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里倏然安靜下來。
秦桑神色緊繃而微冷,她盯著陸禹行,良久沉默。
“陸禹行,”秦桑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卻又平緩且清晰,“你知不知道有很多事情都不會按照你預(yù)期的那般發(fā)展?”
陸禹行一臉平靜,淡淡開腔,“桑桑,你會回來?!?
秦桑抬起她隱在長發(fā)下那一張精致而寡淡的臉,勾出了溫溫淺淺的笑,“我很感謝你告訴我這個事實的真相。”
她不知道他到底哪里來的自信心,能這般篤定她會回到他的身邊,不過她何時曾明白過他呢?
“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說清楚一些比較好,”秦桑頓了頓,唇側(cè)帶著笑,“我跟你不會再有任何叔侄以外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這一層關(guān)系若是讓你感到痛苦,那么你還有一個選擇?!?
話語淺淡,她沒半分退怯,精致的眉目挑出一道細(xì)細(xì)的冷,以及疏離,“當(dāng)個陌生人。”
也許對他來說,當(dāng)個陌生人,會來得更輕松一些,徹徹底底斷絕了這一層關(guān)系,他才能夠釋然。
書房的光線十分充足,能將他立體完美的五官瞧地清清楚楚,冷暗的臉龐,一雙眼睛黑如深淵。
“桑桑,我說過,我不會讓你離開。”男人的聲音低冷了好幾度,隱隱透著焦躁,幾不可察的一縷。
秦桑彎著眉眼,她在陸禹行的臉上看見了一種未曾出現(xiàn)過的情緒,那叫恐慌。
那一瞬間,懵懂的她,竟開竅了,讀懂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隱藏在最深處的渴望,沒有由來,她就是懂了。
心尖有細(xì)細(xì)的疼,不明顯,不是為自己疼,而是為他疼。
淺色的唇挽出一抹極深的弧度,她言笑晏晏地開口,“陸禹行,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因為害怕自己受傷,所以偽裝掩飾,把自己最真實的情感隱藏起來,給自己建一堵無堅不摧的墻壁,躲在里面對外面的一切不聞不問。
明明喜歡她,卻又不肯承認(rèn),不愿表露,像個縮頭烏龜一樣,把她所有的熱情和希望都折騰完了。
到現(xiàn)在,又因為害怕一個人躲在黑暗里的孤單,所以又想要把她抓回去,把她當(dāng)成救命稻草。
秦桑正了正臉色,一瞬不瞬注視著他的眼睛,神色堅定,一字一頓咬得極重極清晰,“我愛過你,但是這份感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再折騰勉強(qiáng),我對你那種感情也不存在了。”
陸禹行透過她澄澈的眼睛,仿佛看見了她在哭,心口像是梗塞了一塊石頭,又重又堵,讓他暢快,陰柔的臉龐,線條愈發(fā)緊繃。
微冷的聲音透著濃濃的陰郁之色,“如果真的不在乎了,你現(xiàn)在這一副要哭的模樣又是怎么回事?”
秦桑倏地咬緊了下唇,心底泛著酸澀,臉上卻在笑,微垂著眼簾,溫柔淺淡的開腔,“我現(xiàn)在喜歡誰,我不相信你看不出來?!?
她還是很在意他,即便當(dāng)不成彼此的愛人,他也是陪同她一起長大的人,那一層感情和牽絆,也足以讓她難受。
這個男人,是那么的孤單,若是可以,她真的想要陪伴他一輩子。
可是已經(jīng)不行了啊,她已經(jīng)給不了他需要的光和熱了。
即使現(xiàn)在回到他的身邊,勉強(qiáng)跟他在一起,最后剩下的大概也是彼此傷害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那敏感多疑的性格,又怎么可能毫無芥蒂地接受她曾經(jīng)跟周旭堯結(jié)過婚,發(fā)生過親密的行為?
他就是這樣,對自己在乎的東西,絕對容不得一絲的瑕疵,即便一時能忍,時間一長,也絕對會爆發(fā)的。
隔閡一旦形成,就難以打破。
更何況,她的心都已經(jīng)從他那兒剝離了。
還要怎么跟他重新開始呢?
陸禹行坐在沙發(fā)上,眉宇被陰霾所覆蓋,分明是那么明亮的光,卻也驅(qū)不散他籠罩在周身的的那一層陰影,濃郁森然。
“桑桑,”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嗓音仍舊是平靜,只是低沉了幾分,“你撒謊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垂下眼簾,你知道嗎?”
微卷而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著,十指微微蜷縮,秦桑不著痕跡地深呼吸了一口氣,壓著心底泛起的酸意,抬起正眼看對上了他深涼的眸光。
有條不紊地說道,“陸禹行,我喜歡周旭堯,就算跟他分開,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這么說,夠清楚了嗎?”
如果僅存的牽絆會讓他痛苦,那么她寧愿碎了這一切,從此陌路,讓他徹底死了心。
越是糾纏越是痛苦,那種體驗,她最清楚不過了,所以該斷則斷。
陸禹行的心,頃刻間亂成了一團(tuán),大腦像是短路了一般,無法正常運(yùn)轉(zhuǎn)。
年少的時候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他被送到了孤兒院,生活無憂無慮的他,第一次切膚體會到勾心斗角的滋味。
孤兒院的孩子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心智都比同齡人要早熟許多。
有很多人會來辦理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大家為了能夠獲得一個新家庭,所以是擠破了腦袋地把自己標(biāo)簽出來,引人注目,自然就會少不了一些小手段。
陸禹行因為長得精致漂亮,腦子又聰明,在一群破落的孩子當(dāng)中,自然就是獨樹一幟,難免會引來其他孩子的排斥和嫉妒,所以一開始總是被人欺負(fù)。
為了生存,久而久之,他變得冷漠,拒絕跟那些孩子交流,對人更是充滿了防備的心理,十分孤僻,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
直到遇到秦桑。
她漂亮得像一尊精致的陶瓷娃娃,但是又愚蠢得不行,性格還要傲慢,對誰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公主脾氣,唯獨對他不同,雖然會擺姿態(tài),但他不理她的時候,又會主動貼上來。
是的,一直都是她主動貼上來,纏著他不善交際的冷性子,像塊狗皮膏藥。
一起上學(xué),一起回家,一起寫作業(yè),甚至常常一起睡。
她和他就那樣形影不離地長大。
即便明白秦家是自己的仇人,陸禹行也從未想過秦桑會有離開自己的一天,從來未有。
在他的心底,篤定的認(rèn)為,只有她會永遠(yuǎn)陪在他的身邊,哪怕他選擇暫時跟凌菲結(jié)婚,也有把握她會等他。
在她遇到周旭堯之前,確實如此,她逃避流浪,身邊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一直一個人。
忽然一天,她告訴他,她和周旭堯結(jié)婚了,他已經(jīng)開始動搖了,一直在擔(dān)憂著,害怕著,怕她有一天會告訴自己,她喜
歡了別人。
沒想到,這一刻真的來臨了。
她說喜歡周旭堯,即使不能在一起,也不要他了。
難以接受,也無法相信。
他用力地追,好不容易終于再度看見了那一點光,以為觸手可及,然而伸手出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是自己的幻影……
寡言的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此時自己的心情和感受。
是憤怒?是痛苦?還是悲哀?抑或是不甘?
或許,都有。
可是,他沒有發(fā)泄,各種復(fù)雜的情緒在他心底翻滾著,叫囂著,即便到了如此地板,他的忍耐力仍然完美得無懈可擊,干凈英俊的臉上,仍然是無波無浪。
秦桑見他一動不動,眼神也毫無波瀾,心頭慌得沒個底,“該說的我都說得很清楚了,到此為止吧?!?
陸禹行忽然就站了起來,把秦桑嚇了一跳,后背下意識地就靠在了沙發(fā)被傷,仰著臉睜著眼睛,眼底對他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她細(xì)微的反應(yīng),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等我處理好一切,就來接你回家?!?
話音落下,他頎長的身形轉(zhuǎn)身就往門口邁步而去。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前,秦桑又開口強(qiáng)調(diào),“我說了我不會跟你回去,你到底懂不懂!”
他的身影明顯頓了一下,爾后頭也不回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秦桑看著關(guān)上的門,難受得要命。
他置若罔聞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他的堅持,分明就是把她的話當(dāng)成了耳邊風(fēng),全然漠視了。
想哭又哭不出來,想罵又罵不出口,只覺得腦袋隱隱作痛,全身的了力氣都抽干了一樣。
為什么他要那么固執(zhí),怎么說都說不聽?
還有周旭堯,那個天底下最大的大騙子,他是真不知道,還是一直都在欺騙他?
然而最可悲的是,秦桑發(fā)現(xiàn)自己真像陸禹行說的那般,害怕了。
她鼓不起勇氣去尋找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
原來人的膽量真的會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加而遞減,即使她在無畏,到這種時候,也有想要當(dāng)烏龜?shù)臎_動,自己都沒那個本事,還有什么資格指責(zé)陸禹行是膽小鬼?
也許,活得糊涂一點,才會更輕松一些吧。
暗暗地諷刺了自己一番,唇角上扯出一抹無力的嘲弄。
陸禹行過來西井別墅的事情,保鏢馬上就匯報給了周旭堯,周旭堯雖然心存芥蒂,也完全可以讓保鏢把人給趕出去,不過最后他還是忍了下來,什么都不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看見陸禹行從書房里出來,保姆這才去找秦桑,推開門發(fā)現(xiàn)她在發(fā)呆,小心翼翼地開口,“太太?”
秦桑抬眸,眉目上是濃濃的疲倦之色,連敷衍的笑都扯不出來,淡淡地開口,“有什么事嗎?”
“吃藥的時間到了。”
她點點頭,“知道了?!?
保姆把藥和開水端過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太太,你還好吧?”
秦桑抓過藥放在掌心上,仰起下巴,一口塞進(jìn)了嘴巴,藥丸在口腔里化開,苦澀的味道瞬間就麻痹了她的味覺,猛地灌了好幾口溫開水才把藥丸全部咽下去。
擦拭了一下唇角的水漬,平靜地回了一句,“我沒事,你下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保姆杵在那兒不動,擔(dān)憂地看著她。
秦桑抬頭,安撫道,“放心吧,我不會鎖門了?!?
“那你有什么事再叫我?!?
“嗯?!?
……
陸禹行從西井別墅出來,駕車開往公司的路上,他的車速一再飆高。
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逐漸用力收緊,手背泛白,青筋突突跳起,深沉內(nèi)斂的暗眸凝視著前方的路況,腳踩在油門上,享受著極速的快感。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將他內(nèi)心各種滋味的情緒發(fā)泄出來。
道路上的車被他超過了一輛又一輛,被從超車的那些人心肝都被嚇破了,只恨不得跳下來揪住他破口大再在掄他一拳。
半途的時候,正好有交警在檢查,被他火箭一般的速度從身側(cè)飚過刮起的風(fēng)掃得一懵,隨即馬上開警車在他車后追了上來。
陸禹行卻視而不見,又或者他壓根就沒發(fā)現(xiàn)自己被交警追著跑,一腳油門踩到底,直到到盛興集團(tuán)大廈的樓下,才急速剎停。
伴隨著一道尖銳的剎車聲,瀝青路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
他整個人被慣性帶著往前一沖,又狠狠地往后撞回椅背,低著頭,胸口有明顯的起伏。
盛興大廈的門衛(wèi)看著那一輛再熟悉不過的車,瞪大眼睛盯了半響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陸禹行在車上坐了好一會兒才低頭解開安全帶,剛推開車門走下來,后面的交警也追到了,停下車快步朝他走來,“你,站??!”
大聲地喝出來,同時抓住了陸禹行的手臂。
陸禹行頓住腳步,緩緩回頭,抓住他的男交警比他矮了半個頭,他居高臨下地睥睨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臉,眉宇上凝結(jié)了一道冰凌,薄唇抿成一道直線,隱隱透著一道鋒芒。
陰鷙冷駭,氣勢殺人。
男交警被他一記眼神就震住了,抓住他的手也不自覺地松開,剛才的氣勢洶洶一瞬間就熄滅了,“陸……陸……陸二爺……”
磕磕盼盼地半天,男交警覺得他今天真的是倒霉透頂了,好死不死竟然跟陸禹行這個冷血動物給干上了。
陸禹行慢條斯理地扯了扯袖口,冷冰冰地啟唇,“有事?”
“那個……那個……”男交警緊張地?zé)o法順暢說完一句話,吞吞吐吐了半響,“您剛才超速了……”
要早知道是陸禹行,特么的誰會吃飽了撐開車跟過來找茬?安安心心地回去把罰單寄過來不就解決問題了!男交警在心底哀嚎。
陸禹行面不改色,抬手招來那邊的門衛(wèi),“你過來?!?
門衛(wèi)顛屁顛屁地跑過來,“陸總。”
陸禹行把車鑰匙丟給他,淡淡開口,“你跟他處理一下違規(guī)的事情,有問題去找席助理?!?
“是?!?
等他走遠(yuǎn),男交警這才深深吐息了一口氣,如獲新生一般。
想起剛才陸禹行那張陰沉駭人的臉,仍然是后怕不已,額頭上那一層汗,都不知是因為天氣太高熱出來的,還是因為被嚇出來的冷汗。
電梯直達(dá)
總裁辦公室的頂層,陸禹行長腿邁出電梯,見到他的員工都微微點頭畢恭畢敬地打招呼,“陸總。”
“讓席助理來我辦公室一趟。”他沉聲吩咐了一句,筆直地往總裁辦公室走了進(jìn)去。
幾個員工不安地相窺一眼,小小聲地討論,“陸總這心情又不好了。”
“看來大家又要遭殃了……”哀嘆的聲音附和著。
“趕緊干活,我去叫席助理,也許席助理還能挽救一下?!闭f話的是席助理的助手。
各自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低頭忙碌,助手禮貌性地敲了敲席助理辦公室的門,“席助,陸總找你?!?
辦公室的門從里拉開,“陸總回來了?”
“是的,他讓你過去辦公室一趟。”
“我知道了?!?
助手露出一個同情的眼神,小心地提醒他,“席助,陸總的心情貌似不怎么好,你小心應(yīng)付,祝你好運(yùn)?!?
說完,他夾著尾巴就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假裝忙碌的樣子。
席助理斂著眸沉吟,陸禹行給人的感覺什么時候是心情好過了?不過能讓他們這些人如臨大敵的說陸禹行心情不好的情況只有一種,那就是真的很不好。
席助理推開總裁辦公室走進(jìn)去順手帶上門,只見陸禹行坐在辦公室后,單手撐著辦公桌上,扶著頭不知在思考什么,“陸總,你找我。”
陸禹行的視線從辦公桌上抬起來,冷淡的眸光,隱著一層戾氣,“聯(lián)系張律師過來一趟,另外,今天晚上的應(yīng)酬都給我推掉?!?
聽到張律師三個字,席助理明顯是一怔,“陸總,聯(lián)系張律師是為了……”
陸禹行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他一眼,“擬離婚手續(xù)。”
“陸總,現(xiàn)在提出離婚的話,只怕公司那幾個股東會階梯發(fā)揮,更何況,若是他們知道……”
“席助理。”
不等席助理把話說完,陸禹行便冷冷地截斷了他的話,臉色冷得宛如融化的冰滴出水,“按照我說的去辦就行,其余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席助理深呼吸一口氣,微微低頭,一板一眼地應(yīng)道,“是,我明白了?!?
等辦公室的門重新被關(guān)上,陸禹行無比煩躁地天收扯掉了領(lǐng)帶,這樣仍然覺得不痛快,又順手解開了兩顆紐扣,仿佛這樣才呼吸舒暢了起來。
身體倒靠在椅背上,頭往后微仰著,化不開陰霾的眉宇緊緊蹙在一起,還有濃濃的疲態(tài),他闔上眼,秦桑那清淺涼淡的眼神驟然浮現(xiàn)。
那溫淡柔軟的嗓音在耳邊縈繞回蕩著,寸寸凌遲著他的心。
【我喜歡周旭堯,就算跟他分開,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她說這話的時候那個表情,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年少的她跟他表白的場景。
時隔十五年,如今再想起,那場景都恍若昨日,那般清晰那般深刻。
他還記得女孩子柔順烏黑的直發(fā)束成馬尾,燈光自頭頂傾瀉而下,女孩子仰著她巴掌大的臉精致漂亮又滿是青澀,在燈光下白皙的肌膚膠原蛋白滿溢,晶瑩剔透,那雙黑得如同寶石的眼睛會發(fā)光,閃得他幾乎不敢直視。
她羞澀而又直接地抓著他,因為緊張,抓得很用力,語氣卻是倨傲又十分果斷,“陸禹行,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這四個字,就好像是被燒燙的鐵烙印在他心上的印記,任時光流逝,物是人非,依舊清晰,不曾褪色。
少女那么純潔無暇的愛慕之心,毫無保留給了他。
當(dāng)時的心情是激動而復(fù)雜,五味雜陳,淡無法否認(rèn)的一點,是充滿期待的喜悅,當(dāng)然,還有深深的恐懼和排斥。
他當(dāng)時做了什么?又對她說過什么?如今的再去回憶,記憶已經(jīng)變得有些模糊,只記得拒絕了她。
越想要平靜下來,越是浮躁,陸禹行倏地睜開雙眸,眼神犀利而冷戾。
陸禹行自認(rèn)為自己不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上一次出現(xiàn)這種情緒,已經(jīng)是記不得在什么時候了,或者說,他是頭一回出現(xiàn)這種情況。
浮躁得直想砸東西。
猛地從推開椅子站起來,力氣大得把椅子推出了很遠(yuǎn),撞上了后面的書架,發(fā)出砰一聲巨響,回蕩在偌大的辦公室里。
高大的身形隱隱散發(fā)著戾氣,黑沉的臉色陰鷙,眉頭緊鎖,他點了一根煙狠狠地抽了幾口,心頭那股氣焰依然沒減弱,反而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
張律師匆匆忙忙地趕到了盛興集團(tuán),看見陸禹行的時候,下意識地推了推了銀邊的鏡框,心有惴惴,“陸總?!?
正午的陽光從落地窗灑進(jìn)來,室內(nèi)的陰暗和冷氣也驅(qū)之不散,尤其是對上陸禹行如墨深淵的眼神,有種進(jìn)入了存尸間冷庫了,令人不寒而粟。
陸禹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還夾著一支抽到一半的香煙,裊裊的青煙彌漫籠罩住他的輪廓,模糊而冷冽,他的視線淡淡地看過去,“現(xiàn)在就幫我起草一份離婚協(xié)議書?!?
“好的,陸總。”張律師謹(jǐn)小慎微地應(yīng)聲,然后在一旁坐下來,從公文包里抽出輕薄的筆記本電腦打開馬上就行動起來。
……
秦家別墅。
凌菲在兒童房里把孩子哄著睡著了,躡手躡腳地從里面退出來,剛轉(zhuǎn)身,撞上一堵結(jié)實的胸膛,嚇得驚呼了一聲,抬頭就對上陸禹行陰柔冷漠的臉。
緩了一口氣,她淡淡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這個時間點,他應(yīng)該在公司忙才對。
陸禹行居高臨下睨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跟我來,有事跟你談?!?
說完,他越過她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那晚以后,他當(dāng)真是搬出了主臥室住進(jìn)了隔壁房間,不過她知道,那天早上離開了以后,他今天是第一次踏進(jìn)這個家。
凌菲看了看他的背影,隱隱覺得他今天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然而又不出來,頓了頓,她抬步跟上。
進(jìn)了書房,兩人在沙發(fā)上相對而坐。
凌菲抬眸,“要談什么?”
陸禹行甩手將一份文件扔在了她的面前,凌菲垂眸,離婚協(xié)議四個加粗的黑色字體映入眼簾,她的呼吸一滯,視線重新落在男人冷漠如斯的臉上,蠕動著唇,輕聲問道,“你什么意思?”
陸禹行漠漠地看著她,眼神冷淡,用沒有波瀾的聲音,閑適地開口說道,“你看下還有什么條件,提出來,如果沒有問題,就簽個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