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郭答應開始注重打扮後,妍華看她的眼神便少了幾分親切。
待郭答應終於迎來第一次侍寢的機會後,妍華也告訴她不用再去景仁宮打理那兩株石榴樹了。但顯然郭答應對此也不甚在意了,能得一次恩寵,於她而言已經(jīng)夠念想很久了。
小余兒將之前枯死的兩株石榴樹的土壤都差人曬乾,細細一查
日子一晃便到了五月底,富察格格臨盆在即,妍華比誰都緊張。她每天都差人去噓寒問暖,一有什麼好東西,都往乾西二所送。
不過,暖心纔是正統(tǒng)的嫡福晉,妍華也一直都記著這一點,所以她每次都是讓人先探視過暖心,再去探視富察格格。畢竟尊卑有序,她若是偏袒了富察格格,暖心的面上畢竟不好看,日後爲弘曆打理後院也或多或少會受別個人刁難。
彼時戶部呈報的花名冊已經(jīng)遞給皇上選看,胤禛便拉著妍華陪他一起視閱,說是要給弘晝挑一個媳婦兒,且弘晝叫她“妹妹額娘”那麼多年,她自是應該上點兒心思。
妍華一看那花名冊,嫋嫋娜娜的人兒都是十四五歲的妙齡,惹得她一陣嗟嘆。想她當初參選秀女時,不過也才十三歲的年紀,如今卻是眨眼便過去了二十幾載,真是容顏易老、韶華易逝。
“你這般吃味是做什麼?”胤禛看她面露惆悵之色,心裡不禁喜滋滋的。他喜歡以往在潛邸時,她對他表露繾綣愛意的模樣,只可惜,她入了宮之後便鮮少那般外露情感了。
見她悶聲垂下頭去,他笑得愈加開懷了些:“不過是爲弘晝還有別個皇侄等挑選妻室,你這般吃味倒像是在使小性子了。”
妍華白了他一眼,覺著他當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皇上裝什麼糊塗呢,是不是覺著又要有許多小美人兒進宮了,這才高興得合不攏嘴?臣妾就不想瞧這東西的,皇上硬是拉著我瞧做什麼?”
“這不是在給弘晝挑媳婦兒嗎?”胤禛挑了挑眉頭,笑得很是開懷,“文瑤不肯回宮陪我選閱,到時候你便陪著我一起看?!?
她忙搖頭擺手,對此十分抗拒。讓她幫著選美人兒,日後好送到他的龍牀上,她覺得委實有些殘忍。他總是縱著她吃味兒,她真怕她倘若一個不慎,在那些個年紀輕輕的秀女們面前露出嫉妒的神情,當真是有失體面。
胤禛也不管她多麼抗拒,只兀自道:“我已經(jīng)定了,八月初開始選閱,你現(xiàn)如今既是這後宮之主,自當替我分擔些憂慮……”
妍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心口悶悶的有些難受:“還憂慮……哼,心裡早就偷著樂了吧,那麼多個美人兒在眼前晃盪,皇上有何好憂慮的?!?
胤禛不氣反笑,抿著笑意悠哉道:“弘晝的性子太荒唐,我也不知給他挑個什麼樣的媳婦兒好。我問過素素,她說只要脾性好一些,乖順一些,她便覺著好。我倒覺著該幫他尋個悍烈性子的媳婦兒,也好管管他莫要再做那麼多荒唐事,嬋嬋意下如何?”
妍華也沒再顧著吃味了,而是擰著眉頭陷入了沉思。
她不止一次聽裕嬪說過,弘晝嘗過兩口墨汁,直接用毛筆蘸著塞進嘴巴里常的那種;還說弘晝吃過寫滿詩詞的紙張,真的給生吞下嚥了;之前偷偷去參加弘時的喪事時,還偷偷嘗祭品;就前兩個月,百花盛開之際,他還讓人摘了許多新鮮花瓣直接塞嘴裡吃了,說聞起來那麼香,不知吃起來甜不甜……
此類荒唐事,他每年都要做幾次。
以前在潛邸時,妍華便覺著這孩子有些古怪,他那時也曾嘗過墨汁不是?
“嗯,弘晝的好奇心確實重了些,挑個能管得住他的媳婦兒也是好事,就怕管不住啊。”妍華收起了自個兒的小性子,跟著一起憂慮起來。裕嬪不止一次與她說過弘晝的事情,每每說到惆悵之處,便唏噓不已。弘晝從小就是跟著弘曆一起在妍華身邊長大的,妍華對弘晝的事情自然也很是上心。
“也好,皇上八月初選閱秀女的時候,臣妾便陪著一起看看吧,給弘曆也挑個側福晉?!?
胤禛悶頭看了她一眼:“給他們挑倒頭頭是道,給我挑便一臉不高興?!?
妍華一聽這話,不禁咬牙切齒起來。這個人,是大清的皇上好嗎?總是這般逗弄她,真的很有趣嗎?他心裡怎麼會不清楚她不高興的原因?誰人願意給自個兒丈夫多挑幾房小妾來跟自己爭寵的?他簡直是令人髮指!
饒是知道胤禛在故意惹她,她還是忍不住生了氣。也不知是不是月事來了,她這幾日煩躁得很,所以看到他故作無辜的模樣,她也不打算再打理了,跟他行了一禮便要離開。
反正離乾西二所近得很,她要過去看看暖心和富察氏,不想再在這裡生悶氣了。
胤禛見她果真氣了,忙拉住她不讓走:“好了好了,不鬧你了。不過說真的,我若是再選一些人充盈後宮,嬋嬋會不理我嗎?”
那個時候,她以爲他實在與她說玩笑話,到後來真的陪著他選閱秀女了,她才知道他是認真的。只是當時她哪曾察覺到那副淺笑的面容後,藏著那麼多的心思呢?而她當時只當他仍舊在逗弄她,只擺起端莊,緩緩點下頭去:“自然不會。這後宮也不是臣妾一人兒的,況且裡面已經(jīng)有了這麼多麗人,再多幾個又有何妨?”
他看了她良久,最後輕聲笑道:“我真不知該拿你怎麼辦……”
“皇上,娘娘,乾西二所那裡有動靜了,剛有人來傳,說富察格格快生了……”蘇培盛進來通傳的時候,胤禛正站在妍華身後抱著她,低頭在她耳邊喃喃私語。
妍華聞言,立馬扒拉開胤禛的手,拉著他就要往乾西二所去。胤禛卻頓著身子不願意動,只淡淡地說道:“你若是想去,便去看看吧,我就不去了?!?
妍華輕嘆一聲:“你呀,怎得總是在孩子面前端著個架子?罷了,皇上便再批會兒摺子吧,臣妾過會兒子過來給皇上報喜?!?
妍華興高采烈地跑去乾西二所時,孩子已經(jīng)生下來了,是個阿哥,粉嘟嘟的煞是可愛。
她見弘曆不在,忙斥道:“弘曆怎得還不回來?頭一回做阿瑪怎得也不見個人影兒,快,去怡親王府把他給我叫回來!”
“喳!”太監(jiān)領命忙匆匆退了下去。
當所有人都喜滋滋地咧嘴給妍華道賀時,只有黃格格主僕,沉著臉站在角落裡,一臉的嫉妒……
妍華離開養(yǎng)心殿後,早就候在外面的魏長安走了進去,他示意蘇培盛等人都退下後,才湊近胤禛悄聲道:“皇上,方纔怡親王差人進宮送來了這封密信。”
“嗯,給朕看看?!必范G讓十三處理過許多事情,此次稟的也不知是哪一件。不過,每次十三送密信過來時,他的臉都要陰沉好一段工夫。
果不其然,胤禛看完那封信後,臉色便黑了下來。
魏長安也不知心中內(nèi)容,只好不做聲地跪在那裡等著。
“你也看看?!绷季茫范G纔出了聲。他捏著那張紙,朝魏長安的方向遞了過去。
魏長安忙站了起來,躬身接在了手裡。他起初並不識字,爲胤禛效力後,才聽了胤禛的話開始學識字兒的。他人老實、又勤奮,很快便能識文斷字兒了,接連學了好幾年,最後硬是連滿文都學會了一點兒。
所以胤禛那般器重他,也是有原因的。
魏長安看完那封密信後,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氣。說實話,去年弘時去世的時候,他也曾讓暗衛(wèi)去監(jiān)視過十二的府邸,並未發(fā)現(xiàn)異常,唯有貼身伺候弘時的那個太監(jiān)無辜失蹤,不過也是在暗衛(wèi)去之前就失蹤了的。
胤禛一直未曾下旨回覆弘時的宗籍,所以魏長安以爲他心裡一直還在厭惡著弘時。他沒曾想到,原始皇上是讓怡親王去查這件事情了。
當初弘時離開沒多久,老八和老九便相繼走了。魏長安也曾懷疑過,是胤禛一怒之下,暗中差了人將他們毒死的。但後來他看到胤禛的種種反應後,他纔敢肯定與胤禛無關。待順著太醫(yī)院死了的那個人兒查下去,他才忍不住爲皇上喊冤。
這輩子,皇上蒙了太多的冤。
“皇上,奴才有一個疑問?!蔽洪L安看完後,猶豫了一會兒。
“說。”
“四阿哥絕無動機做這件事情。畢竟……三阿哥那個時候已經(jīng)出了宮,即便四阿哥動過心思,也沒有必要再對三阿哥下殺機,所以……奴才認爲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四阿哥指使的?!?
不是他心裡偏袒熹妃,而是因爲他看著弘曆長大,對弘曆的性子多少有些瞭解,他不信弘曆會這麼愚蠢。怡親王在密信中也說了,伺候弘時的那個貼身太監(jiān)將事情引到弘曆身上便離奇死了,可見,那個太監(jiān)如此說是有預謀的。親自審過那個太監(jiān)的怡親王說話自是更有說服力,但怡親王話裡話外的意思顯然也是偏袒著弘曆的。
胤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朕望你做事能像以前一樣,莫要帶有偏見抑或偏袒。查出實情來,朕自然會有決斷。”不是他不信弘曆,而是他不需要被感情左右的人爲他辦事。魏長安如此這般,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會越來越嚴重。
魏長安的身子輕顫了一下,僵了半晌才微微擡起了眼,深深地看了皇上一眼,而後鄭重地磕了個頭:“喳!奴才謹遵皇上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