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靈弓著身，拿著帕子，努力地擦著桌子。汗水從她的臉上滑下，彙集到下巴，然後滴落到桌上。

“你發什麼神呢？把你的臭汗給我擦乾淨！”一個身材高大，長著絡腮鬍的男子，盯著桌上的汗水，衝百靈大吼道。

“對！對不起！我馬上擦！”百靈聞言看去，焦急回答道。

她將手中的帕子放入腳邊的水桶，快速地洗乾淨，然後單手擦乾了臉上的汗水，擰乾帕子，起身擦向桌上的汗水。

她一慌張，不小心弄倒了一個玻璃杯。

見此，她面色大變，猛然扔下帕子，伸手抓去，想要攔住正往下滾的杯子。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

“啪啦——”伴隨著一道清脆的聲響，玻璃杯摔得粉碎。

清脆的聲音傳入那位板著臉的男子耳中，他面色瞬間變得兇惡，大步朝百靈走來。

他惡狠狠道：“你這個蠢貨，看你幹了什麼？！”

見那名男子走來，百靈頓時僵在原地，面色蒼白，緊接著，她身體顫抖起來，下一刻，她直接跪了下去。

她不停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這個月的工資我不要……”

話未說完，她就被那名男子單手抓起，隨後狠狠地按在桌上。

百靈沒有反抗，只是眉頭微皺，身體發著抖。

男子不停地罵她，過了許久，他的怒氣終於發泄完，指著桌上的幾滴汗水，大聲道：“給我舔乾淨！”

百靈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後將眉頭舒展開，伸出舌頭，將那幾滴汗水舔淨。

店主對她的暴力行爲已經屢見不鮮，她早已習以爲常。她嚐嚐安慰自己，只要把事做好，就不會有事，萬一惹怒了老闆，乖乖地接受懲罰就能減少他對自己的傷害。

這時，店裡的一些客人聞聲陸續走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免皺起眉頭。

一位青年走上前道：“老闆，差不多得了。”

百靈聽見有人給自己說話，頓時欣喜若狂，用勁挪動自己的腦袋，想要看看聲音的主人是誰。

然而在老闆控制下，她難以動彈，掙扎了兩下便放棄了。

她沒想到的是，那位青年的下一句話讓她內心痛苦，彷彿一瞬間跌入谷底。

“聲音弄的那麼大，影響大家喝酒的雅興了。”青年接著道。

“真是不好意思。大家先回去吧，我馬上將這事處理好。”老闆臉上堆笑，帶著歉意道。

待所有人都走後，老闆將嘴湊到百靈的耳邊，沉聲道：“要不是看在你父母的面子上，我早就讓你滾蛋了。不光這個月，你下個月的工資也別想要了。現在，把剩下的桌子擦乾淨滾蛋吧，我不想再看見你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老闆留下這句話後，鬆開手，直起身子，然後瞪了百靈一眼，轉身上樓了。

待他踩著樓梯，發出的清脆聲響完全消失後，百靈這才緩緩起身，然後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繼續擦桌子。

這次，她全神貫注，一點也不敢馬虎。

直到將所有的桌子擦乾淨，打掃完地上的碎玻璃之後，百靈這才離開酒館。

她來到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失魂落魄地嘆了口氣。

她低著頭，走進一條無人的小巷，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開始思索剛纔發生的一切。

工資沒了，回去肯定要捱罵，這可怎麼辦啊？哎……算了，都是自己的錯，抱怨什麼呢，只要以後不再犯錯就行了。

百靈收好思緒，走出巷子，然後貼著牆快速朝家走著，不時地，她還要警惕地環視周圍。

她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碰到那夥人！

然而事與願違，她又被發現了。

她快步走過一條巷子時，裡面的幾名男子發現了她，隨後走出巷子，將她攔住，之後再將她逼進巷子中。

此時，百靈面色蒼白，心中無比緊張，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開始幻想自己痛苦地倒在地上的模樣，一想到這些，她的身體就微微顫抖起來。

一個高個子男子兇神惡煞地盯著百靈，開門見山道：“錢呢？”

每到月末，他們就會將百靈攔住，然後拿走她的工資，若是不給，她就會被打得鼻青臉腫，像死狗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

儘管她每次都繞路而行，並且小心翼翼、警惕四周，但每次都會被發現。

唯一幸運的是，這些人第一次威脅她，讓她拿出工資時，她因爲被剋扣了工資，只給了正常工資的一半。

因此從那時起，她每次遇見這些人，都只給一半，將另一半事先藏好。

面對身材高大的幾人，她從未有過反抗的想法，更沒有反抗的能力。

“抱歉，我把工作搞砸了，這個月……沒有錢，下個月也……”百靈戰戰兢兢道，還未說完，她就被身前的男子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男子怒罵道：“你是豬嗎？這點事都做不好，看來以後不能指望你了，都給我打！”

話音剛落，周圍幾人圍了上去。

下一刻，被扇流鼻血的百靈被一腳踹倒，然後被拳打腳踢。

她抱著腦袋，蜷著身子，盡力讓自己少受一些痛苦。此前，她嘗試過求饒，但毫無作用，因此，她明白了，只要讓他們打累了，就會停手。

不知過了多久，爲首的那人對百靈吐了口唾沫，然後招呼其他人，一同離開了。

淒冷而昏暗的小巷中，只剩下像死狗一樣，安靜地躺在地上的百靈。

她將握得緊緊的，發著顫的拳頭緩緩張開，咳嗽幾聲後，用雙臂支撐著身體，顫巍巍地站起來，然後扶著牆，防止自己忽然倒下。

對於身上的許多淤青，她早已熟視無睹。

緩了一會兒後，她步伐踉蹌地朝巷子深處走去。

她總是慶幸，自己擁有極強的生命力和強大的承受能力，不然她早就死了。

天剛下過雨，巷子中堆放的一些雜物和垃圾中，有些能夠盛一些水，供她洗去臉上的血跡。

洗臉不是因爲她愛乾淨，而是不想讓臉上的血跡使得她引人注目，她不喜歡那種感覺。

她總是幻想自己能夠成爲透明人，能在擁擠的街道上自由穿梭，一個人沒有痛苦地求生。

回家的路上，她路過貧民窟，將藏在身上的一塊糖給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小女孩激動地笑了，她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可當她看見其他眼巴巴看著她的孩子時，臉上的笑容又被愁容代替。

“抱歉，我沒有更多的糖了，等以後有錢了，再給你們買吧。”她摸摸幾個孩子的腦袋後，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在她的余光中，一道人影從遠處的牆角閃過。

百靈眨了眨眼，眉頭微皺，好奇地走上去查看，她在牆角左顧右盼，尋找著剛纔那道人影的蹤跡，然而卻什麼也沒看到，只發現了一面破舊的鏡子。

鏡中的自己，披頭散髮，裸露在外的手腳上，滿是淤青，很是狼狽。

“如果你長的好看一點，就不用再受這些苦了吧。”百靈在鏡子前蹲下身，捏了捏自己泛黃的臉，自言自語道，“都沒人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