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被送到醫院后,燕西爵和柯婉兒一直都守在醫院里,燕西爵也就沒時間給蘇安淺回電話。
這一緊張就幾乎是大半個月過去。
燕老爺子的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次入院就像是忽然滾落在地的瓷器,一下子碎得不成樣子,各方面狀況急轉直下。
柯婉兒原本安排了的通告都暫時停下,每天一心一意的陪在老人身邊。
其實誰都知道燕老的時間不多了,只是沒人說破,家里的傭人偶爾會偷著抹眼淚,畢竟伺候了大半輩子,一下子有一種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燕老有時候會醒來,平時嚴厲不愛說話的人,經常跟傭人說,也會拉著柯婉兒重復的叮囑以后的生活。
唯一堅持的,就是不準他們倆隨便就離婚。
柯婉兒自然是滿口應下,他說什么都是乖巧的答應。
那些天燕西爵的情緒很淡,看不出很大的悲傷,但的確沒有笑意,顯得略微壓抑。
那天天氣并不好,中午陰陰沉沉,到下午就開始下雨。
傍晚燕老說想喝老街的粥,燕西爵二話沒說驅車越過半個城去買。
到了地方,他才想起,那個地方,曾經的付嫣似乎很喜歡去。
他最后的生命力,竟然也有付嫣的影子么?
真真是糾纏了一輩子的孽緣。
燕西爵帶著買好的粥回去,剛到醫院門口莫名的眉頭一直跳,電梯怎么也下不來,等了足足十幾分鐘。
他走到病房門口,步伐微微停頓。
已然猜出發生了什么,隱約傳來柯婉兒哭到出不了聲的聲音,混著傭人壓抑的哽咽。
勾著粥的手緊了緊。
進去時,他臉上似乎沒什么表情,緊抿的唇卻顯示著他極度壓制的情緒。
生老死別是人之常情,但真正面對時,那樣的悲傷,是只言片語永遠描繪不了的。
他和燕老的脾氣像,但也不像,所有爺倆時常為一些事僵持,可以很久不說話,但那不表示他們沒有感情。
燕老從醫院被送走,沒有太大的排場,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他自己也不希望辦什么追悼會。
后來傭人才告訴他,“老爺說,他走后告訴付嫣這個消息。”
糾纏一輩子之后,還要告訴對方他先走了,這算是對對方的妥協還是什么,燕西爵不懂,但會去做。
燕老走之后的很多天,燕西爵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里,安安靜靜的什么都不做,也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周之后,柯婉兒哭腫的眼睛已經好轉,只是一直沒什么食欲。
晚餐時,燕西爵看了她,“不合口?”
柯婉兒搖搖頭,然后看了他,“爸走之前,跟我說了很多。”
很多天之后,兩個人幾乎是頭一次提到這個話題。
燕西爵吃了兩口也停了下來。
只聽柯婉兒繼續道:“爸說,付嫣到底是你親生母親,如果你想,那就去看看她,一直以來,他都是因為自己的恩怨來約束著你,也讓你恨了付嫣那么多年。”
燕西爵表情淡淡,“不配為人母,我沒必要浪費時間。”
但凡有點感情都不會拋棄他,甚至,對付嫣來說,他的出聲應該就是怨恨的源頭。
柯婉兒從小就知道他對付嫣的態度,所以傳達完燕老的話之后并沒有多說什么。
晚餐快結束的時候,她才又看了他,“你是不是想過離婚?”
燕西爵略微蹙眉。
想自然是想過的,而且是一直等著那個契機的到來,可以說,現在無比合適。
不過,他濃眉微蹙,問:“怎么忽然說這個?”
弄得好像她比他還著急似的。
柯婉兒略微低眉,“也沒有,你我彼此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清楚,現在還能和平相處,不要再因為什么事而弄得硝煙四起,如果你想,直接跟我說就行了。”
她也看到了他跟蘇安淺的聯系,所以一點也不難推測。
走出餐廳的時候,柯婉兒才幽幽看他,“到現在我也不明白,到底我比蘇安淺差在哪呢?喜歡她的男人真的很多。”
可是明明,娛樂圈她是無可取代的女神。
這個問題,就像他沒辦法回答蘇安淺本人一樣,依舊答不上來,但就是喜歡。
當晚,燕西爵終于跟蘇安淺通了電話。
蘇安淺睡得有些迷糊,強撐著精神,“怎么了?”
“把你吵醒了?”燕西爵低低的嗓音,從聽筒聽來也尤其動聽。
她笑了笑,做起來,剛睡醒的聲音倒也溫柔,“沒有。”隨即皺了皺眉,“你心情不好么?”
男人略微沉默,半晌才低低的道:“想你了。”
蘇安淺笑了笑,“你還跟柯婉兒在一起呢,就對著電話這么跟我說?”
燕西爵微微勾著嘴角。
其實蘇安淺知道他今晚可能有什么事,能聽出來情緒不對,但是他不說,她也不能問。
過了會兒,她才皺了皺眉,“你是不是在抽煙?”
而且好像抽得很兇,她都能聽到他抽煙的聲音。
“你怎么了?”蘇安淺聽不到他說話,又問了一遍。
可是燕西爵還是沒說話,只能略微聽到他的呼吸。
良久,終于聽到他低低的一句:“沒事,很晚了,你先睡吧。”
“不行。”蘇安淺總覺得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有什么要說的你直接跟我說,你這么樣弄得我提心吊膽的。”
燕西爵終于笑了笑,“什么時候還學會對我提心吊膽了?”
她撇撇嘴,“……你是想著跟柯婉兒好好過去的話,我會很祝福你,但是既然咱倆之前聊了那么多,你要跟我說實話,我可不想遇上腳踏兩條船的渣男是不是?”
燕西爵幾不可聞的笑。
許久,他才平靜的說:“我父親走了。”
蘇安淺反應了一會兒,走了?
然后才猛然反應過來,之前一直聽說燕老身體不好的,居然就這么走了?
難怪這么長時間他都沒搭理她,估計他回來就是兩個月之后了吧?
“怎么不說話了?”燕西爵低低的問。
她抿了抿唇,“……對不起,我不知道,剛剛的話就當我沒說。”
男人彎了彎嘴角。
掛電話的時候,蘇安淺才輕輕柔柔的道:“節哀,如果心情不好可以找我,我最近談得很順利,所以不忙。”
燕西爵“嗯”了一聲,知道她會談得順利。
末了挺她輕輕一聲:“晚安,會想你的。”
電話這頭的燕西爵忽然頓了頓,驀地開口:“你先別掛。”
她皺了皺眉,“怎么了?”
男人聲音略微異樣,“你剛剛說什么?”
“晚安。”她其實知道他問的什么。
他們認識這么久,也在一起很久,但是有些親密的話她從來不會說。
果然,他不高興的命令:“下一句。”
她才笑了笑,“想你!”
燕西爵握著手機的五指緊了緊。
他已經快三十歲的老男人,竟然因為她一句話而心潮澎湃,那么歡喜。
大概這是燕老走后他笑最真的一天。
她也繼續道:“不過,我們現在身份特殊,我會很收斂的,只是嘴上說說,你別太當真!”
似真非真的玩笑。
燕西爵壓根沒聽她的后一句,嗓音溫柔:“晚安!”
第二天的晚上,蘇安淺一個人在家,蘇厲那家伙已經跟戚瑤瑤黏在一起了,大晚上的也不打算回來,非讓戚跡認他做干兒子好名正言順睡在她們家。
大概是十一點多,她看著書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的聽到了敲門聲。
以為是戚跡把蘇厲送回來了。
整了整睡衣,迷糊著眼去開門。
冷風略微鉆進來,醒了不少,她卻愣在那兒。
門口不是戚跡,卻是男人修長偉岸的身影,她就那么呆愣愣的看著原本該在國外的男人。
“你怎么……?”
燕西爵已經踏著夜晚的風進了家門,反手關上,低眉仔細的盯著她的迷糊樣。
蘇安淺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好涼,也有細微的胡渣,看起來有些憔悴。
想到燕老去世的事,她順手摟了他的腰輕輕靠進他懷里,“你是不是連夜趕過來的?”
又沒什么事,怎么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
燕西爵幾乎把她整個壓進懷里,雙臂用力收緊去感受她的存在。
良久,他才略微松開她,眸眼低垂,“昨晚的話,現在說給我聽?”
她怔了怔,難道因為她說想他了,就為了一句話,他連夜跑回來了?
感動毫無預兆的涌來,她又笑了笑,微微仰臉,“我說,但是你不能亂來。”
都能連夜跑回來,誰知道她當面說完他會干什么?
男人信誓旦旦的點頭,“只是想當面聽你說。”
可是她剛仰著臉說完‘想他’,一張臉已然被他扣住,指尖插入發中,強烈氣息的吻,糾纏得徹徹底底,幾乎要了她的命也肯松開。
到關鍵時刻,他還是忍了,尊重她之前的話,在身份處理妥當前盡量忍著不碰她。
蘇安淺有些暈眩的看了她,眼神里都是勾人的,仰著小臉,氣息如蘭,“怎么了?”
她這個模樣,真是要命!
燕西爵兀自低咒,薄唇再一次席卷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