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傭人,還是佟媽的到來都沒能阻止厲聿寒的腳步。
他始終不相信,溪溪會這么絕情,會忍心這么對待自己,也不相信……她會打掉來之不易的寶寶。
所以這一趟勢在必行。
厲聿寒的腳步邁的不快,但卻焦急,臉上和嘴唇都是蒼白一片,佟媽看的心疼,卻又不知如何勸解。
少夫人的離開對少爺的打擊太大了。
上了車,厲聿寒的嘴唇已經泛白,卻還是努力支撐著開口:“去醫院?!?
去醫院的路上,厲聿寒始終閉著眼睛,眉頭緊蹙,一言不發,那靜默的模樣,讓人覺得很是心疼。
“厲總,到醫院了?!贝蟾乓粋€小時后,司機開口。
厲聿寒這才緩緩睜開眼睛,黑色的眸子恢復了往日的冰冷,平靜無任何波瀾,像是再沒有什么能激起心里的漣漪。
或許是因為剛剛一個小時的養精蓄銳,再度下車時,厲聿寒的腳步平穩了很多,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身上那份不怒自威的氣勢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容忽視的。
到了醫院,厲聿寒徑直去了婦產科。
手術流產同意書上,不僅有簡溪的簽字,同時還有醫生的簽字,厲聿寒牢牢的記住了那個名字。
所以,直奔而來。
“下一位……”聲音傳來,厲聿寒踏著步子走進。
醫生微笑著開口:“這位先生是為自己老婆來了解一些懷孕事宜的吧!”
“不……”厲聿寒堅定的否決,抬起眸,一雙犀利至極的眼睛對上女醫生的眼睛,一字一句緩慢的開口:“我找你?!?
“找我?”女醫生有些錯愕,畢竟……這么大一枚帥哥這么直接表明是來找自己的,多少有些意外和錯愕。
厲聿寒伸出一只手,輕敲著桌子,分明溫和的語氣,卻字字逼仄至極:“三天前,你做了一個流產手術?!?
女醫生一聽,心里涼了幾分。
莫不是來找茬的?
“流產同意書是一個叫蘇簡溪的女孩簽的名字,還有沒有印象?!眳栱埠^續問。
醫生搖頭:“先生,我這里每天來做流產手術的女孩不在少數,如果只憑一個名字,要讓我對號入座,恐怕很難。”
“是嗎?那這個呢?”厲聿寒拿出已經被揉捏的不成樣子“流產同意書。”
女醫生一看,心里快速的閃過萬千種可能。
幸好之前已經有人告訴過她,會有人追上門來詢問這次流產的事,也提前告訴她要坦然應對。
否則……她可能真的會徹底失了方寸。
女醫生看過后,坦然道:“這個女孩我有點印象,因為……她是近期打胎的人里面,懷孕時間最短的一個?!?
“而且……”女醫生適宜的頓了一下。
“而且什么?”厲聿寒立馬焦急追問道。
“而且,她的身體體質比較特殊,我有告訴過她,若是這個寶寶流掉了,以后想再懷孕,會非常非常困難,除非發生奇跡。”女醫生的話,帶著職業性的嚴肅和認真在里面。
“但是……
這個女孩的態度非常堅定,我一連詢問了她三次,她給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所以我才做了這個手術。”說完,帶著感慨和嘆息。
所有的一切,都演繹的近乎完美。
若說來醫院求證之前,厲聿寒還抱著一線希望。
那么現在……他是徹底被打入深淵,打入地獄,再也看不到一絲黎明的曙光。
“溪溪,你竟是如此迫不及待,如此堅決的要打掉我們的寶寶,怎么能呢?怎么可以這么殘忍呢?”
即便是抱著一輩子都無法孕育的風險,她也要扼殺這個小生命,割斷和他之間唯一的牽絆,可見……她有多恨他。
恨到不惜一切代價。
“溪溪,你知不知道……我的心真的很疼,很疼,疼的快要窒息了?!眳栱埠鲱^,雙眼死死的閉著,臉上冷清的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雙拳更是緊握,手背上青筋爆現。
如果老天要給他懲罰,他愿意接受,就算要奪走他的生命,他也毫無怨言;可是……為什么要報應在這個還未降生的孩子身上。
為什么?
厲聿寒想仰天長吼,可是……喉嚨干啞的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所有的痛,不在身,而在心,蝕骨的蠶食著。
出醫院的時候,厲聿寒整個人幾乎行尸走肉一樣,全程都靠意志力在支撐著,剛一到家,就再也忍不住了,踉蹌著幾乎要跌倒在地。
傅雅一見這情況,嚇的立馬奔過來,嘴里焦急的喊著:“聿寒……聿寒……”
“還不快把他扶起來,送到臥室去?!备笛盘岣吡寺曇舴愿赖?,隨即一起去了臥室。
直到厲聿寒穩定下來,緩緩睡著了,傅雅才松了一口氣。
“怎么呢?這到底是怎么呢?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傅雅真的很難想象,這才幾天沒見,她的兒子就被折騰成這個模樣了。
臉色蒼白至極,整個人都沒有一點精神勁頭,說在再嚴重一點,簡直就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看著都心疼。
佟媽輕聲回著:“夫人,少夫人離開了?!?
很輕,很柔的一句話;可是……僅僅這一句話好像就激起了萬丈浪花。
原來,是蘇簡溪那個女人離開了。
以前,傅雅千方百計,用盡策略想要逼蘇簡溪離開,她不走;然而現在,蘇簡溪真的離開了,傅雅的心里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的兒子,已經被那個女人折磨的快不成人樣了。
“回來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到底發生了什么?”傅雅急切的問。
佟媽輕嘆了一口氣:“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少爺生日那天晚上發生變故的,第二天起來時,少夫人就已經離開了。”
“那還不去找?!备笛沤辜钡馈?
“我打過電話,少夫人好像不是很愿意接,是讓她的一個朋友代接的。”佟媽如實道。
“哎……”傅雅輕嘆了一口氣:“至于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問你也是沒用的,只有聿寒和簡溪清楚,旁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夫人,少爺的情況不太好,您這兩天就在這里住下,少爺即使再倔強,也還是會聽你的話?!辟岄_口道。
傅雅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打算的,聿寒現在這個樣子我怎么放心的下,偏偏厲灝這段時間又不在國內,我若不再多照看點,這孩子可怎么挺過這一關?!?
晚上……
厲聿寒醒來時,窗外已經全部都黑下去了,影影倬倬,什么都看不清,天地間,一片漆黑。
下意識的摸了手機,他翻開電話薄,白皙的手指停留在簡溪的號碼上,久久未動。
從這一刻開始,好像所有的話都缺少了開口的勇氣。
兩人之間,隔的越來越遠,遠的……徒留下記憶。
“溪溪,我從來不知,你竟這樣恨我,恨到不惜殺害我們的孩子?!眳栱埠某錾?,眼前……好像還能浮現她淺笑嫣然,眉眼彎彎的樣子,可是此刻統統被擊的粉碎,斑斑的落在地上,只剩一地枯萎。
“聿寒,你醒了?”傅雅正在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看到厲聿寒已經醒來,不再入睡,她緊繃的心終于松了一口氣。
“餓了吧,我親自下廚給你做了飯,快起來嘗嘗。”傅雅盡量笑著,用高興的、歡快的神情和厲聿寒說話。
然而……厲聿寒自始至終始終眉色淡涼,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傅雅雖然著急,但又強迫自己一定要有耐心,千萬不能表現出來,否則……只會給厲聿寒更大的壓力。
“聿寒,你等著,媽媽現在就去把飯菜拿上來。”說著,傅雅走向門口。
正在這個時候,身后忽然傳來一聲嘶啞至極的聲音。
“媽……”厲聿寒輕喚,嗓音低沉而沙啞,傅雅渾身一震,連忙轉過身,擔憂的臉上換上笑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么糟糕。
“媽,陪我說說話吧!”厲聿寒再度開口。
“好!”傅雅顫著聲音,千斤般的步子緩緩邁步到厲聿寒面前。
突然,厲聿寒像一個受傷的小孩一把抱住了傅雅,聲音悶悶的傳出:“媽,你已經知道了吧,她走了?!?
那語調,凄涼、苦澀至極,讓傅雅聽著都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原來,他的兒子已經把蘇簡溪放在了那么重要的位置,也終于懂了有一種愛,叫做“大愛無言,靜水流深”,表面的波瀾平靜,愈發襯托出內心的波濤洶涌,和疼痛難忍。
厲聿寒的聲音繼續傳來:“媽,你以前不是一直希望她離開我嗎?這一次……你終于如愿了,她走了,而且是真的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媽,我愿意用一切作為交換,只求她回來,可是……她卻什么都不要了?!边B孩子都不能阻擋她離開的腳步,厲聿寒想不到還有什么能夠牽絆住她。
厲聿寒碎碎的說著,此刻的他,完全不是平日公司里運籌帷幄,決策果斷的厲總,只是一個受了情傷,需要情感慰藉的孩子。
“媽……”說到最后,厲聿寒的眼眶熱淚涌動,全然濕潤:“我在想,如果一輩子都等不到她原諒我該怎么辦?我會不會就這樣孤獨終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