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揚順應(yīng)朱長齡的美意,當(dāng)天,就在這紅梅山莊上悠閑的安住下來。
先前,受他囑咐,趕去鎮(zhèn)上采辦某些物事的胡人車夫,也由朱長齡做主,命令莊內(nèi)的仆從前去尋找,并且將其領(lǐng)入莊內(nèi)。
后來,朱九真被關(guān)禁閉的一個月中,倒有大半時間,均自常伴隨在殷揚左右。平日里唱歌猜謎、講故事說笑,竟顯青春少艾的清新可愛。殷揚見她,就連自己的生活起居,也是細(xì)心體貼,無微不至的照顧對待。
暗自里,身心大爽的同時,也不禁感慨起這對父女實屬不凡的高超演技來。
若說,朱大小姐對于他這位名副其實的大帥哥,擁有那么些稀奇好感,那還是說得過去。但若是,這么一個時常會發(fā)些大小姐脾氣的嬌嬌女,突然間,轉(zhuǎn)變成為溫柔似水,細(xì)膩敏感的順從女郎……他卻是不大相信的。
呵……朱長齡可以裝成溫文爾雅,待人寬厚的親和長者;朱九真亦能扮作清新自然,宛如鄰家的乖乖女孩兒……
這,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于是,來自江南,以不足弱冠之齡便統(tǒng)御太湖水域,并令眾多窮兇極惡的水盜俯首帖耳的“慕容公子”,同樣施展出渾身解數(shù),與這兩位朱子柳后人,飆起演技、斗起法來。所造成的后果,直接令朱長齡對之忌憚更甚,而朱九真,則險些假戲真作,落入狼手。
那一日,自幼苦練硬功,如今仍還保持著童子之身的殷揚,酒足飯飽之后一個把持不住,將這朱氏美女摟進(jìn)懷中,順勢推倒,直差最后的那么一丁點,就要將她生吞活剝,就地正法。初冬的暖閣里溫暖如春,與外邊的冰天雪地絕然不同。眼看干柴烈火,少男少女之間,即將上演一場肉搏大戲……
一不小心,被殷大帥哥挑逗得媚眼如絲、意迷情亂的朱大美女,都快要抗拒不住。眼見,自己失身于錦緞軟墊上的香艷結(jié)局,幾乎已然注定……朱九真的貼身丫鬟小鳳,不巧出現(xiàn),客串了一把不速之客,打斷了兩人的火熱激情。
從此以后,朱九真看向殷揚的眼神,少了幾絲做作,多了幾分羞怯。顯然,又被殷揚占到了大便宜。
直到,朱九真被禁之日度完,每日里,仍舊有大半天要和他膩在一起。朱家的武學(xué)跟書法大有關(guān)聯(lián),朱九真每日晨、午兩刻,都須定時習(xí)字臨帖。這時候,早年很是苦修過數(shù)載筆法的殷揚,自然又找到機(jī)會大顯威風(fēng),一手剛?cè)岵?jì)的雜體草書,讓朱九真為之傾慕不已。
這個時代,女兒家大多歡喜才子。便是武林世家,也偏愛那儀表風(fēng)流的文武全才。隨著殷揚的本事逐漸展露,朱大小姐慢慢的被這位“翩翩少年郎”所吸引,也慢慢的彌足深陷……
正如《大唐》里的那句:“當(dāng)愛情破門而來,是無路可逃的,因為那道門是設(shè)在心內(nèi)的。”一般,朱九真不知不覺間,早已經(jīng)將當(dāng)初父親的告誡與吩咐,忘得個一干二凈。一門心思,或有七、八成,確是動了真情實意。
是以,朱九真的半汪情思,寄托在“慕容公子”身上,平常說話舉止也漸漸放開,不加掩飾,還復(fù)起本來面目。魅力四射中帶著點嬌憨純真,只不見了那曾讓殷揚直言不諱,口稱頗為反感的刁蠻任性。
期間,又有外號“千里追風(fēng)”的姚清泉姚二爺,從中原興致勃勃的趕回來過年。朱九真聞之大喜,纏著殷揚,述說起杭州的胭脂水粉、綾羅綢緞,蘇州的繡花針線和絲織圖樣,還有那湖筆徽墨、碑帖書籍等精致物品。
殷揚本身,也是個極好享受的人,見她心愛這些玩物,也便投其所好,說些自己往年在江南見到過的一干稀罕精品,使得朱九真那雙水汪汪的誘人大眼睛里,所散發(fā)出的熾熱火焰,差點沒把殷揚的臉皮燒穿。
要知道,這座紅梅花莊,雖是裝潢宏偉,氣派豪華,但畢竟僻處于西域昆侖山中。精致些的物事,數(shù)千里內(nèi)便是再有錢財,俱都無處可買。昆侖和中土又相隔萬里之遙,來回一次即要動輒一年。
年紀(jì)尚少,無緣前赴中原的朱九真,當(dāng)然對那傳說中的花花世界,最存遐想。
殷揚這個江南“土著”,見多識廣,能言會道。恰是正的撞上了槍頭,想不受歡迎都不行!
殷揚這邊忙活著搞調(diào)教工作,當(dāng)然是舒服至極,全無半點不耐。可這對漸入佳境的男女,確是急壞了在旁監(jiān)視的朱大莊主。
朱長齡將自己女兒的天大轉(zhuǎn)變觀察入目,初時單是微覺不妥,但心中仍未有防范于未然的概念。等到,殷揚一次次有意無意的主動出擊,與朱九真真正的如膠似漆起來后。他已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可偏偏,又無另外辦法可以阻止。實是白費心機(jī),自討苦吃。
這般無計可施之下,他終于想起了那門與自家向來同氣連枝的武家莊來。眼看年關(guān)將近,心中略一定計,便親自手書了一封冗長密信,傳至武家莊的莊主武烈面前。
安樂的時光過得飛快,遠(yuǎn)來西域、做客度假的殷揚,跟朱家莊的朱大小姐,相處得極為愉快,游山玩水,欣賞雪域風(fēng)光……不覺一轉(zhuǎn)眼,已至年尾。
但凡富家大宅,一到年盡歲末,自然加倍有一番熱鬧氣象。眾家仆忙忙碌碌,刷墻漆門、殺豬宰羊,都是好不興頭。
爆竹聲中,眾人等到了元旦。
山莊中人,都聚到在大廳上向主人拜年。大廳正中,朱長齡與他面目清秀的原配夫人,坐于首位。下邊七八十個童仆跪了一地,朱長齡笑呵呵的道:“大家都辛苦了!”
旁邊,便有兩名管家分發(fā)賞金。最低檔的奴仆,在這喜慶節(jié)日里,也能得到二兩銀子。
殷揚與對他愈加迷戀的朱九真,就坐在朱長齡夫婦的下手位置。兩人身后,站著一位鵝蛋臉,烏絲垂肩,腕上戴著金鐲,衣著裝飾華貴的嬌俏少女。正是前些時候,曾經(jīng)打斷過兩人好事的侍女小鳳。
殷揚正想說幾句客氣話,捧捧這位陪了女兒又一無所得的紅梅莊主。卻聽外面,忽的傳進(jìn)一陣熱鬧的對答來:“表少爺,你今年來得好早啊!”
一個男子聲音笑道:“跟舅舅、舅母拜年,敢來遲了么?”
殷揚聚氣凝神,功運于耳,又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嬌媚笑道:“師哥這么早便巴巴的趕來,也不知是給兩位尊長拜年呢,還是為給表妹拜年?”
殷揚但覺自己掌中的朱九真纖手,微微一顫,顯然坐在他身邊的朱大美女,也已聽見外面涉及自己的那聲調(diào)侃。殷揚沒有回頭望她,只感覺她不知是緊張,還是表態(tài),那只滑膩的小手,猛地用力,緊緊的握住他手。
殷揚的嘴角邊,泛起一絲輕笑。放眼望去,正見大廳的正門里,走進(jìn)兩個人來。
群仆們紛紛的躬身讓開,就見一年輕男子走在左首。此人容貌英俊,長身玉立,雖在這等大寒天候,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黃色緞袍,顯是內(nèi)功不弱。
另一旁,則隨行著一位身穿黑色貂裘,身形苗條的美貌女郎。觀其言行舉止甚是斯文,論起相貌之美,跟自個兒身旁的朱大小姐,確是不分伯仲,各有千秋。
這二人,直直走近大堂中央。向朱長齡夫婦磕好頭、拜完年,才有暇朝著側(cè)旁的殷揚三人望去。那個英俊青年,在掃到殷揚和朱九真兩人相互牽連的那雙手時,原本準(zhǔn)備好的瀟灑笑容頓時凍結(jié),俊面上再不存半點笑意。
看了眼不聲不響,低垂臻首,時不時偷眼打量下身邊陌生男子的美麗表妹。他霍一轉(zhuǎn)眼,目放寒光的緊盯住那名依然安坐著的面生男子,臉色轉(zhuǎn)冷,語氣硬邦邦的強(qiáng)笑道:“表妹,這位是?”
朱九真看了看旁邊,發(fā)現(xiàn)慕容公子像是沒聽見似的端茶淺飲,一時竟不敢隨意答話。
她不說,場面登時就冷了。
一旁,很有些大家閨秀氣質(zhì)的小鳳,忙救場道:“表少爺,這位是莊主的客人,從江南遠(yuǎn)道而來的慕容公子。”
一語道出,殷揚依舊悠閑的喝著香茶,朱九真依舊側(cè)眼偷瞧著殷揚,英俊青年依舊鐵青著臉,黑裘美女依舊微張著小嘴……
總之,冷場的局面,依舊沒有改變……
朱夫人見狀,只好出面,解圍般笑道:“真兒,你武家妹子來了,還不好好招呼。可別大年初一的就要耍別扭拌嘴。”
朱九真小心的瞥了眼不動聲色的殷揚,轉(zhuǎn)過臉不好意思的笑道:“媽,你怎么不吩咐武家姐姐,叫她不許欺侮我?”
終見朱九真開口,面色略緩的英俊青年,剛想趁機(jī)開口。卻聽上首處,先時觀戲不語真君子的朱長齡,忽道:“璧兒!來來來,見過舅舅的這位貴客!”
說著,右手作勢虛請殷揚,向自己的外甥隆重介紹道:
“這位,便是姑蘇參合莊的少莊主,慕容公子!”
被朱長齡稱為“璧兒”的英俊青年,自然就是衛(wèi)璧了。聽得這話,只見他忍住氣道:“久仰!”
朱長齡一幅笑瞇瞇的樣子,貌似尚未看出兩人與自己女兒間的不妥。又指著衛(wèi)璧,對殷揚道:“這是在下的外甥衛(wèi)璧,跟隨我義弟武烈學(xué)藝,武功甚為不弱。”
殷揚點了點頭,算作表示。
衛(wèi)璧卻對他冷淡的反應(yīng),大覺反感。心想,此人忒也不知禮數(shù),自己的那句“久仰”算是白瞎了。
這時,卻聞一旁的朱長齡,莫名奇妙的問他:
“璧兒,你可曾聽說過數(shù)百年前,江湖上流傳極廣的一句話么?”
衛(wèi)璧心知舅舅言必有物,當(dāng)即配合的奇道:“小甥當(dāng)是比不上舅舅博學(xué),幾百年前的軼言又哪里清楚。不知道,舅舅說得是哪一句?”
朱長齡笑道:“這句話,你師父應(yīng)當(dāng)跟你提過……”
說著,似有意似無意的將目光,掠過依然如故的殷揚臉上。口中,一字一頓的說道:
“以彼之道——”
聽到此處,已經(jīng)猜測出朱某人,準(zhǔn)備打什么算盤的山寨版慕容公子,分外爽快的拂衣起身,朗聲續(xù)道:
“——還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