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上,蘇晚把她知道的一切事都告訴了厲聿寒。
“上一次在東北,你回來后,姐姐就在超市里暈倒了,幸好有熱心人幫忙送去醫院了,也是那一次被檢查出來患了家族遺傳病。”這些,都是容衍告訴蘇晚的,所以……她才能這么清楚。
厲聿寒站著,挺拔而孤寂身影對著窗外,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窗外,靜聽著蘇晚敘說。
他想過很多可能,可是……怎么也沒有想到,竟然在那么早的時候,溪溪就被檢查出了病。
而她,一直一直瞞著自己,默默做了那么多事。
“姐姐從檢查出病的那一刻就把以后都想好了,她說……正是因為懂得你對她的感情,所以……才更不忍心告訴你,她怕自己如果真有個萬一,你也會毫不猶豫的陪著她一起,但是……姐姐最大的愿望是想讓你活的好好的,所以……后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不是姐姐的本意,只是為了你能夠活下去。”
“那懷孕的事?”厲聿寒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粗葛。
“姐姐從來就沒有想過要打掉寶寶,至于手術流產通知書,是讓容衍一早就買通醫生做好準備的。”蘇晚解釋著。
“怪不得!”哽咽的聲音,傾吐出口,滿滿的……都是苦澀。
“到今天,寶寶已經5個多月了,快6個月了,不過因為生病的原因,姐姐的肚子一直不太明顯,明明是5個月了,卻還不如一些三個月孕婦的肚子。”蘇晚的敘述,聽著就讓人感傷。
分明是最平緩的語調,卻字字句句,在厲聿寒的心里掀起驚濤駭浪。
“我是寶寶第三個月才知道姐姐的病情的,之前……她也沒有告訴我,這兩個月我一直陪著姐姐,這些照片,是天氣好的時候,我給姐姐拍的,你看看吧!”蘇晚抬起沉重的手,遞給厲聿寒。
厲聿寒接過,眼里的目光緊鎖著屏幕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溪溪,站在郁郁蔥蔥的樹下,正好遮住了一些強烈的陽光,同時……又有一些細碎的陽光撒下,畫面渲染的溫暖和唯美。
可是,那微微凸起的肚子,還有溪溪放在小腹上的雙手,都讓厲聿寒的心,刺痛刺痛,一針針的扎著。
蘇晚手機里關于簡溪的照片,厲聿寒每一張都認認真真的看著,翻到最后一張時,簡溪的肚子明顯大了一些,可是……眉眼間卻太過寧靜,連嘴角以往的絲絲笑意都消失不見了。
“這張照片,是三天前拍的。”蘇晚解釋道。
“上個月,我從墨北這里知道了你要和方可心結婚的消息,容大哥也知道了,因為考慮到姐姐的病情承擔不起任何風險和未知,我們不敢告訴她,也一直以為她不在國內,不看新聞,就不會知道,就能挺過這一關,可是……”
蘇晚吸了吸酸澀的鼻子,繼續道:“我和容大哥怎么都沒有想到,姐姐其實早就知道了,你結婚的前一天晚上,大概凌晨兩點的樣子,姐姐還用平板搜索過你和方可心,而且……查看了你們的結婚照。”
再多的話,蘇晚沒有說。
已經到這個份上了,她相信厲大哥一定都會懂。
懂得,那時姐姐有多疼、多痛、多絕望。
“把這些照片都發給我一份。”厲聿寒沉聲道。
“好。”
用指尖選中照片的時候,蘇晚再一次瀏覽了往昔的照片,90多張照片,她發了十多次才發完。
可是……看著姐姐淺笑的容顏,蘇晚的淚還是忍不住的濺落在屏幕上,又一大片的暈染開了。
“姐姐是在你結婚前夕暈倒的,暈倒的時候在電腦前,她親自給你寫了一封信,你看看吧!”蘇晚說著,把容衍傳來的郵件直接轉發給了厲聿寒。
“好!”
厲聿寒仍然背著蘇晚和席墨北,所以……他們都沒有辦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可是,那嘶啞,輕淡的一句話,卻好似能囊括所有的情緒。
“小晚,你一直在奔波,也好久沒有休息了,先去睡一覺,也讓三哥一個人靜一靜吧!”席墨北適宜道。
蘇晚點點頭,和席墨北一起出去,去了另一個房間。
只不過,蘇晚并沒有睡覺,現在這個時候……姐姐還沒有脫離危險,她怎么可能睡的著。
“小晚,我知道你擔心三嫂的情況,但是……你若是不休息,一會我們到了,三嫂醒來了你就沒有精力照顧她了。”席墨北勸解道。
蘇晚仍然心有顧慮,嘆了一口氣:“可是,我一點困意都沒有,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那就只在床上瞇一會,蓄一些精力也好,總不能三嫂好了,你又病倒了吧!”
“你好吧,不過……不用去床上了,我只在這里趴一下就好了。”
席墨北在蘇晚身邊坐下,一只手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肩上;“睡吧,等到了,我保證馬上叫醒你。”
“嗯!”
十分鐘的時間,厲聿寒看完了那封信。
喉頭哽著發酸發疼,眼眶里的淚水更是不受控制的涌動,像是漲潮的海水一樣,肆無忌憚的蔓延。
如果不是這封信,他真的不知道溪溪為了自己承受了什么?
她說:“聿寒,你真傻,傻死了!寶寶是我和你共同孕育的生命,身上流著我的血,也流著你的血,你那么喜歡小孩子,那是我們愛情的結晶,也是我們愛情的延續,我怎么可能真的打掉呢?”
“是啊,溪溪,我真的好傻,怎么會笨成這樣呢?”厲聿寒仰頭。
此時的陽光穿透云層,強烈而直接,刺的人的眼睛幾乎睜不開,可厲聿寒還是毅然的睜著眼睛,讓太陽刺的發疼,發脹。
容衍當初指責他:“你對溪溪的信任,也不過如此,薄弱的就像是湖面上剛剛結成的冰塊,輕輕一踩就碎了。”
如今,他不得不承認。
以前,總聽人說,男人很少哭,也總有人說,男子漢錚錚鐵骨,流血也不流淚。
可是……若你聽過男人悲鳴的哭聲,看過他們流淌了一整張臉的淚水,便知道?這世上沒有不流淚的人,情到深處,情到痛處,觸及淚湶時,沒有人能夠阻擋這種最直接的生理反應。
而厲聿寒,他也不會例外。
那個下午,烈日的照射下,有人的心如入冰窖,在疼痛的抽搐著,咬噬著身上的每一根神經。
突然的一陣顛簸,蘇晚驚醒著睜
開了眼睛,看向席墨北輕聲詢問:“到了嗎?”
“還沒有,不過……飛機已經在下降了,二十分鐘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席墨北道,又看向蘇晚問:“要不要再睡一下。”
“不了!”蘇晚搖搖頭,她看了看時間,有些納悶:“我回來的時間差不多用了8個小時,現在才過了4個小時就要到了嗎?”
“你坐的客運飛機,中間繞行好幾個地方,三哥讓人直飛的,節省了很多時間。”
“那太好了,馬上就能到了。”
大概二十分鐘,飛機降落,厲聿寒率先走出機艙門,隨即……三人坐上直達醫院的車,中間……沒有任何耽擱,一路直奔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搶救室的燈已經熄滅了。
容衍靠在病房外,雖然醫院禁止抽煙,可是……他還是明目張膽的抽著,腳下……已經是一堆煙頭。
那煙霧繚繞下的輪廓,模糊的讓人完全捕捉不到分毫。
厲聿寒是第一個沖上去的,顫著聲音問;“溪溪呢?手術怎么樣?”
容衍聽到這熟悉至極的聲音,才微微抬起了一下頭,狠吸了一口煙,他望向厲聿寒,冷冷的掃了一眼,卻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安靜的沉默著。
“容大哥,你說話啊,姐姐情況怎么樣了?”蘇晚也急的不行。
“……”容衍還是吸煙,眸光冰冷至極。
終于,他狠狠的扔下手中的煙頭,一把踩碎,才開口:“手術進行了近12個小時,中途……溪溪醒來了一次,醫生說,她一直喊著你的名字,讓我把你找來,那一刻……我是那么無能為力,因為我竟然無計可施。”
“她在病床上喊你的名字,喊了一遍又一遍,可我卻帶不來你,現在,你終于來了。”
說著,容衍抬眸望向厲聿寒:“可是,你來晚了。”
“來晚了?”聽到這句話,蘇晚是第一個激動起來,她疾步上前抓住容衍的胳膊,眼淚流的又急又兇:“容大哥,你別騙我,我求求你……不要嚇我,姐姐到底怎么樣了?手術怎么樣了?什么叫來晚了?”
“……”容衍不語,又用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容大哥,你別不說話,你告訴我……告訴我啊!”蘇晚終于徹底咆哮出聲:“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姐姐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她還懷著寶寶,她怎么忍心離開呢?”
“知道比干嗎?他被挖心后,問賣空心菜的婦人,沒有心的人能不能活下去?那我也問你這一個問題,心已經枯萎死亡的人,能活下去嗎?”
“回答我,回答我啊!”容衍的情緒也激動起來。
而此時,厲聿寒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里……空蕩蕩的,干凈、清冷、純白的像是沒有一絲生機一樣。
正中央的大床上,有微微的凸起,厲聿寒知道,那上面躺著的人就是他的溪溪,不會有第二個人。
踉蹌著,厲聿寒走到了病床上,終于看見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溪溪,我來了,你的聿寒來了,睜開……睜開眼睛看一看我好不好?”厲聿寒顫抖著伸出手抱起床上的簡溪,緊摟在懷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