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子的速度加快，後面兩輛車與這輛車的距離也在慢慢加大。
白羽還在催促前面的保鏢：“再快點，程小姐的情況一秒鐘都不能耽擱，快點。”
“白醫生，夜間在山上開車本來就危險，如果再加快速度，恐怕會出意外。”
白羽又往後看了看，半響，道：“那你們稍稍快點，程小姐的血越流越多，我也是急。”
“好的白醫生，我們儘量。”
我知道，白羽這麼催前面的保鏢，是想跟後面兩輛車拉開距離。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顧北辰的聲音忽然又在我耳邊響起，嚇得我渾身一顫。
差點忘了，那手機還貼在我的耳邊，手機還在通話中。
顧北辰的聲音很低，壓抑著一股說不清的情緒。
他衝我道：“安然，你一定要堅持住，等我……一定要等我。”
我緊抿著脣，依舊沒有做聲。
他又道：“我知道你怨恨我，只要你能平安無事，無論你怎麼打我罵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平平安安。”
“安然，堅持住，算我求你……”
聽到這裡，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劃過一抹尖銳的疼痛。
明明都已經不在乎了，甚至弄得彼此滿身傷痕，他又何必再說這樣的話？
我舔了舔乾燥的脣，哽咽出聲：“顧北辰……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不，可以的，我們還是可以回到以前的，安然，你聽我說……”此刻顧北辰的聲音很是著急，透著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孩子可以不要，但是你……你一定不可以有事，算我求你，程安然，算我求你……”
他說到最後，近乎是用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擡眸便看見白羽正一瞬不瞬的盯著我。
暗淡的車燈下，白羽的眼神也是晦澀難辨，讓人看不懂。
我忽然發覺，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好像很複雜，令人捉摸不透。
許是因爲我半響又沒出聲，顧北辰焦急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傳來。
“程安然，你答應過我的，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
“我告訴你，你最好給我活下來，如果你死了，孩子卻又活下來了，那麼我就讓你的孩子去給你陪葬……”
“顧北辰！”聽到這裡，我忍不住低吼了一聲。
他怎麼能說出讓我們的孩子去陪葬這種殘酷的話。
“安然……”
“顧北辰，你不是隻在乎這個孩子麼？既然如此……我死了，孩子活下來，這不是更好？”
“不好，不好，不好……”顧北辰驟然說了一疊聲的不好，聲音急促又固執，“總之你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死，你若是敢死，我讓你所在乎的人都去給你陪葬！”
“呵……呵呵……顧北辰，你又開始說這樣的假話來讓我誤以爲你是在乎我的，只可惜，我不會相信了……”
“我沒有說假話！”
此刻我已經無力再去裝了，而顧北辰似乎也沒有意識到我的聲音已經沒有剛剛那般脆弱。
他只是執拗的道，聲音裡透著無限的委屈和哀怨：“程安然，我對你的感情從來都沒有摻雜半點的欺騙，是你自己不相信，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
我難受的咬了咬脣，低聲道：“不是我不相信，我以前……我以前也是很信任、很依靠你的，是你的殘酷徹底磨滅了我對你的信任，顧北辰……我們就此永別……”
“不，程安然，不要……”顧北辰的聲音驟然慌了，“我求你，堅持住，只要你好好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真的。”
我說的‘永別’是指再也不相見，而他似乎誤以爲我真的要死了。
不過，這樣也好。
我握著手機，沒再說話。
顧北辰依舊在說，聲音裡甚至透著一絲無助：“到底要我怎樣，你纔可以安然無恙，若早知會如此……若早知道會如此，我絕對不會讓你懷上這個孩子。”
我的心不可抑制的顫了顫，他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程安然，信我，這一輩子，我只希望你能夠好好的，我不在乎什麼孩子，不在乎什麼韓詩妍，我在乎的……只是你，只是你而已。”
我捂著嘴諷刺的笑了起來，卻是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知道，我這個笑比哭還難看。
我喘息了一聲，哽咽開口：“顧北辰……爲什麼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欺騙我？”
“我沒有欺騙你，我……”
“我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說完，我在他的低吼中掛了電話。
很快，他又撥了過來，白羽盯著我，我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接。
她看了我半響，終是直接將那來電給掛斷。
我盯著窗外，心裡難受得厲害。
我知道，若是再繼續聽他說下去，我的心裡一定會很不捨，一定會對他有所眷戀。
所以我只能掛斷他的電話，彷彿聽不到他的聲音，我就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一般。
顧北辰他總是這樣，總是在我下定決心以後，又來說這些誘人的話來哄騙我。
可都已經這樣了，他還說那些話又有什麼用？
半響，白羽的手機終於安靜了下來。
我癡癡的笑了笑，他終究還是放棄了。
只是我脣角的弧度還沒牽起，另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前面那兩個保鏢的。
“喂，少爺。”
“程小姐啊，我們正送她去醫院，情況好像……好像有點不好，流了很多血。”
“……”
“是，是……我們一定會盡快送她去醫院。”
“……”
“白醫生陪著她，她……”
“……”
“是，好的，好的。”副駕駛座上的保鏢說著，忽然轉過身，衝白羽道，“白醫生，我們家少爺要跟程小姐通話。”
我緩緩的閉上眼睛，依舊裝出一副痛苦的模樣，卻硬是沒做聲。
白羽沉默了半響，衝那保鏢道：“程小姐已經暈過去了，沒辦法接聽電話。”
“這……”那保鏢爲難的應著聲，又衝顧北辰道，“少爺，程小姐已經暈過去了，沒辦法接聽……接聽您的電話。”
“……”
“好，好的。”那保鏢又衝白羽道，“白醫生，我們家少爺讓你把手機放在程小姐耳旁就可以了。”
“……好吧。”
半響，白羽又將那保鏢的手機放在我耳旁，顧北辰的聲音再度傳來：“安然，如果你恨我，那麼就堅持下去，只要你好起來，我任你怎麼懲罰我，我都無話可說。”
“安然，不要睡，想想我們的以後，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所以，努力活下來。”
我很想說我們根本就沒有以後，可話到嘴邊又被我給嚥了下去。
既然決心要離開了，那又何必再理會他。
“安然，你一定要努力的讓自己活下來，這個孩子我們可以不要，以後我們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的，相信我。”
我死咬著脣，才能壓抑住心裡的苦澀和痛苦。
我最恨顧北辰的一點，並不是他冷酷無情的傷害我，而是他在將我傷得體無完膚後，在令我徹底絕望後，又跟我說這些甜蜜的柔情話語。
這些話語只會讓我覺得是欺騙，只會讓我覺得難受和可悲。
“程安然，努力活下去，千萬不要對我們的以後絕望，其實我娶韓詩妍只是因爲……”
“噝……”
顧北辰正說著，一陣急剎車聲忽然響起，置於我耳邊的手機也跌落到車座底下。
白羽握在我手臂上的手微微緊了幾分。
我凝了凝眉，難道顧子涵的人出現了？
心中想著，我微微撐起身子朝著窗外看去，一顆心瞬間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