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我們分手吧。”張旭攪動著面前的咖啡杯,面無表情地說道。
“跟你說哦,你現在喝的藍山是生產于牙買加藍山海拔2500尺以上的咖啡豆,是一種微酸、柔順、帶甘、風味細膩的咖啡……”
“宋白我們分手吧。”張旭抬起眼,耐心重復。
“純藍山咖啡口感、香味較淡,但喝起來卻非常香醇精致……恩?你說什么?”白皙的小臉抬起,宋白透過厚厚樹脂眼鏡眨眨眼。
“我們分手吧。”話音落,張旭招徠服務生付賬。
宋白略有些呆滯,看見張旭離席,立刻拎了包跟上去。
出了咖啡廳,張旭往左,宋白毫不遲疑往右。
宋白剛轉身,眼淚就嘩啦啦地掉。
走了一段路,她摸出手機,在名為406的文件夾里隨便找了個電話撥出去。
嘟嘟兩聲之后,冒翼的聲音傳來:“MOXI,MOXI!我是冒翼!聽到回答!”
宋白吸吸鼻子,深呼吸一次:“喂……”聲音纏綿悱惻,宛若深夜女鬼,動人徹骨。
手機那頭沉默兩秒……
“MOXI,MOXI!我不是冒翼!再見!”
“……我是宋白。”
“哦!是宋白呀!早點講嘛!害得人家還以為是哪家的女鬼出墳了捏!啥事啥事?在玩COSPLAY嗎?COS誰?貞子還是小倩啊?還真像啊!”
“……毛衣,我失戀了……”
“哦,COS處于失戀狀態的美貌少女啊!記得把眼鏡拿掉!雖然現階段流行眼鏡萌娘,可是宋白你實在不適合帶眼鏡。”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宋白耐心作進一步解釋:“……毛衣,我跟張旭分手了。”
“哦,跟張旭分手了啊……”對方頓了頓,“什么?!宋白你說什么?!你跟張旭分手了?!”
冒翼大吼一聲,宋白不得不將手機拿離耳邊。
隔會拿回耳邊,只聽冒翼說道:“好,你等等!我馬上去跟Cherry還有爬爬說啊!”
“喂……”
“嘟嘟……”
通話結束。
宋白愣了幾秒,將手機塞回包里,后悔萬分,遂決定以后撥電話之前一定要看清楚是誰的號碼,像毛衣之類的應該直接略過。
不過多虧冒翼震天的吼聲,宋白的眼淚止住了,臉上的眼淚被風一吹,也干了。
宋白環顧四周,心想干什么去呢?
登上公交車,她決定去喝酒,因為難得失戀。
宋白在小酒館里埋頭喝酒,不停不歇一直喝到人家關門打烊她仍舊舉著個空酒瓶罵罵咧咧地嚷著:“老板拿酒來!我要喝酒!老板!”
老板淚奔:我這里的存貨都快給你喝完了,你怎么還不走啊?
醉鬼真是不分男女都一樣可怕的,特別是能喝的酒鬼。
老板抹一把辛酸淚——這世道,當老板也不容易!
老板小心躲過正在半空中飛舞的酒瓶,陪笑著:“小姐,您看,外面天都黑了,我們要打烊了,您看您也該回去了。”
“什么?!打烊了?!老板,你有沒有搞錯哦!現在天還亮堂堂的,哪邊黑了哦?!你看,那小太陽多么燦爛啊!”宋白指著酒館中央吊燈上的大燈泡吼道,絲毫沒有先前在咖啡館里的淑女模樣。
老板再次淚奔:小姐,那是大燈泡啊大燈泡啊!
老板忍著黑線,點頭哈腰地繼續勸解:“小姐,那就趁著天亮趕快回去吧!再晚就不好了。”
宋白這個醉鬼本質上來講還是個很有原則的醉鬼,所以,當她聽聞老板一席頗有道理的話后,第一個動作便是抬起她那雙因為醉酒而顯得迷離萬分的眼睛,透過厚厚的樹脂鏡片眨兩下,繼而幽幽說道:“也對哦……”一個酒嗝,“那老板,結賬!”
豪邁地拍出錢包,宋白再接再厲又打個酒嗝。
只等宋白付完帳,老板立即將這尊神給送了出去,轉身立馬關門。
狀似被扔出來的宋白回身,整個趴在門上用力敲打:“老板,我付了你那么多錢,你好歹再給我瓶酒啊!”
“……”門里頭沒動靜。
“老板你不能這樣的,你這樣做那就完全是奸商滴行為,那是絕對可恥滴!老板,你絕對不能做奸商!你想想,我萬一一個激動跑到我們學校宿舍樓下說了些奇怪的話,那可怎么辦?老板……”
門刷拉拉打開,某樣東西被丟到宋白懷里,門再次刷拉拉關上。
宋白低頭,看清是瓶二鍋頭。
目的達到,宋白打個嗝,轉身走人。
門內的老板如此淚奔:“那一定是威脅!□□裸的威脅!”
回家那條路上街道昏暗,隔了好長的一條道才出現的路燈忽閃忽閃,月色明亮,天幕上的云朵卻大片大片地遮住了那些月光。
宋白邁著詭異的貓步,一邊打著酒嗝,一邊揮舞著抓在手里的空酒瓶哼哼哈哈地唱歌:“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嘿……”標準的方言版(= =)。
走在漆黑的街道上,她隔了好久的眼淚又掉下來。
使勁擦了擦,宋白吸吸鼻子,對自己說: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張旭這一個男人,犯不著這樣!
被晚風一吹,宋白的腦袋恢復些清醒 ,堅定了不再甩張旭的決心。
可是,如果宋白知道她接下來會遇到些什么,大抵上你即使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是寧愿醉死,也不要清醒過來。
當然,宋白不是先知,沒有語言能力,自然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所以如果你真的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那么宋白還是會很自然從醉酒中醒過來,并且無比清醒面對你的燒殺擄掠。
事實上并沒有人拿著把刀架在宋白的脖子上,而宋白的小腦袋卻已經清醒過來,于是,所謂宋白命中注定的凄慘命運正式進入正軌,開始滴溜溜運轉開來。
宋白是在一片橙色路燈的照耀下忽地感覺到周圍空氣中彌漫的詭異氛圍,她的腳步不由變得匆匆。
明明就是平時的街道,平時的時間,路上的行人僅她一個的情況也時常發生,可為什么偏偏是今天,這夏末微涼的空氣里充斥著的竟是這樣異常的感覺——凝重,血腥,殘忍,悲慟……各種難言的感情充斥在宋白的周圍,將她壓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無法趕掉這些不好的感覺,只好加快腳步,想逃離掉這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只是天不遂人愿,那些情緒就像寄生的植物般,一旦粘上她的身體便開始瘋狂地滋生,直至蔓延全身。
宋白腳下一個蹌踉,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手中的酒瓶被摔出老遠,啪地一聲落地,接著碎掉,酒灑了一地,香氣四溢。
她嘗試著要爬起來,身體立到一半卻無法再動分毫,不僅因為醉酒,還因為空氣中彌漫著的恐怖氣息。
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事實證明,這預感是完全正確的。
宋白的身后有黑影靠近,她的思維警告她,讓她要逃,無奈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宋白沒法動彈,她身后的黑影慢慢朝她靠過來,越縮越小的距離帶著強烈的壓迫感,讓她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黑影沒有固定的形態,單單就是一團黑色的東西,像是霧氣,像是黑色的泥沼,像是抹上了黑色顏料的某種軟體動物。
它不斷地蠕動,不斷地前進,緩緩向宋白爬過去。
宋白仍在費力地想要奪回身體的自控能力,嘗試幾下便看見地上有影子靠近,很大的一片,在橙色的路燈照射下搖曳,詭異非常。
酒醉一下從略微清醒上升到清醒大半。
她的心上下打鼓,恐懼愈盛,有種死亡的氣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
莫不是今晚,她就要命喪于此?宋白嚇得冷汗直流。
真是黑色星期六啊!不僅失戀,還要丟命!
唔,她宋白還沒結婚生小孩,還沒賺錢孝敬她家祖上呢!不帶這樣倒霉的!
就在宋白放棄生的希望的時候,她背后的黑影忽然停了動作,打頭的部分慢慢移向半空……
“啊咧?白,我們好像被它發現了,沒好戲看了啦。”年輕男子的聲音里滿溢著惋惜之情。
好戲?宋白愣了幾秒,之后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
她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突然能行動的身體,叉腰喊道:“哪個混蛋在看老娘好戲!看老娘不滅了他!”
接著她的腦袋一陣抽搐,跟著嘴角一陣抽搐。
唔……酒還沒徹底醒啊,老娘都給自己喊出來了!她宋白一心創建的淑女形象如今毀于一旦!
老天啊,不帶這樣的!
宋白在意識到這一點后,以手扶額,往前頭看去,能看見一個半透明的黑色影子正不住地晃動。
宋白揉揉眼睛,心想這黑影晃動不會是因為自己喝醉酒的緣故吧。
接著視線穿過那黑色的影子,宋白的眼睛瞪大了。
她看見了!千真萬確地看見了——有兩個男人懸浮在半空!
左邊那個金色頭發的男子渾身雪白,此時正對著宋白微笑,見宋白沒反應,他向身邊純銀色發絲的男子說道:“白,你上還是我上?”
金發男子微笑著地吐出惹人誤會的話語,語氣曖昧,只可惜白他聽不懂。
那名為白的男子僅是懶散看他一眼,不發一語,神情純潔地像只懶散的貓咪。
白身著白色襯衣,一襲黑色長袍極其和諧地裹在他的身上,他的身材修長,容貌俊美,長長的銀色發絲隨著夜風飄飛。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膀上扛著的那把龐大的鐮刀。
黑銀色的刀柄,刀頭在月光下閃爍著妖異的光芒,映襯著他冷漠的神情,顯得瑰麗異常。
宋白覺得他非常高貴,像真正的神祗,讓她看得有些出神。
白似是發現了她的目光,眉頭一皺,干脆別過臉。
金發男子在旁笑笑。
那枚莫名其妙出現的黑影在看見半空中的兩人后像是放棄了獵物般,以比先前快千百倍的速度迅速地往后逃竄。
“啊咧?白,它想跑啊。”金發男子扯扯白的黑袍。
白打個呵欠,說道:“哦。”發了一個音,證明他看得明白。
金發男子扁扁嘴,知曉自己的搭檔懶得動手,便手一揮,他的掌心出現一把劍。
他臉上的笑容愈加豐盛,身形只是稍稍動了一下,白的身邊便沒了他的人影,只是幾秒,那只已經逃出幾十米遠的黑影便被他攔腰斬殺。
秒殺呀,秒殺!宋白繼續石化。
黑影被斬殺后的身體并未濺出鮮血,反是化成一粒粒的靈子飄散到空中,在金發男子的身邊開出一朵朵紅如荼火的彼岸花,最終消失無蹤。
解決完黑影,金發男子飛回白的身邊,揮了揮手像是在驅散空氣中的某些味道,他捏住鼻子對白不滿地抱怨:“那些死靈死后的味道怎么那么香啊,熏得人頭暈。真是討厭!”
白看一眼金發男子,肩上的鐮刀驀地消失。
他的目光直接略過金發男子的頭頂看向依舊瞪大眼睛沒反應過來的宋白,說道:“黑,那個凡人看得到我們。”
接受白的目光,宋白渾身打了個激靈,終于回神。
回神后的宋白立即閉上眼睛,用力揉幾下,再睜開,那兩個長得很是禍害的男人還飄在半空,宋白囧。
再揉,再囧,再揉,再囧……
黑看得有趣。
白皺皺眉,低聲問道:“那個凡人在做什么?”
黑回答:“掩耳盜鈴。”
太深奧了,白的眉頭皺得更緊。
當宋白的眼睛都快被她揉得掉出來時,她終于放棄,迅速地看一眼那兩只妖孽后,她低下頭僵硬著身體轉身。
一步,兩步,三步……宋白拔腿就跑……
結果一頭撞在正前方的電線桿子上,隨即很圓滿地暈了過去。
黑與白飄到挺尸的宋白身旁。
白問:“怎么辦?她的名字沒在生死薄上。勾不勾她魂?”
黑答:“當然不能,行善積德,把她送回去吧。”
白:“可她看到今天的事了。”
黑:“我知道。嘿嘿……”
聽聞黑詭異的笑聲,白抬頭。
黑微微一笑,形容很是狐貍,說道:“我有個好想法。”
接著俯身在白耳邊嘰里咕嚕一陣。
狐貍離開純情小白的耳邊后,白的眉頭立即皺了皺,說:“這不太好吧。”
“那你有更好的方法?”
白想想,老實搖搖頭。
“那不就結了。”黑一把抓起“新尸”宋白的包,翻來覆去。
“你在做什么?”
“找找看這女人有沒有什么把柄可以用來威脅。”黑頭也不抬。
白覺得黑這么做不太好,可是又不知道不好在哪邊,于是他站在一旁皺著眉頭思考這個問題。
十秒后……
“我靠,這都什么!?削了皮啃了一半的蘋果?!桃子的核?!香蕉皮?!半只雞爪?!……我靠!還有用過了的面巾紙?!油膩膩的!我靠!這女人是撿垃圾的啊!”
剛剛的問題沒有思考出來,聽了黑的抱怨,白拍拍他的肩膀說道:“黑,閻王說要有禮貌,不能說臟話。”
黑:……
可憐的宋白什么也聽不見,繼續挺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