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我都不曾出館驛半步。劉備也不召見,法正也不拜訪,一切趨于平靜。我雖然日日品茗讀書,悠閑自得,心中卻是焦急萬分,上庸郭淮,襄陽關平兩處都沒有絲毫消息傳來。算日子,吳懿軍馬已經該到荊州,趙云的部隊只怕也快入衡陽。若再拖延下去,真與孫權開戰,為顧全大局,就不能再與法正為難,否則川軍軍心動蕩,將領惶惶不安,豈不讓孫權得了便宜?
這日,我又泡上一杯茶,在房中看書。就見桓易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喊道:“先生,襄陽那邊有消息了。”
終于來了,我站起身笑問道:“關將軍軍馬現在何處?”說完見桓易臉上并無興奮之色,卻是滿面憤慨,又覺得不妥,急忙問道:“出了什么事?”
桓易忿忿道:“先生,關平壓根就沒有向白帝出兵。”
那他會去什么地方?我還沒有問出口,又聽桓易道:“先生來白帝之后,關平便從襄陽至荊州,與安國一起削去子謹與文節的兵權,占了荊州,南郡。”
“混蛋。”我將手中書簡狠狠地扔在地上。
“正是。”桓易接口道:“想不到孔明居然能勾結到關平一起,難怪一直沒有任何動作。”
“不是,我不是罵他們。”我頹然坐下,苦笑道:“關君侯之死,孔明也脫不了干系,關平再糊涂也不會也孔明勾結。”
“難道是法正?”桓易隨即又搖了搖頭,道:“法正欺君之賊,關平也不會行此不道之事。”
“不錯。”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算了,安國既然和乃兄一起,只怕我與伯濟的書信,他也未曾送去。伯濟在上庸危矣。”
桓易雙掌狠狠互擊一下,道:“想不到安國平日里與先生如此要好,關鍵時候居然將先生賣了。”
“這事也怪不得他。”我揮了揮手,無力道:“好歹吾也是有功之人,又不似法正一般謀逆,應該是有驚無險。子謹,文節二人現在如何?”
“也與先生一般。”桓易嘆氣道:“深居簡出。”忽然悟道:“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說這事是……”
桓易話未說話,就聽外面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趙順的尖細聲音喊道:“圣旨到,李蘭接旨。”跟著就是向寵帶著一大隊禁軍闖入,分列兩旁,將我與桓易圍在中間。我冷眼看著向寵,問道:“天翼在什么地方?”
向寵抱拳道:“貴下由末將二弟照管,將軍勿用擔心。還是請將軍先接旨。”
易知道天翼已經被控制住,臉色聚變,雙拳緊握。我忙一手將他拉住,雙膝跪下,朗聲道:“臣接旨。”
趙順輕蔑一笑,張口念道:“陛下詔諭:朕今日身體大好,思卿甚切,特在宮中設下酒宴,與卿一同把酒言歡。欽此。”
“謝陛下恩典。”我三扣而起,雙手接下詔書,道:“公公,陛下召見,吾何時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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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順笑吟吟道:“陛下已經將車馬置好,就在館驛之外,請將軍這就隨小人入宮。”
又道:“容吾換上朝服。”
“不必。”趙順道:“陛下在宮中等候,請將軍即刻動身。此非朝會,將軍著便裝即可。”說著向旁邊讓開,伸手道:“將軍請。”
我淡淡道:“不敢。”舉步便行。就聽桓易在身后喊道:“先生。”聲音梗塞。我轉過頭來,看著他微微一笑,道:“無妨。”心中卻不禁打鼓,此去兇吉如何,確實難以預料。法正,李蘭,你們都讓人給當猴子耍了。
趙順所言不假,車馬早就備好,周圍羽林健兒護送,為首一將卻是長水校尉關索。見我出門,關索笑嘻嘻上前,拱手道:“李大將軍,咱們又見面了。”
我也笑道:“正是,幾日不見,將軍已經榮升到禁軍當差了?前途無量啊。”
“還不是托大將軍您的福?”關索過去將車簾掀起,道:“將軍請。”
“有勞。”我微笑著上車,等到車簾落下,臉上頓時沉了下來。聽著馬蹄聲響,一路往永安宮而來。這次沒有人攔路搗亂,片刻便覺得車身一頓,我掀開車簾,已然到了宮門。
關索又打馬到車旁,道:“將軍請下車。”
我不等他來攙扶,一躍而下,正要踏步進宮門。又聽車馬聲起,就見川將費觀帶著一隊車駕而來,昔日收李嚴時,有過數面之緣,故而認識。我不想也知道里面坐著的一定是法正。果然車身停下,法正便掀簾而下,見到我后,神色微微一愕,問道:“將軍何以在此?”
我微笑道:“陛下召蘭進宮赴宴,大人想也是奉詔而來?”
“正是。”法正答應一聲,口中卻道:“陛下也宴請將軍?這,正如何不知?”
我嘿嘿一笑,道:“大人此言差矣。莫非陛下要宴請何人,還要與大人商議不成?”
“是,是。本官失言。”法正急忙打哈哈,道:“將軍請。”笑得十分勉強,眼光不住向趙順看去,后者也是一臉茫然。我看著他的神色,心中默默嘆氣,這家伙死到臨頭,還渾然不知。向寵見我二人到齊,迎上來道:“陛下等候多時,就請二位大人入宮。”說著,就由趙順帶路,我與法正緊跟在后,最后是向寵帶著羽林禁軍跟隨。
酒宴還是設在那日為我接風的大殿之上,除了劉備,與宴之人只有我與法正。劉備仍是一臉病容的靠在軟墊之上,等我與法正跪拜之后,才揮揮手,道:“二位卿家平身,入座吧。”
我二人稱謝坐下,卻不見前面案上放有滴酒片肉,我倒是心中有點準備,眼觀鼻,鼻觀心,穩坐不動。法正卻有些著急,起身問道:“不知陛下召見臣等,有何事情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