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我的心?”凌謹遇走到窗邊,看著江水反射著月光的亮波,忽而想到當年,她第一次爲他唱《春江花月夜》。
那時候,尚且單純的凌天清,以爲他們之間達成了和平協議,以爲看到了他的真心……
如今,就像玩狼來了的遊戲,他真的來了,而她,卻不相信了。
“王上,明日便讓娘娘知道你願爲她放棄後宮。”花解語現在真心想保自己的小命,再也不敢開玩笑,認真的說道。
小妖女這個對手(情敵)不能小覷!
花解語要堵上自己的人生,來與小妖女決一死戰!
“這件事交給我,讓我來探清娘娘心中所想。”花解語生怕凌謹遇還想著凌天清要改嫁給他的事,趕緊又說道。
“她回來了。”孰料,凌謹遇根本沒聽進去花解語的話,他只聽到遠處傳來凌天清的腳步聲。
“王上,臣有藥!”花解語現在急需立功!
現在就是機會!將功補過的機會!
而凌謹遇似乎沒聽到他的話,依舊專注的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
腳步微微有些踉蹌和凌亂,似乎喝醉了。
還有個人扶著她,聽聲音,是個不會武功的女人花姐。
“我的大少爺,你慢一點……”花姐扶著凌天清,嘆氣。
雖然最近因爲花魁大賽賺了無數銀票,但以花姐對凌天清的瞭解,她是不會因爲這些錢而失態的。
在凌天清的眼中,錢財就是身外之物。
她所感興趣的,不過是賺錢的過程而已。
在花姐眼中,凌天清就是個怪物。
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她完全不care這個世界的規則,也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特立獨行的……讓人有些心疼。
因爲,花姐感覺到那種孤獨。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孤獨。
她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也從未見過她的親人。
她看上去並不在乎這些俗世的溫暖和牽絆,甚至鄙夷世人的軟弱和對愛的渴求,可是……
從她對怪老頭的態度,和對身邊人的溫柔來看,她比任何人都要渴望真正的溫暖。
“花姐,你身上好軟……像……媽媽一樣。”凌天清昏昏沉沉的靠著花姐豐滿的胸口,整個臉都快陷進去了,含糊不清的說道。
大胸脯的姐姐,真是令人羨慕……
“注意腳下樓梯。”花姐嘆了口氣,見凌天清抱著自己的腰快睡著了,搖搖頭,吃力的扶著她往樓上走,“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嗯……”凌天清被她拖著往樓上走,大著舌頭說道,“我想……成家……”
“別逗我。”花姐知道她愛開玩笑,“你不是說,每個人都孤零零的來到這個世上,又孤獨的死去,還要成什麼家?不如出家去!”
“兩個人的孤獨,總比一個人……好。”凌天清腳下一滑,差點跌了下去。
幸好這個世界的人足夠強壯,即使花姐這樣嬌滴滴的美人,也能輕鬆的將她扶住。
“你說的這些話我可都記下了,看你明天酒醒了還會不會這樣認爲。”花姐將凌天清拖到房門口,正要進去,突然看到走廊一個人影閃了過來。
“記下來……明天盡情的嘲笑我……”凌天清哈哈大笑,滿臉不在乎。
每個人總有脆弱的一刻,平時掩藏的再好,也會在某一刻暴露。
“天……怎麼你……”花姐看清了閃過來的那個人,整個人都愣住了。
而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裡面探出一隻修長的手,握住了凌天清的手腕。
詭異的一幕,讓花姐這種老江湖都差點嚇尿了。
凌天清本就醉了,突然聞到一股甜香,心裡模模糊糊的掠過不妙,整個人已經迷糊了。
房門複用關上,花姐連裡面的人都沒看清,只見走廊上的那個人影,在月光下,滿臉血污,憔悴的湊過來喊道:“花姐,好久不見……”
“你……好久沒來了……你的臉……這是怎麼了?”花姐看見花解語的臉,本來想問你是人是鬼,但硬生生的忍住了。
花侯,又出現了……
“撞到牀了。”花解語摸了摸血肉模糊的額頭,哪敢說是被王上揍得,他拽著花姐飛快的下樓,“我有些話想問你。”
“可……少爺……”花姐雖然知道少爺的身份一定非同尋常,之前見她就和花解語似乎是老相識,但並不敢深想凌天清的身份。
如今,發生如此詭異的事情,花姐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凌天清出事了。
“少爺要見貴客,不要打攪。”事到如今,花解語不得不出面,雖然花姐沒有太多價值,可能搞定小妖女身邊一個人也是不錯的。
花解語這一次,相當認真。
小妖女,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來,唯一值得認真對待的對手……和情敵!
他一定要……打敗她!
***
凌天清覺得自己陷入一個夢境裡醒不過來。
她又夢到了凌謹遇。
這一次,不是拿著弓箭,將她當成獵物一樣捕殺。
而是站在她的面前,溫柔的看著她。
猶如……猶如很久很久之前,她以爲他愛她時的眼神。
凌天清的心頭猛然一酸……
她很久沒有夢到暴君如此溫柔的神態了。
她的夢境裡,每一次都是欺瞞,背叛,玩弄,殘忍專制的暴君……
“你好嗎?”凌天清看見暴君久久的盯著她不說話,終於壓住心頭的痠痛,含笑問道。
她在長夜裡練習了無數次,若是再見面,要有怎樣的表情。
只是在夢中,她總是來不及說話,就會被一箭射穿胸口。
然後心口陣痛而醒……
“不好。”凌謹遇說出這兩個字,忽然覺得,有種很脆弱的……無法壓制的悲傷。
“哦……”凌天清似乎還不適應夢中溫柔的暴君,她竟找不到其他的話了。
“你不在……我很不好。”凌謹遇強抑著心內那股悲傷,輕聲說道。
“哦……”凌天清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似乎覺得這個夢不太靠譜。
她每次夢到暴君都是噩夢,但是看這個夢的勢頭,得往春夢發展……
快點醒過來,快點……
她並不是介意做春夢,她只是……不喜歡做了一個溫柔的夢之後,醒來的失落感。
她太孤單了,孤單到,連一個夢境,都不想輕易失去。
想要不失去某樣東西,只要未曾擁有就可以了……
可惜,凌天清越是想醒過來,夢境就變的越清晰。
不如夢一場。
花狐貍的藥,有個很美的名字。
叫做不如夢一場。
這藥很難搞到,所以他一直私藏著,本想給溫寒用……沒想到現在就貢獻出去了,真是心碎!
“小青。”
暴君的聲音就像是越過了千山萬水,終於抵達她的耳邊,帶著心悸的溫暖。
“等等!”凌天清扶額,腳步有些不穩的坐到了桌邊,想給自己倒杯水喝。
這夢境不太對頭……
太過真實,她甚至感覺到暴君身上傳來的溫度。
“你是不是很想見我?”凌謹遇替她倒了一杯水,遞到她的嘴邊,又問道。
凌天清沒有回答,她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幻境。
是她喝多了嗎?
所以夢境和酒精引起的幻境都分不清楚了……
“你爲什麼想見我?”凌謹遇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髮絲,輕聲問道。
“我並不想見到你。”終於,凌天清回答了。
她每天夜裡……都會夢到他的臉,並不想再見到了。
凌謹遇聽到這句話,手指微微一顫,整個人僵硬起來。
那她……到底爲什麼……要逼他出現?
“你只會讓我想起自己失敗的人生。”凌天清喝了幾口水,覺得這還是個夢境,所以,也漸漸放開,毫不掩飾的說道。
“那……爲什麼要逼我見你?”凌謹遇聽到她的回答,又愣了好久,才勉強用溫和的語氣問道。
他是她人生的失敗嗎?
是她一生的夢魘嗎?
他以爲……能攀附上他的女人,都會將他當成一生的驕傲和永遠的神祗……
至少……至少不會是失敗的。
“你似乎瘦了。”凌天清越來越放鬆了,開始打量著凌謹遇說道。
“先回答我的話。”凌謹遇想趁這個機會弄清她的想法。
“凌謹遇,你會在夢裡……夢到我嗎?”凌天清並不回答,而是突然問道。
凌謹遇像是被她猛然捏住了心臟,一痛。
她這句話用很無心的口吻,可尾聲帶著一絲顫抖,像快斷了的弦在微微震顫。
他竟忘了自己要問的話,心中只瀰漫著難言的酸楚。
“我……經常夢到。”凌謹遇輕聲回答。
“很榮幸。”凌天清笑了起來,眼裡卻閃過一絲淚光。
“在夢裡,我們……快樂嗎?”凌天清頓了頓,又問道。
“你總是要離開。”凌謹遇不敢在看她的眼睛,他不想在這麼難得的時刻,軟弱的落淚。
“總是夢到你離開我。”凌謹遇看著她牀上的那隻兔子,“無論怎麼挽留……你都不肯留下,不肯……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還是記恨我的任性離開吧?”凌天清的眼角溼潤,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裡絕不會輕易原諒我的所作所爲。”
“只要你願意回來,我並不在乎以前的事。”凌謹遇立刻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