拉住藍冰月的手掌,深深地注視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冰月,夫君明天就要北上,相隔萬里,這一次分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我現在好想親親你,把你抱著走過這條雨廊,也算是我的一種補償。”
藍冰月身子一震,仰起臉來,月色的清輝溶入她癡癡的目光,潤澤的水光在里面輕輕波動,突然踮起腳尖,隔著兩只肚兜,在他的唇上點水似地吻了一下,柔聲道:“夫君,你還是背我吧,冰月喜歡相公背,背一生一世,背來生來世,生生世世背下去。”
霎時間,一股熱流在李云龍的胸腔中滾過,滾燙膨脹,撐得他的喉頭有些哽咽,急忙點頭道:“好,夫君就背冰月一生一世,背冰月來生來世,生生世世背下去。”蹲下身子讓她爬到自己背上,兩只手掌穩穩地托住藍冰月圓潤的大腿,起身走上荷塘雨廊。
腳下的槐木板畢竟年代久遠,踩上去咯吱作響。藍冰月雙臂抱著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他的肩上,感覺著他堅實的肌肉,聞到男子身上濃烈的溫熱氣息,一顆女子芳心飄飄然,沉醉一時。
正當兩人沉浸在這短暫的纏綿一刻時,前面腳步聲響,兩個臃腫的黑影從雨廊的另一頭飛速地奔了過來。李云龍清醒過來,急忙放下背上的藍冰月,只這一會工夫,那兩個黑影就到了近前,每人背上兩個大包袱,怪不得看上去臃腫不堪。
黑衣黑巾的兩人想不到在這雨廊上碰到兩個蒙面的“同志”,飛掠的身子在三丈外停了下來,對視一眼,解下背上的包袱,一言不發,拔出腰間的長刀就砍了過來。
刀光霍霍,疾如閃電,兩人的身法迅捷如奔馬,瞬間逼近他的五尺之內。勁風撲面,李云龍長發亂舞,只感覺連周圍的空氣都被那鋒利的刀刃割成了凝固的塊狀,壓的他呼吸困難。
“起鳳騰蛟”、“翻江倒海”,他大喝一聲,接連退出三步,手中青龍刀毒蛇一般竄起,宛轉狂舞,瞬間使出兩記厲害招數,把兩個黑衣人逼出一丈之外。藍冰月原來站在身后,被他后背一撞,驚叫一聲,飛出兩丈遠,啪嗒落地。
李云龍無暇他顧,手中青龍刀電閃而出,使一招熟練無比的“風卷殘云”,剛想讓他一刀斃命,眼前驀地一花,一柄呼嘯的鋼刀破空而來,雪亮的刀光擋住了西沉的月亮。
他的身子猛地竄出,頭上的青巾徐徐飄落一塊,瞬間被凌厲的刀鋒絞成十幾塊,蝴蝶般在空中飛舞。李云龍低頭躲過致命的一刀,左拳甫出,結結實實地印上那人的小腹。
“噢”的一聲慘叫,黑衣人如遭電擊,嘴里一大口鮮血噴出來,身子飛回,“噗”地被后面同伴的長刀刺了個對穿,身子好像破了孔的水袋,血流“嘶嘶”飛濺。
李云龍右手一抖,青龍刀急速返回,剩下的黑衣人半身麻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伴死在自己的長刀之下,驚駭莫名,手腕被鞭子一帶,長刀脫手,身不由己地跌撞過來,咬牙切齒地左手握拳,朝李云龍的口鼻擊來。
李云龍哈哈大笑,反身一個勾踢,腳后跟準確地命中了那人的下頜,“格勒勒”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黑衣人的身子呼地飛起來,咚的一聲,穿透雨廊的屋檐,瓦片翻開一大片,腦袋伸出在外,脖子下的身子凌空懸掛,雙臂軟綿綿地垂下,忽悠悠地飄來蕩去。
李云龍有生以來這一仗打得最為漂亮,干凈利索地解決兩個用刀高手,心情激動之下,在原地手舞足蹈一番,正扭著屁股,猛地想起藍冰月的身子被自己撞飛,不知道受傷沒有,收回纏在那人手腕上的青龍刀,急忙跑過去扶起她的身子。
藍冰月哎喲連聲,身子軟綿綿的,揉著又痛又酥的胸部,無力地道:“夫君,以后你要后退,最好事前打聲招呼,我的*鴿可禁不住你幾下撞。”
李云龍剛學會《洗髓經》神功,一時信心爆滿,頭腦發熱之下得意忘形,忘記了平日時刻注意的收斂和風度,被藍冰月嬌媚的聲音一喚,登時冷靜下來,擔心剛才的大叫大嚷會驚醒山莊里的人眾,急忙背起藍冰月,上前走到那兩個黑衣漢子身前,伸手去他們的衣袋中一番摸索,掏出兩疊銀票、十多兩銀子、兩塊玉牌和一張畫著圖形的地圖。
他不及細看,把這些東西全都放入自己懷中,提起角落里的那四個藏著賊贓的包袱,腳步輕點,飛也似地往來路狂跑。出了雨廊,才轉過太湖石,只見那三層高樓的房間里已亮起了燈火,一個年輕的女子突然發瘋似地跑出來,身子猛地撞在陽臺護欄上,搖搖欲墜,扯開喉嚨喊道:“不好啦,殺人啦,老爺和九奶奶被人殺死了,快來人啊……”
天色陰沉得猶如喪服,秋風起處,滿院落葉蕭蕭而下,女子的尖叫聲凄厲而驚惶,遠遠傳出,在寂靜的深夜顯得越發嘹亮和刺耳。李云龍暗叫不妙,知道經她一叫,山莊里很快就有大批壯丁家奴趕過來,腿上加快速度,在假山花木叢中沒命地飛奔。
飛上后院圍墻的時候,前后院子里都已經有不少燈光亮起,人聲、敲梆子的聲音隱約傳來。李云龍心急如焚,額頭上不住冒出汗來,跳下圍墻,落腳無聲,身子盡量伏低,像一頭敏捷的非洲黑豹,借著偏僻漆黑的墻角、樹影向前逃竄。
一路上七高八低,也不知踩壞了多少樹苗、花卉,踏壞了多少花盆、籬笆,好不容易挨到跳進來的地方,心中一下大定,伸手拍拍藍冰月的圓臀,笑道:“寶貝夫人,總算安全了。”身子一縱,一個“飛鶴沖天”式,高高地騰空而起,他的腳尖還沒踩上墻頭,忽聽下面“著”的一聲叱喝,三枚梭子鏢在月色下光芒閃爍,化成三道藍色閃電,分上中下三路,朝他的背后疾速飛來。
這人等到這時才跳出來突發暗器,也夠陰險狡詐的,李云龍想不到在這里碰上暗器高手,差點亂了方寸。他身在半空,周身沒有半點借力之處,無法側身逃避,再加藍冰月伏在背上,形勢可謂千鈞一發,萬分兇險。
李云龍急中生智,右臂猛地一甩,把兩個包袱擋在身后,一個扭頭,叮的一聲,牙齒一陣劇烈酸痛,生生咬住了那枚電芒一般的梭子鏢。李云龍穩穩地躍上墻頭,雙腳站穩,“呸”地吐出口中的鋼鏢,笑道:“下面的龜孫子聽了,老子乃天目山上百花寨的三當家,今天暫時饒你一次,過些日子卷土重來,定取你的狗命。”笑聲嘶啞,頗是勉強,心中后怕不已。
眼前藍芒閃動,又是三鏢飛來,他急忙縱身落地,招呼等在原地的李夢清和云霞,沿著來路,飛也似地跑了。遠遠聽見山莊各處人聲鼎沸,銅鑼、面盆敲得震天響,事情鬧大,再不跑就危險了。四人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全速飛奔下山。
李夢清輕功卓絕,跑起來還不覺吃力,云霞小腳伶仃,走快些都不行,何況快速跑步?“哎喲”一聲,跌翻在地。李夢清搖了搖頭,回去扶她起來,抬頭望時,李云龍已跑出幾十丈遠,只得攙扶著她勉強小跑。云霞腳脖子生疼,臉上汗水涔涔,在李夢清又拖又拉之下,勉強跟上,下身的直筒長褲卻被路旁的荊棘割破了好幾道口子,露出好幾塊雪白的大腿肌膚。
李云龍雙臂提著四個大包袱,背負藍冰月,一路急奔,繞過山腳一片灌木林,看見馬車還停在原地,登時松了口氣,吹聲口哨,輕松地小跑過去,撩開車簾,正要把四只包袱扔到車上,漆黑的車廂中突然閃電般伸出兩把鋼刀,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
四周的樹干后“哧哧哧”竄出十幾條黑影,刀光霍霍,指住兩人身上要害,一個中年漢子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縱橫江湖十幾年的‘豺狼當盜’,今天會落在我的手里,你們這幾天真夠猖獗,短短三天時間,連盜安慶府周縣七家巨戶,殺人數十,連老子的師父你們都不放過,可也知道有今天么?”提起腳來,踢中藍冰月的屁股。藍冰月哎喲一聲,痛得眼淚汪汪。
李云龍不料事情結束,大功告成的時候還會生出這樣的變故,鋼刀架在脖子上,半分動彈不得,一時無法可想,只是聽那中年男子的聲音有些熟悉,待得小昭哀號一聲,心中發急,猛地想起一個人來,叫道:“贏兄,是我。”
來人正是追風劍客贏風。贏風一見是李云龍驚訝的問道:“李兄,怎么是你?”“說來話長。現在我們先離開這里吧!”李云龍看了看旁邊的三女道。
※※※“贏兄,你應該是唐王府的世子吧!”在一處酒樓里,李云龍看著贏風笑道。“你看出來了?”贏風不介意的笑笑道:“我還以為你要過一段時間才發現呢?”
“再不看出來的話我真的就成了傻子了,贏姓的人本來就不多,再說上次武林大會上你和唐王表現出來的神色我就開始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