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午時，忙碌半天的戶部官員或站或坐，三三兩兩圍成一堆，晃悠脖子揉手腕，活動筋骨，等著家人送來可口的飯菜，馬齊也是其中一員。

下屬官員都吃上熱騰騰飯菜，戶部侍郎已打算把飯菜分出去一半，馬齊家的下人姍姍來遲。

馬齊有獨立辦公室，送飯的小廝隨他進去就告罪，馬齊讓他站直回話，“今日怎么這么晚？”

小廝不敢隱瞞一家之主，“家里出點事，耽擱一會兒。”

“出了什么事？”馬齊見小廝面有難色卻不是驚慌、害怕、擔憂等情緒，“盡管講，現在不說等我下午回到家也一樣知道。”

“四阿哥派人把紫蘇四個送來了。”小廝看他不解，“就是大姑娘的陪嫁丫鬟。”

馬齊開口就問，“她們犯了什么事？”

小廝錯愕，老爺怎么這么問，“……小的也不知道，不過，聽魏公公的意思好像四爺府上不缺人，四爺的意思他府上不養閑人，就把她們送來了。”

“魏公公？”馬齊猛然想到先前被他收起來的荷包，他問魏珠兒何意，魏珠兒卻說拿回家給石氏一看便知。

如今陪嫁丫鬟都退回來了，馬齊吃不下飯，跟同僚說一聲就急忙忙往家趕。

石氏還知道紫蘇做的事太丟人，馬齊問她時她說，“爺又不是不知道尼楚赫什么性子，沒嫁之前就嚷嚷著四阿哥是他的，這么善妒、霸道的性子以后到了皇家還能好。

“妾身讓紫蘇四個跟過去，就是因為她們四個好拿捏，萬一四阿哥的魂叫那什么木槿、木蓮勾走了，她哭都沒眼淚。今天居然把紫蘇送回來，能因為什么，嫌紫蘇幾人礙事唄。”

關于陪嫁丫鬟一事，石氏曾找馬齊商議過，在他看來沒有男人不貪鮮，即便尼楚赫漂亮，那又怎樣，天天吃山珍海味也有膩歪那一天。

等到四阿哥主動說納側福晉，不如奉上幾道小菜讓四阿哥偶爾改改口味。就這種思想，馬齊默認石氏調/教幾名美顏丫鬟留給尼楚赫備用。

馬齊沒有想過石氏會騙她，而四阿哥不可能無緣無故讓人送給他荷包，心存疑惑，馬齊拿出荷包。

石氏大驚失色，雙眼直勾勾盯著他的手，試圖看飛荷包。

“夫人，怎么了？”馬齊問。

石氏渾身一僵，急切的問他荷包從哪里來？

馬齊直言，“四阿哥給的，她怎么了？”石氏嚇到了，四阿哥給的？說明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能說的不能說的，石氏全交代了，說完就去叫人喊紫蘇。

馬齊指著石氏的鼻子嘆氣，“夫人好生糊涂，你居然，居然還留著那丫鬟！”然后著人把紫蘇處理掉。處理好家里的事，馬齊獨自坐在書房里半晌，思前想后，最后還是決定去找四阿哥。

胤禛聽下人稟告馬齊就在門口，“福晉，你看呢？”

“妾身想跟阿瑪說幾句話？”尼楚赫詢問胤禛。

胤禛點頭，“你去吧，富察大人若問爺呢，你就說我在三哥府上。”

“謝謝爺。”尼楚赫笑道，謝謝胤禛給他面子，謝謝四阿哥放手讓他處理自家的事。

馬齊站在前院中堂里來回踱步，見只有尼楚赫自個過來，“四爺？”

“三哥把他叫走了，大概有什么事找他。阿瑪怎么這時候過來，吃飯了么？”尼楚赫故作不知。

胤禛不在家，馬齊松一口氣，“你額娘糊涂，我已經說她了。”

馬齊來到沒解釋沒為石氏推托，張嘴就來這一句，尼楚赫挺高興的，不過，一想到額娘那自以為是的關愛，尼楚赫頭疼。

“阿瑪回去可得再好好說說她，幸好這次被我誤食，若是被四爺喝下去，咱們一族人也不夠給四爺消火的。”尼楚赫故意說得很嚴重，頓了頓，“幸虧這事沒人知道，若是叫皇上和皇貴妃知道，額娘有的受了。”給四阿哥用藥，石氏怎么想的啊。

馬齊嘆氣，“大概晚了。”

“什么意思？”尼楚赫不禁站直身子。

馬齊：“我從戶部回到家，你的陪嫁丫鬟被退回來的事就傳遍大街小巷。”

“怎么會？“尼楚赫不信。

馬齊：“大概是你大伯娘可以對外人講的，她認識紫蘇幾人，明天還不知會傳出什么話呢。幸好魏公公只說用不著她們，任憑外人怎么編排也編不到哪里去。你別擔心，也是你額娘這些年來過得太順從了，以致于有些想當然。我這次過來就想問問，四阿哥是什么態度？”

“四阿哥就覺得額娘的手伸得太長，下次別這樣就沒事了。”尼楚赫急著回去找胤禛。

馬齊道，“不會的，阿瑪保證她以后都不敢往你們府上亂塞人。”

“那阿瑪快回去，一會兒天太黑就看不見路了。”尼楚赫往他跟前走幾步，“我送阿瑪。”

“又不是不知道路，哪用得著你送，”馬齊見她只穿一件夾襖，“你也注意點，別仗著年輕不拿自個的身子當回事。”

“好，知道了，我這就回去穿衣服。”尼楚赫看著他走出門才回去，回到后面還沒坐下就對胤禛講，紫蘇幾人的事可能引出的流言蜚語。

胤禛挑挑眉，“他們想議論就議論唄，誰敢在爺面前嘀咕，爺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對，吃不了兜著走。”弘昱幫腔。

尼楚赫黑線，“別跟你四叔學。”

“四嬸怎么一天一個樣，昨天還說要我好好跟四叔學，四叔可厲害，可厲害了。”弘昱睜大眼，表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你還說四叔是這世上最厲害——”

尼楚赫夾塊肉塞進弘昱嘴里，看到四阿哥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四福晉反射性想捂臉，“我，我那是——”

“福晉吃飽了？”胤禛指著他的碗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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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楚赫一噎，再解釋就顯得欲蓋彌彰，干脆低頭裝死，卻不知耳朵通紅，被胤禛看在眼里。

兩人昨晚玩得太嗨，今晚便分被子睡。翌日一早，胤禛打算進宮，問問太子今日早朝上有沒有人提前他。

而胤禛剛到皇宮，就被小太監喊去乾清宮，據說皇上等他多時。

胤禛奇怪，他這段時間非常老實，汗阿瑪找他干嘛，給他分派任務？

這個可能性極大，胤祺前天晚上說，最遲不過正月十六，新的任命便會下來。

康熙的確有事找胤禛，但不是今天。

昨天下午，皇宮里陸續迎來三位一品大員的夫人，分別是佟國維的夫人，索額圖的夫人和石文炳的夫人，康熙放心皇貴妃和太子妃共同打理后宮，一次來三位，且不約而同求見皇貴妃，康熙也會令人去查一下出了什么事。

康熙猜事情跟胤禛有關，結果的確跟胤禛有關。

馬齊動作很快，康熙查到時紫蘇已被處決，兒砸差點遭奴才算計這件事，康熙便把怒火對準石氏，和被殃及的四福晉。

至于馬齊，誰讓他是康熙的肱股之臣，因為善后及時，便被康熙遺忘了。

胤禛：“汗阿瑪找兒臣何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康熙反唇相譏。

胤禛扶額，才四十二歲，怎么就有老小孩的趨勢啊。汗阿瑪這叫什么，未老先衰，還是返老還童？

“您若沒事兒臣就去給皇太后請安。”胤禛搬出太后，康熙抿抿嘴，“聽說你昨天送走四個丫鬟，府上的人手夠用么？不夠用朕賞你兩個。”不由分說喊出兩個身段玲瓏，相貌極美的宮女。

胤禛：“不缺！汗阿瑪留著自己用吧。”

“怎么不缺了。”康熙道，“看看你大哥、二哥、三哥，誰身邊沒有幾個伺候的人，就你只有一個四福晉，虧你還是皇子，說出去也不怕丟臉，整天守著一個女人，出息呢。以前看你小朕就不說什么了，現在十八歲了，不能再叫嚷著自己還是個孩子了吧？”

胤禛掃太子一眼，太子揉揉膝蓋，孤招誰惹誰了。認認真真的批奏折也能躺槍，待會兒就去坤寧宮給額娘上柱香。

“不要，兒子覺得福晉挺好。”胤禛可不會跟康熙扯什么一夫一妻制，那樣只會惹來康熙更多廢話。

“好什么好！”康熙一拍案幾，“他能幫你開枝散葉，添兒添女么？”

“汗阿瑪，”太子爺弱弱地說一句，“四弟妹是女人，有身孕功能。”

“閉嘴，朕沒跟你說話。”康熙不希望胤禛奪去太子的光芒，但也絕不希望看到他被個女人迷惑，“四福晉若是年底能生下兩個孩子，朕以后都不過問你的私事。”

太子心想，汗阿瑪你還知道那是胤禛的私事，不容易啊。不過，太子爺又抬起頭，胤禛簡直是送子觀音轉世，搞不好四弟妹年底真能生下兩個娃。

“兒子今年沒打算要孩子。”胤禛道。

太子眨眨眼，和康熙同時問，“為什么？”

胤禛看康熙一眼，“真讓我說？”

又是這種口氣，康熙聽著頭皮發麻，每次他點頭，四阿哥說出來的話都能讓康熙吐三斤血，仍然不怕死的接道，“說！”

胤禛沉吟一下，“其實也沒什么，就是不想看到我孫兒和我弟弟一樣大。”

“什么？”康熙反問，仔細一想，陡然拔高聲音，“胤禛！”

太子抬手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