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深深心下一沉,剛剛聽賀南山說是杜若溪剛走,安深深還在納悶,怎麼沒有碰到,竟自心生惋惜。
如今知曉她是有意在這裡等著自己,安深深竟又覺得有所尷尬。
首先,怎麼稱呼,這就是個問題。
對於賀南山的埋怨與憎惡,都是在賀南山心甘情願爲自己捱了那兩刀的時候化爲了須有。就連那痛徹心扉的一聲,也是因爲心內積攢了太多的情感,害怕以後再也抒發不出來,纔會在那一瞬間,全都迸發出來。
可是……
對杜若溪呢?又要怎麼樣?
繼續稱呼爲夫人,還是改口叫媽?
總覺得那裡怪怪的,好不彆扭。
然後,就算是不張開嘴稱呼她,甚至是一言不發,若是杜若溪真的開口先打開了話匣子,那自己又要怎麼接,該說些什麼?
“深深!”
安深深淡笑著,微微頷首示意。隨即加快了步子,行至杜若溪的跟前。
“我還以爲你一時半會不會下來了,就在這兒等了一會,好在你還下來了,要不然我可就走了!”
杜若溪自顧自的說著,卻沒察覺到安深深面上的異樣神色。
安深深聞言,下巴稍埋,卻一言不發。
“你怎麼不說話?”
待到安深深長時間都沒有任何反應,杜若溪才覺有些奇怪。
安深深一怔,愣愣的擡起頭,眨巴著眼睛看著杜若溪,神情有些恍惚。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稱呼你什麼。”
說的很沒底氣,安深深的樣子倒更像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
當初小睿在見到了杜若溪之後,也是因爲這個問題遲疑了很久,小睿說,叫奶奶太老,叫阿姨又太年輕。於是扭扭捏捏的索性不說話,所以,現在安深深也是在學小睿嗎?
猛地想起了小睿當時難耐的表情,杜若溪竟是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來。
“到底是有其子必有其母,怎麼,難道你也想要像小睿那樣?思考半天最後纔會決定該怎麼叫我?”
杜若溪甚是無謂的一句話,卻是惹得安深深的臉倏地紅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浮上了面頰,帶了一絲的嘲諷。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安深深忙不迭解釋,卻是不知,這解釋又太過無力了。
好在杜若溪並不是那麼小肚雞腸之人,上下打量了安深深一眼之後,似是若無其事一般,淡淡的道,“聽司辰說,你現在和長生的關係挺好的。”
長生。
在聽到杜若溪說完這話的時候,安深深暗自在腦海裡搜索了好一陣,因爲實在想不起長生這個名字在哪裡聽到過,越是想不起,就越覺得倍加的熟悉。
然,安深深卻又不好意思去問長生究竟是誰,只得愣愣的聽著杜若溪繼續說下去。
“也聽司辰說了一些你們在鍾帆墨家裡發生的事情,我相信,他會是一個好父親,你也會是一個好女兒。深深,他年紀大了,即便是留有當初的一些英氣,再怎麼說,身體也不復當年,照顧好他,他的身邊就只有你。”
如此聽來,安深深才明白了杜若溪口中的他究竟指的是誰。
事實上,不用杜若溪交代,安深深的心裡也是這般打算的。
“那你呢?”
“我,我是時候離開了,在國外,我有我自己的家,有我自己的丈夫!”
有那麼一瞬間,安深深便真的以爲此刻的杜若溪是自己的母親,只是當聽見她說有她自己的家、有她自己的丈夫時,心裡卻似翻了五味瓶那般的難耐。
是不是,在那個家裡,她還有自己的孩子?
所以,自己這個剛剛相認的女兒,就變得無關緊要、可有可無了?
“哦!”
安深深口是心非的應了一聲,面上卻是不見一絲神情。帶了些許的不悅,眼裡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淡漠。
“深深,你是不是在怨我?”
杜若溪已然從安深深代答不理的神情以及冷漠的語氣中察覺到了異樣,二人之間也漸漸的生起一種陌生感。
“我怎麼敢怨你呢?你可是我……”
很是簡單的一個字,原本已經到了嘴邊,卻愣是說不出口一般。
杜若溪卻是靜靜的等著,不急不慢,要知道,當她得知安深深就是自己失蹤了多年的女兒之時,那種驚喜卻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驚喜過後,卻是淡淡的惋惜與惆悵。
相識已久,安深深的性子卻是知道一些的。而,想要讓她原諒自己,這卻成了奢望。
“你可是我最尊敬的公爵夫人呢!”
到底還是變了樣,到了嘴邊的話,愣是生生的被嚥了下去。
安深深淡然一笑,心下卻在暗自懊惱。
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這不會讓自己難堪,讓公爵夫人跟著難受嗎?
從什麼時候起,自己變得這麼小肚雞腸了。
安深深淡淡的瞥了杜若溪一眼,卻見杜若溪的臉上並沒有現出什麼難堪的神色來,臉上竟是靜如一汪湖水。
“深深,我知道你心裡對我肯定是有些怨恨的,畢竟這麼多年了,其實今天來,我也不是爲了能夠求得你的原諒,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的,然後,照顧好長生。”
這算是在告別嗎?
如果算是的話,這些話是不是顯得有些多餘?
天知道,安深深的心裡有多麼希望杜若溪能夠留下來,哪怕多留幾天也可以。
“這些不用你擔心,我知道怎麼對我爸!”
安深深刻意在我爸兩個字眼上加重了語氣,言語間卻透著濃重的火藥味,散出一股肅殺意。
到底還是太倔強了,對待愛情如此,沒想到,對待親情的時候還是如此。明明心裡難受的要死,臉上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笑。
“那就好!”
杜若溪這才覺得有些難堪,與安深深之間的關係和默契,到底是不復從前。
再也找不到當時那種知心的感覺了,如今的二人,卻像是中間隔了一層厚厚的膜,而,分明兩個人就在這層膜的兩遍,看得見,甚至是摸得著。
偏偏就是這一層膜,讓兩個人再也走不近對方。
杜若溪語音未落,竟自尷尬的笑了笑,隨即隨意找了個臺階給自己下,愣愣的說道,“那……我就先走了!”
事情總是與自己想象中的要背道而馳。
杜若溪本想和安深深能夠找個地方,一起喝點東西,或者吃個飯,然而就目前這種狀況來看,別說是吃飯喝東西了,以後能不能一起好好的說話聊聊天,都是個問題。
是自己太低估了安深深?
還是現在的安深深和當年的杜若溪太像?
久等安深深開口,卻不見其有任何反應。
於是杜若溪便也就放棄了,既然她不願意說,就算是自己再怎
麼勉強,也是於是無補的吧!
愣愣的轉身,走出幾步之外,杜若溪還是忍不住停頓了下來,努力的忍著不回頭,纔沒讓安深深看到自己異常落寞的神色。
所以,她對自己還是有恨的吧!
要不兩個人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全然不似當初的場景。
自是在原地駐足了幾秒,杜若溪便又恢復了起初的腳步。
而身後不遠處,安深深便是那麼看著,眼睜睜的看著杜若溪離去,卻又無可奈何。
這世界上總是會有那麼多的事情,令自己覺得無力的。連安深深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心裡是那麼那麼的想要杜若溪留下來,偏偏就是因著那一份可惡的自尊,可惡的面子,纔會如此。
待杜若溪走遠,安深深才默默的回身。
只是這一回身,卻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兒呢?回家吧!答應了賀南山,一會下午要帶小睿來看他,總之是不能食言的吧1
可是爲什麼心裡還是覺得那麼不甘呢?
轉身之際,安深深躊躇了半晌,最終卻是不得已又轉了回來,隨意叫了輛車駛向霍宅的方向。
許是那司機注意到了安深深的神色不對,在偷偷的撇看後視鏡好幾次之後,纔好心的提醒,“小姐,你還沒有告訴我要去哪兒呢!”
安深深一怔,這纔想起來自己似乎是沒有告訴他自己的住宅位置,想了想,卻是臨時改了去處,“去霍氏的商業大廈。”
“霍氏商業大廈啊,小姐是在那裡上班嗎?聽說那可是個不錯的地方,等我兒子以後畢業了,要是能夠去霍氏這樣的一個地方也還是不錯的。”
安深深聞言,這才愣愣的擡起頭來看向前方。
後視鏡依稀可見司機師傅的臉,看起來是個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想來應該與賀南山差不多吧!
安深深苦澀一笑,淡淡的回道,“哦,我不是去那裡上班的,我只是去找一個人而已。”
司機師傅聽聞安深深如此一說,便是更樂了,面露欣喜的回道,“找人啊,我一看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而且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小姐我們是見過嗎?”
恩,不是沒有可能。
說不定哪天自己百無聊奈的在街上走著,這師傅只是無意的從街上開車經過,而後瞥了安深深一眼,便覺得眼熟好像見到過。
安深深頓了頓,輕笑著回道,“我不知道,應該沒有吧!”
這是謙虛的說法,剛剛從市中心經過的時候,安深深還看到一連串的公交站牌上打著的都是自己的宣傳廣告。
名爲《時光》的新曲。
想來那件事情已經徹底的過去了嗎?靳陽的辦事能力倒是真的還不錯,自己不在的這短時間裡,他竟然將所有的問題都處理好了。
儘管安深深知道,這其中不乏霍司辰他們的功勞。
司機師傅瞥了一眼後視鏡,亦是笑著道,“怎麼可能沒有,你一定是謙虛了,我怎麼記得我好像是在哪個廣告還是電視上看見過你,肯定是的!”
“是嗎?”
安深深漫不經心的反問,因著自己還沉浸在剛剛與杜若溪的談話中,所以一時半會的,竟似對什麼話題都沒有興趣一般,直到……
“但是聽說最近霍氏不太好了,好像是前段時間碰上了大問題,恩,那個什麼?應該是產品出現了問題吧,我聽說好像是的!”
司機師傅煞有介事的說著,好似在向安深深講述一個驚天的秘密。
偏偏就是這一句話,拉回了安深深的所有思緒。
“師傅,您剛剛說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