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莊的北山白云里,十三青峰白霧彌漫,像是裹了一層綢靡。在半峰腰纏繞著許多宮殿,朦朧詩一般的感覺。而山峰之下倒是建造著些許金碧輝煌的樓舍,耀武揚威的立落在那里。這里已然分為了三個層次鮮明的階層。住在北山白云青峰上的仙宮殿鑾上的是北山宗的修神練氣者,而在北山底下的富麗宏園的是一家龐氏地主富豪;至于遠在十里開外的就是雞冠莊里的幾千佃農莊了。
在北山底下的富麗宏園里,一座歷久彌新的泓屋祖堂,一個富態的富貴冠衣老人正跪在蒲團上,狒紅的臉上滿是認真虔誠。這老人大概六十余歲,肩膀寬寬的,肚子垂落下來險些貼在地上。這頭倒是有幾分之前那個鴨嗓子男的模樣,都是一臉肥頭鼠眼。不過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了鴨嗓子男的囂張跋扈,反而多了一些歲月留下的老謀深算。這個狒紅臉、大肚垂腩的老人名叫龐傅,是這個雞冠莊的莊主。他是一個有手段有狠勁的人,他是從祖輩里傳接下了這份家業,也不知道他的祖輩積了什么德,作了什么善。反正就是剛好與這北山宗的宗主龐海一個姓氏,然后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一番強拉硬扯、胡編亂造之后兩人就扯上了宗親關系。這旁氏地主愿意為北山宗壓榨佃農百姓,而這北山宗也給這旁氏地主一些庇護甜頭。兩者一拍即合,就這樣狼狽為奸起來。
龐傅別看才六十多歲的模樣,其實已經一百九十三歲。因為早年的時候,縱欲過度,糜爛不堪,不知禍害了多少女子。不過可能也是造了孽,在傳宗接代這件事情上,一直讓他心疲力竭。起初的時候也倒是沒有什么,只是隨著年紀的上去,這傳宗接代的事情就開始襲上心頭,越想就是越急,可越急也就是無果。終于倒了他一百六十七歲的時候,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尋得了什么藥,豁出了老命進行無數次耕耘之后,這才有了一個兒子——龐祖安。就是那個被稱為少宗大人的鴨嗓子男。他對于這個寶貝兒子甚是疼愛,哪怕自己的兒子仗著家里這份庇護,如何在外面胡作非為,他都可以兜攬下來。況且自己的兒子只是去那些賤民佃農那里耀武揚威而已,肆意禍害幾個女人,偶爾打死幾個男人,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這些佃農就是能生。
今天龐傅自己的兒子又如往常一樣出去鬼混去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就是去睡一些女人,打殺一些人而已。他認為這樣做是無可厚非的,這樣才能讓那些不安分的賤民老實本分。每年他都要給北山宗交納許多靈食材,當然還要搜羅一些年輕漂亮的女人。這是必不可少的任務,也是獲得北山宗庇護的基本籌碼。
這北山宗其實也是在一千多年前創立的,當時的龐海已然到了虛神境界,不過這卻是他拼了無數次生命危險才換來的這般成就,為此也身上也留下了不少暗疾,想要繼續突破已經無望了。所以他也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他可不想奔波勞碌一生,到最后什么也沒有留下,就化作了一抔黃土,魂歸九天萬里。在這個強者為尊、弱肉強食的世界,人們總會尋求一些生存下去的意義。而至圣鴻儒圣人,為這些迷茫的眾生立下了生命的意義名言警句,即是著名的橫渠四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所以他也想學習那些圣人門賢,開宗立派。可是奈何中洲之地,都是強者林立的寶地,那些好的天山仙谷,大都被那些家族勢力、其他宗派駐占了。也只有這些流民百姓的生活的貧瘠之地,才不會被人看上眼了。恰好這雞冠莊的北山一帶,也還算是一個不錯的地方。于是這北山宗就在這里扎根立足發展了起來!
這北山宗在早年立派之時也做過許多利民便民的好事,當時的雞冠莊還沒有這般安適,山中多有一些小妖小怪。這龐海就派遣了幾個剛收的弟子,自己也是親自出馬,進行了一些降妖除怪的事。由此他的北山宗的名聲開始大噪起來,那些普通百姓也是對他感恩戴德!安閑自在就會讓人忘記之前的患難與共,民眾們開始對這北山宗不滿起來。不過也不知到哪里跑出了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應該是龐氏的祖先。由此龐氏財主也就這樣誕生,那些普通民眾的噩夢也由此開始,一直綿延不斷,愈演愈烈!
其實瑾言把老人放下之后,就想轉身離去,繼續他的修心之旅。這里的人都很是可憐可悲,但這卻不是他為之停留的緣故。這叫田老的老人已經是快要行將就木之人,可以說是身子已經埋在土里半截的活死人。之前也只有他一個人為自己留下一些惻隱之心,剩下的只是麻木不仁,甚至是有些幸災樂禍地袖手旁觀看熱鬧。瑾言并沒有埋怨他們的意思,人性泯滅人性,世態炎涼生炎涼!
這奇域大陸,經過荒古時期的創世之爭,被割裂、破碎分成了五大常域,而這五大常域又經歷多次的上古圣戰、眾神之戰……這無數次毀天滅地的力量,也導致這里的天地命脈破碎不堪。人們對于大自然的肆意妄為,終于也化為各種天災人禍降罰到他們的身上。修煉資源本來就少,而且多數是被那些家族、宗派奪占。占奪到的資源可以停供他們修煉了突破,力量可以為他們繼續占奪更多的資源,底蘊就此越積越深。不過一切并不是那樣一帆風順,在奪占的過程中,也常常伴隨著衰敗與隕落。至于那普通的百姓只能永遠地被壓榨著、剝奪著、茍延殘喘地活著。拔掉牙齒的老虎,空有一身紙皮兇相,何況是沒有了尖牙利齒的羔羊,除了被宰割,很能如何。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可是又能有幾個人能如此。不過機會終究會在某一個角落的某一個瞬間擦肩而過。抓住了、把握住了有可能就可以真的逆天改命,當然也可能是把你推向更高處摔落下來。不過沒有把握住,那么只能繼續著,繼續著暗無天日的噩夢!
瑾言看著田老抱著妮妮有些吃力,所以就想幫他抱一下。況且他對于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也有些許好感,仿佛當年他的妹妹瑾韻那般純真無邪。小女孩的父母還是沒敢追過來,只是一臉無助可憐地乞求著,周圍的這些人的幫助,然而回敬給她的只是同情和冷漠。
瑾言剛欲伸過手去抱住妮妮,沒想到她卻有些瑟瑟地躲開。
“大仙……不礙事,小老頭身體還硬朗著呢!”田老說著,褶皺的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冒出了虛汗,就連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小妹妹別怕,大哥哥不是壞人!”瑾言用手拂開擋在面容前的遮陽斗帽,果然露出一張精致清秀的玉容,兩道蒼穹劍眉,一雙琉璃星瞳!
田老隱約一看,不由驚為天人:“如此神姿仙韻,唯有天人也!”
“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比娘親還好看呢!”妮妮小嘴甜甜萌物語,直接張開小手,撲到了瑾言的身上。
人群里的婦人,看見自己的女兒就那樣癡迷迷地撲到瑾言的身上,以為是他用了什么妖法,迷惑自己的女兒,肯定是要害她女兒性命了。所以也不管不顧,瘋癲似地向瑾言撲殺過來!然而這次瑾言再次笑了,笑得那般莫名其妙。
“娘親,這個哥哥長得真好看,比娘親還好看呢!”妮妮看見婦人向她跑來,還以為要過來接她回家,可是她還有些舍不得瑾言的懷抱,也留戀田老爺爺的甜果。
婦人聽見女兒居然是這樣是風言風語了,心想著:“這妖人肯定是使用了什么蠱惑人心的妖法,看來田老和妮妮都被他的妖法迷住了。而且看這人把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的,肯定是長得太過丑陋嚇人!”這樣想著,她更加慌急,沉重的腳步也不有得雜亂起來。一不小心,兩腳就絆織到了一起,眼看就要下巴著地。沒想到卻奇跡般地懸立在了半空,然后又穩穩地落在站在了地上。
婦人不由得慶幸驚奇抬首看了一眼瑾言,恰好一陣清風拂過,驚鴻一瞥眼前這人的仙姿容貌。原來遮容擋面的,除了丑陋嚇人之外,還有太過美麗。
“沒事吧……”瑾言輕聲關切道,然后把妮妮輕柔遞送到了婦人的面前。
婦人聞其聲若激流清泉,蕩漾起深處漣漪春波。整個人也著魔似怔立了片刻,這才悻悻地從瑾言的手里接過女兒妮妮,然后一臉擔憂地親昵著女兒。然后抱著女兒沓沓地就跑進了人堆里,不過腳步倒也沒有了之前的慌亂驚措。
瑾言含著看不見的笑意佇立著婦人遠去。
“大仙……要不您好是先離開吧,此地恐怕不宜久留。”田老有些擔憂勸慰道。
“來者是客,老人家要趕我走,也要讓在下喝杯涼水吧!”瑾言不以為意。
“大仙說的哪里話,小老頭絕無此意!只是……只是您把龐莊主的兒子害死,恐怕會……遭到報復,留在此處只會惹來殺身之禍的!”田老憂愁善語。
“好說……好說,我就喝一碗涼水就離開,說那么多話喉嚨實在是燥得很……”
田老看瑾言這副模樣,完全不像是喝一碗涼水就走的模樣,遂也無奈地嘆了口氣:“唉……”然后便徐徐地在旁給瑾言引路。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悄悄吼了一句,終于漸漸地有人離去,散離而去,一個兩個……三五個……吵吵鬧鬧,熙熙攘攘之后,只留下空蕩,發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