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惹不起,那青年迅速在心里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馬上掉頭鉆進自己的車子,一溜煙的跑了。遲偉和方雅雅跟著進了小區,走了兩三分鐘,隨秦一燕轉入旁邊的一條小徑。又走了一會兒,停在一棟樓前。秦一燕按了按一樓的門鈴,一個十八九歲的雙馬尾姑娘蹦蹦跳跳的出來開了門,見到秦一燕便笑著說道:“表姐,你來啦,好久沒過來了呢。”
秦一燕笑道:“那沒辦法,我們單位離鄭中太遠了。對了,這三位是我同事,舅舅讓他們過來吃飯的。”說完又向柳南禾等人介紹:“這是我舅舅的女兒,叫朱芮嬋。”
那雙馬尾姑娘看著柳南禾,突然哈哈大笑,道:“大叔,你是搞行為藝術的嗎?怎么來我家里吃飯,還用石膏打著胳膊?”
柳南禾苦笑道:“是啊,來的匆忙,忘了取掉。”
遲偉低聲嘀咕道:“這姑娘該不會是個傻子吧?多明顯啊,咱們頭兒那是有傷,這都看不出來。”
方雅雅吐了吐舌頭,道:“她是大領導的女兒,你小聲點,叫她聽見了,指不定給你穿小鞋。”
遲偉道:“拉倒吧,大領導才沒有這么無聊呢。”幾人進了屋子,才發現這房子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其實里面的空間還是蠻大的。一個看起來很有風度的中年婦女正在廚房里忙活,見幾人進來便招呼他們坐下看電視吃水果。秦一燕叫了一聲舅媽,洗了洗手,主動進廚房打下手去了。方雅雅坐著尷尬,便也跟了進去,一邊幫忙洗菜剝蔥,一邊夸贊朱芮嬋的媽媽廚藝真棒。
朱芮嬋顯然沒有做家務的習慣,左看看柳南禾,又看看遲偉,看了一會兒,自顧自的笑著說:“看起來也沒什么不一樣啊,怎么就那么厲害呢?對了,大叔,那個女明星的老公,到底是怎么死的啊?”
遲偉愣了一下,道:“你叫我大叔?”
朱芮嬋道:“你們兩個都是大叔啊。”
遲偉故意板起了臉,道:“叫的不對,我不高興,所以不告訴你。”
朱芮嬋眨巴著眼睛,道:“那怎么辦,你該不會叫我喊你大爺吧?”
遲偉差點吐出一口老血,道:“我還沒到三十,有那么老嗎?”
朱芮嬋瞪著可憐巴巴的大眼睛,一臉無辜的說:“我是2000年出生的,難道不能喊你大叔嗎?”
遲偉無言以對,干脆利落的認輸了。朱芮嬋雖然是領導家的孩子,可是跟同齡人也沒什么兩樣,喜歡淘糞男孩組合,喜歡日韓動漫,喜歡各類養成游戲,還喜歡一個叫什么龍的韓國男歌手。說的興起時,甚至把葉芷離帶了進來,說當初葉芷離要嫁給這個某某龍,現在就成了超級大明星了。
女孩子家信口開河,遲偉心里不爽,卻也不能說什么。在客廳里坐了好一陣子,朱劍鋒始終沒露面。柳南禾不太愿意跟朱芮嬋搭話,悶著頭看電視里的光頭強。朱芮嬋卻認定了柳南禾是在玩行為藝術,不停的纏著柳南禾,問他這套是跟什么人學的,這樣綁著胳膊不別扭么。
秦一燕從廚房里走出來,看到柳南禾滿臉無奈的神情,情不自禁的笑道:“芮嬋,你別鬧了,他那是受傷了,骨頭裂的。”
朱芮嬋嚇了一跳,道:“真的假的,揭開我看看。”
柳南禾一頭歪在沙發上,天哪,這能隨便揭開看么。好在這種煎熬的時光過的很快,十多分鐘后,朱劍鋒提著一個公文包開門進來了。柳南禾和遲偉急忙起身,向朱劍鋒行禮問好。朱劍鋒親切的笑道:“在家里就別這么客氣了,又沒有外人。上回那案子結了,本來就該給你們慶個功。小柳,你這個家伙啊,就這么怕我把你弄到省城來?”
柳南禾尷尬的說:“這倒沒有,在哪兒服務大眾不一樣啊。”
朱劍鋒哼了一聲,道:“得了便宜還賣乖。不怕的話,怎么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溜回芒城去了?”
柳南禾很無奈,這領導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呢,明知道自己心里想什么,干嘛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方雅雅和秦一燕端著菜走出來,異口同聲的叫道:“舅舅。”
“朱助理好。”
朱劍鋒的夫人也從廚房里出來了,臉上掛著溫柔而和煦的笑容,道:“人家選擇在什么地方為人民服務,是人家的自由嘛。難不成年輕有為的警察,一個都不給地方上留著啊?”
朱劍鋒笑道:“也不是那個意思。上個案子完了,當時他們要跟我來省城,指不定現在這個案子當時就破掉了,也不必拖延到這個時候。”
朱芮嬋插嘴道:“哇,老爸,葉姐姐老公的那個案子,就是這兩個大叔破掉的嗎?”
朱劍鋒愕然一愣,柳南禾和遲偉這兩個年輕人,什么時候也成“大叔”了。方雅雅和秦一燕看到朱劍鋒蒙圈的樣子,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雖說朱劍鋒的用意是請他們一塊兒吃個家常飯,但吃著吃著,職業病又犯了。朱芮嬋和老媽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些,吃飯的時候一點也不打岔,吃完之后便各自回房去了。朱劍鋒用筷子點著飯桌,道:“小柳,你身上有傷,其實這個案子我沒打算叫你過來的。只不過受害的是未成年人,又是一個成績很好的少女,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引發輿情事件。所以這回我才點了你的將,你們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案子給我破了。”
柳南禾點點頭,道:“卷宗和尸檢報告我們還沒看到,明天一早,一燕先去青龍集中學充當苗妙瑾那個班級的老師,我們和經三路派出所的同事在外圍調查,看看能不能掌握什么有用的線索。”
朱劍鋒應了一聲,道:“可以,一燕,你去教英文吧,學校那邊我已經安排過了。除了幾個校領導,誰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秦一燕干脆利落的回道:“好。”
遲偉皺著眉頭說:“教英文?一燕能教英文?”
秦一燕白了遲偉一眼,沒有理他。方雅雅嘿嘿笑著說:“偉哥,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一燕姐姐畢業后打算去國外留學的,英語可是杠杠的。別說當一個英文老師了,就算當即時翻譯,也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遲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硬生生忍住了。朱劍鋒道:“關于那個案子,我有一個疑問。那個姑娘,是初三的學生,對吧?”
柳南禾道:“是的。”
朱劍鋒道:“初三的學生,是要準備考高中的,學習任務也不算輕松。那女孩的尸體旁邊,沒有發現書包和課本,我總感覺這里頭有點兒問題,你們可以試著查查看。”
柳南禾微微一笑,道:“既然您也這么說,那我心里就有譜了。”
朱劍鋒也笑了,道:“看來你也發現這里頭不太對勁了。”
案子的事情簡單聊了一會,朱劍鋒也沒有再繼續跟他們說下去。畢竟搭乘火車遠道而來,下午又忙了一會兒工作,幾個年輕人體力再好,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疲態。為了防止秦一燕的身份泄露,今天她沒有跟著柳南禾等人回到經三路派出所附近,而是明天一早由北干區教育局的工作人員直接開車送往青龍集中學。
柳南禾等人在經三路派出所斜對面的賓館開了個房間,痛痛快快的睡了一覺。次日一早,徑直來到派出所,將秦一燕手機遺失的事情告訴了馮永帥。馮永帥問明了秦一燕那個手機的號碼,又安排技術人員查詢了片刻,十多分鐘以后,他驚訝的告訴柳南禾,那部手機最后出現的位置是在青龍集中學對面的一家二手手機店。
“我派輛車,你們快點過去吧,再遲一點,搞不好就被轉手買走了。”馮永帥道。
柳南禾笑道:“不用了,我們自己過去。開警車太顯眼,萬一真有問題,很容易打草驚蛇。”
馮永帥楞了一下,道:“什么意思?你是說,那個手機店老板跟這個案子有關?”
柳南禾搖搖頭:“暫時還不清楚,但他肯定跟城鄉結合處的學生混混們有所關聯。”
派出所內,有人是開私家車過來上班的。柳南禾他們便借用了那位同志的車子,一路開往青龍集中學附近。這里原本是叫青龍集鎮,后來省城外擴,鄉鎮改成街道,而后又跟北干區的街道辦相合并,最終成了目前的行政格局。只是青龍集中學的名字很有紀念意義,便一直保留了下來。
街道上大多都是三層四層的民房,底層用作門面商店,上面的樓層住人。跟大部分城區不同的是,這里的街道兩旁還有很多野攤子。街道辦雖有城管中隊,但基本不會來這邊執勤,所以有些鄉民便拎著自家的雞,或者從渠里捉來的魚擺攤出售。只要沒有阻塞交通,大家都不會出言指責。
遲偉見兩旁的攤子很多,便將車子靠邊停了下來。一個老婦人提著馬扎走過來,伸手向遲偉說道:“停車,五塊。”
遲偉愣了,道:“這是停車場嗎?”
那老婦人約莫六十來歲,道:“是我家的地盤,停車五塊。”
柳南禾也愣住了,往旁邊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家門口立著一塊小小的紙牌子:“私人院門,停車繳費。”遲偉原本已經在掏錢包了,可是聽到老婦人說話的語氣,頓時不爽的將錢包塞回口袋,道:“這是路邊,哪兒是你家的地盤?收費是吧,你的證件呢,收費標準呢,票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