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不準備和兩人硬拼,才全身而退的,對斗姆來說,已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以她的內功修為,這一下從兩道劍光上下夾擊之中,由橫里抽身后退,就像電光閃過一般,該是何等快速?照說應該并無多大阻力,因為這時李云龍的飛訕一劍,發劍在先,也發得較快,舒秋箱誅神劍不是沖上去,掉轉頭往下就刺,而是在半空中掉頭之時,劍身成“一”字形平著緩緩降落的,落下的較慢。
但兩人心里的想法不同,這一招劍法的威力,也就各異了。李云龍使出飛訕一劍,劍光往上席卷而起,看到斗姆急*身后退,他不愿得罪了這個女魔頭,因此一見她退去,劍勢不覺停停,但舒秋霜可不同,她已經祭起誅神劍,自然希望把斗姆的杖勢破去。使這種高深劍術,都是以意使氣,由氣馭劍,李云龍劍勢一停,心頭自然沒有傷人之意。
舒秋霜對這一招劍時,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還沒練到以意使氣,以氣催劍的階段,但她心里并不放松,祭起的長劍自然也就不放松了。你莫看誅神劍在空中平平的、緩緩的下降,如果真要緩緩降落,那還能傷人?
舒秋霜雖然還不懂得馭劍之道,但祭起了誅神劍,這招劍法的本身就有克敵的威力,本來下落之勢,好像極緩,等到斗姆閃電般從橫里后退,誅神劍下落之勢,也突然加速了,也是因為這樣才能有把握逼退斗姆。
而斗姆發杖撲來之時,一幢杖影至少也有一般花園中假山那么一座,但后退之際,這一幢如山杖影自然全已斂去,只剩了她一條黑影閃電般橫來。誅神劍驟然下落,劍氣侵體,斗姆才發覺誅神劍的威力,平飛的人急忙藤仗上撩,人卻只絲毫不停,繼續箭一般平射出去。
但聽“嗒”的一聲,等她飛射出去一丈開外,身形落到地上,才發覺隨她數十年,身經百戰的一支藤杖,已被誅神劍削斷了尺許長一截。這一經過,說起來大費筆墨,實則只是斗姆揮杖縱起,李云龍、舒秋霜各自發出了一招劍法,斗姆再橫飛后退,前后最多也不過是轉眼工夫的事。
在李云龍發出飛訕一劍之際,沈若華、秦畹鳳只覺李大哥這一招劍光強烈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不,一道青蒙蒙的劍光,已經把她們全包在里面,就是要想發劍,也已經發不出去了。直等劍光消失,李云龍、舒秋霜各自收回長劍,兩位姑娘知道李大哥和三妹聯手,已經破了斗姆的第三招。
就在此時,李云龍耳中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小伙子,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李云龍一怔,急忙朝四位姑娘低喝一聲:“我們快走?!币皇掷鹎仡跌P,身形彈起,朝墻頭飛掠過去。沈若華、白秋云等四道人影也一齊飛掠而起,飛上墻頭。
斗姆眼中綠光大盛,厲笑道:“你們想走?!币蝗θ擞?,白發飛揚,宛如妖巫一般,半空飛撲過來。
就在大家撲登墻頭之際,沈若華返身振腕一指,使出她家傳的玲瓏指來,秦畹鳳早已在左手握著一只飯碗,這時同樣一個回身,右手食、中二指一疊,一連彈出三片碎碗。玲瓏指和三片碎碗,當然傷不了盛怒之下的斗姆,但就在斗姆堪堪撲近墻頭不遠,驀地有一縷極強的指風,從斜刺里射到,這一縷指風,來得神速無比。
雙方動作,何等迅疾,斗姆飛撲而來的人,不防暗中還有人出手,等到發覺,已是無法閃避,人在空中,根本也閃避不了,急忙右手一揮,—道衣袖朝指風卷去。但聽“轟”然一聲,如遇霆擊,指風居然穿透衣袖,一下擊中右腕。這一記雖然傷不了斗姆,卻也擊得她身形驟落,手腕火辣辣生痛,一條右臂幾乎酸麻得握不住藤杖。這一遲延,李云龍等五人,均已飛出墻外,疾奔而去。
斗姆尖厲的喝道:“天雷指,是歐一峰,你敢和我老婆子作對?”她自然知道歐一峰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出現,盡憑剛才這一記指風,功力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李云龍的飛訕一劍,舒秋霜祭起的誅神劍,自己窮追下去,也決討不了好,是以她喝聲出口,人并未跟著追出。墻外也寂無人聲,沒聽有人答應。
斗姆驀地仰天厲笑,聲若夜梟,說道:“也好,這是你們來惹我斗姆的,咱們索性好好較量,我若不把江湖武林攪個血雨腥風,就不叫斗姆了。”
李云龍一行五人,越出圍墻,只聽一個低沉聲音叫道:“小兄弟,快帶著她們向北走,在甘泉山下等候老夫?!崩钤讫堉挥X這聲音十分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在那里聽過,當下就朝大家說道:“你們快跟我走?!闭f完,一路朝北奔行。
沈若華叫道:“李大哥,我們到那里去呢?”李云龍道:“是一位老前輩說的,要我們到甘泉山下去等他?!卑浊镌茊柕溃骸笆悄且晃焕锨拜吥兀俊?
李云龍道:“我也不知道,這位老前輩的聲音聽來極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方才就是他攔住了斗姆,不然我們還不容易逃得出來呢。”說到這里李云龍心中一動。舒秋霜道:“我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李云龍道:“要我們快走,就是這位老前輩。”他這話,四位姑娘全不知道,因為叫她們快走的是李云龍,那個低沉聲音只是以傳音入密和李云龍說的話,但四位姑娘相信李大哥說的不會是假話,她們心中雖然疑信參半,可是斗姆這樣的人,沒有追出來也確是事實。
于是大家腳下絲毫沒停,不到片刻工夫,就已趕到甘泉山下。這時已快近三更,夜色已深,山林間暗影空蒙,松風如濤。大家不覺站停下來,舒秋霜道:“李大哥,我們在那里等他呢?”
李云龍道:“這位老前輩要我們在甘泉山下等,這里離大路較近,就在這里等好了?!痹捖暩Τ觯宦犚粋€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小兄弟,你們怎么才來么?還不快過來,老夫已在這里等了你們好一會了?!?
李云龍循聲舉目看去,只見十數丈外一棵大樹下,負手站著一個白衣儒生,雖然相距較遠,看不清楚面貌,但只要看他瀟然而立,似乎年紀不太大。一面急忙回頭道:“我們快過去?!碑斚扰e步行了過去。
今晚月色雖然不太明朗,但半鉤殘月,總算從云層吐出一點昏昏朦朦的月色,五人這一走近,也依稀可以看清這人的面貌了。這個白衣儒生,看去不過四十來歲,生得長眉如劍,朗目如里,貌相清俊,含笑朝李云龍望來。
李云龍看得不禁一怔,這人自己竟然從未謀面,怎么會救自己?但依然雙手一拱,說道:“今晚多蒙前輩援手……”白衣儒生呵呵一笑道:“小兄弟不認識老夫了么?”
李云龍愕然相望,說道:“前輩……”白衣儒生朗笑一聲道:“小兄弟還記得你的驚天指和什么相同?”
“啊?!崩钤讫埧谥邪×艘宦暤溃骸袄锨拜吘褪恰彼f到就是二字,下面卻不好說出口來,是以頓了一頓。白衣儒生含笑點頭道:“不錯,小兄弟總算記起來了,老夫正是?!?
李云龍道:“老前輩那就是歐老前輩了?”白衣儒生微微一笑道:“老夫正是南海歐一峰,唉,二十年來,老夫一直自號活死人,這歐一峰三字,多年不用,倒好像反而生疏了?!?
沈若華在旁,自然也聽到了。此時聽那白衣儒生說出就是歐一峰,心頭不禁大是為難。沈若華聽娘說過,爹叫歐一峰,是南海風雷門嫡傳十六代掌門人,二十年前,自己剛出世那年,爹中了仇人一記附骨釘,而且還有幾個仇家一路追殺,負傷逃走,隱姓埋名,絕跡江湖,音信久絕,直到最近,才知爹隱居茅山,自稱活死人。
那么眼前這人自稱他就是活死人,又是南海歐一峰,該是爹不會錯了,但問題是娘今年已經四十七歲,爹比娘還大上十二年,如今該是五十九歲了,可是眼前這人,看去不過四十來歲,若論年歲,就足足相差了二十年。是以沈若華只是拿眼望著白衣儒生,腳下逡巡,不敢上前相認,認錯了人,豈不是笑話?
歐一峰目光朝沈若華投來,炯炯雙目之中,忽然間起了一層霧水,臉色一黯,徐徐說道:“若兒,除了為父,天底下還有第二個歐一峰嗎?這也不能怪你,你一定認為父今年五十有九,應該是一個老人了,卻沒想到為父還是如此年輕,對么?”沈若華紅著臉,點了點頭。
歐—峰又道:“為父昔年中了仇家一記附骨釘,這附骨釘乃是排教中最厲害的掌中釘,打中人身,直入骨骼,不但真氣全滅,不死也得終身殘廢,只有排教中人可以先服下特殊藥物,把人放入大蒸籠中,下面用烈火蒸上三天三晚,其釘自出,除了他們這種方法,天下無人能治……”
沈若華臉上不期流露出焦灼之色,顫聲說道:“那我爹不是沒有救了么?”“凝兒,為父不是好好的活著?”歐一峰藹然一笑道:“當時為父仗著本身功力,封閉住幾處重要穴道,想到普天之下,為父只認識一位方外道友,他昔年到過南海,此人一生所學,勝過為父十倍,當時就趕去想請他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