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幾天空閒時間,軍務(wù)不是那麼繁忙,我也正好有時間陪陪姳嫣。
其實大伯說讓我們現(xiàn)在就成親的,這遭到了我跟姳嫣的拒絕。我大義凜然的告訴大伯,說了一大堆“大丈夫不安天下何以安家”、“怎能因爲(wèi)兒女私情耽誤了家國大事”之類的話,姳嫣也搬出了她去世的父親,說這事要等她回家祭祖告知父親才行。當(dāng)然,我大伯不會因爲(wèi)這個就放過我倆,還是逼著我們成親,實在沒辦法,我們只能把林莫棠搬了出來,說這事等有時間了等皇上定奪才行。
好不容易搞定了大伯,我和姳嫣都鬆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月了,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還在劍城打仗,現(xiàn)在我在臨春打仗。放在四五年前,我絕對想不到有一天我會穿上戎裝征戰(zhàn)沙場。
九月十二,秋燈節(jié),即便是戰(zhàn)亂,臨春或多或少也能感受到一股節(jié)日的氛圍。
剛?cè)胍梗藗兇禍缌思已e的燈火,每家每戶的大門口都掛上了一串串橙黃色的燈籠,各種形狀的燈籠。傳說這些燈籠是驅(qū)散邪物用的,但是秋燈節(jié)流傳了這麼多年,早就被人披上了吉祥安康的外衣。
這個時候是沒人在街上走的,驅(qū)散邪祟嘛,在大街上會被邪祟上身,吹燈也是不想招惹邪祟,大家要等到子時纔會點燈,然後出來點炮仗。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快到子時了,街上只有我跟姳嫣兩個。姳嫣說不想在屋子裡待著,於是我陪她出來走走,反正我們兩個都不是普通“邪祟”能傷害到的人物。誰知道一走就走了半個晚上。雖然我平常沒事的時候也在臨春街道上走走,但是還沒有向今天這樣走的這麼舒心。
“吶,我說,”姳嫣睜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著我,“你相信中洲的那些傳說嗎?”
我笑著說:“姳嫣,我發(fā)現(xiàn)你平常其實挺笨的。”
“爲(wèi)什麼?”
“你想啊,我上輩子本來就是傳說。幾年前我都不相信四神蹟?shù)氖虑槭钦娴模F(xiàn)在好了,這四件神器或多或少都跟我有關(guān),你說我相不相信傳說?”
姳嫣笑了笑,看了街道上閃耀著的燈火,喃喃的說:“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這裡不是劍城,沒有鳳尾樹。如果是現(xiàn)在在劍城多好,你就能讓枯萎的鳳尾樹開花給我看了,你又能製造一次傳說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座城池開滿鳳尾花呢,聽說很漂亮,對不對?”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馬上回答姳嫣,而是看了看臨春的街道。臨春的街道上什麼樹都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到深秋,樹葉都落得差不多了,加上現(xiàn)在是戰(zhàn)亂,景象特別蕭條。
姳嫣問道:“想什麼呢?”
我說:“我在想讓這些開什麼花比較好看
。”
說完,我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道符咒,然後用出了“三生”,隨後,臨春街道上的枯樹開始慢慢生出橙紅色的枝椏。幾乎是一瞬間,整個臨春的樹木全部長出了橙紅色的樹葉,加上那些橙黃色的燈籠,整個臨春像是建立在燈籠裡一樣,燈火輝煌。
“哇!”姳嫣興奮的看著滿城橙黃色燈光,開心的像個孩子。這個時候子時到了,術(shù)法弄出的聲響驚動了臨春人,他們紛紛走出家門看外面發(fā)生的事情。我和姳嫣混在人羣中,沒有人注意到我們兩人的身份。
姳嫣拉住我的手,開心的隨著人羣奔跑——我也不知道這羣人爲(wèi)什麼突然跑了起來,而且還向著一個方向。他們的臉上大多帶著笑容,看來我用術(shù)法制造出來的幻象大家都很喜歡。
姳嫣跑累了,在一個街角停了下來,她站在我面前,抓著我的雙手,氣喘吁吁的說:“我真想在這兒賞你一個吻。”
我們的身邊,是川流不息的人潮。
我笑著說:“這個吻你可以等會兒回去了還給我。”
姳嫣還在喘,但是她卻依然用難以掩飾的興奮的語氣跟我說:“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被我父親和母親約束著,學(xué)著作一個大家閨秀,我十二歲之前幾乎都沒有出過我的繡樓。我的閨房在三樓,打開窗戶可以看見隔壁那家的後花園。那戶人家也是朝中大臣,跟我父親政見不合,經(jīng)常在朝堂上吵架。那個大臣有一個兒子,是個長得非常漂亮的公子。我不知道他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他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每天下午都會在後花園看書,從我八歲開始他就每天出現(xiàn)在那裡。我每天都期待能在下午看到他,哪怕是下雨天我也會呆呆的守在窗邊。真的,那時候我真的很喜歡他,甚至想要嫁給他,我甚至想爲(wèi)他做一些更加離經(jīng)叛道的事。看著一個漂亮的少年的成長,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小女孩兒都喜歡胡思亂想,我有時候幻想他突然出現(xiàn)在我家,帶著我私奔,我們兩個浪跡天涯,我們的父母再也找不到我們。這就是我小時候認(rèn)爲(wèi)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我正在做著所有女人都做不來的事情……王晉承,你爲(wèi)我驕傲嗎?”
聽到這段話我並沒有吃醋,反而爲(wèi)姳嫣在小時候有這樣的想法感到高興。她有血有肉的活著,她有權(quán)利喜歡任何一個人,並不侷限於我。
我把右手放在她的後腦勺,看著她的眼睛,說道:“姳嫣,你一直都是我的驕傲。你幫助我,寬容我,你做的一切沒有人能比得上。”
姳嫣不再喘了,她帶著欣喜的笑容問我:“我能親你一下嗎?”
我沒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姳嫣雙手勾住我的脖子,用力踮起腳尖,在我的額頭印了一下。
越聰明的人活的越累,聰明的女人更累。姳嫣跟我說了這些話,證明她剛剛纔對我真正的敞開心扉——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不願意跟別人說的秘密,現(xiàn)在姳嫣把自己的秘密分享給了我。我很感謝那個不知名的,但是長得很漂亮的公子,雖然不知道他現(xiàn)在身處何方,但是要謝謝他讓姳嫣的童年不那麼空虛。
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事情,但是讓我非常感動
。我們活得很壓抑,我們的生命被什麼東西支配著,我們不得不做一些我們不喜歡的事情。紅袖和秦碧紗不願意殺戮,姳嫣不願意爭名奪利,林莫棠不想君臨天下,慕容不想孤單,紫晶不願意被欺騙,大師兄不願意忙忙碌碌,我不想做任何違背內(nèi)心的事情。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我們被束縛起來,任何對於現(xiàn)在來說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都是錯的。
我們此刻難得有了一次釋放自己的機會,這樣的情感我有過兩次,一次是我在死亡前看到的那個景象,一次是現(xiàn)在。如果我們兩個人只是一對普通的江湖眷侶……該有多好。
——
平靜的日子對我來說太奢侈。
林莫棠的命令已經(jīng)下來了,要我不顧一切的咬住南軍撤退的步伐。至於怎麼咬住就要靠我自己想了。
大伯和姳嫣都認(rèn)爲(wèi)這個時候進攻驪都是個不錯的辦法。
——
大軍再次開動,整個東線只留下兩萬人,那六萬人由我?guī)ьI(lǐng),殺向驪都!
西線的牽扯,加上我緊咬著不放,我們已經(jīng)隱隱約約勝利在望了。
但是我眼前的這座城市叫做驪都,千百年來歷朝歷代都要在驪都定都,幾乎沒有人想過要在其他地方建立都城。哪怕是建立了,以後也會遷到驪都。我明白等著我的是一場苦戰(zhàn),雖說驪都守軍沒多少,但是我想用五萬兵馬打下驪都還是非常吃力的。
爲(wèi)了老爹,我也得打下驪都。
——
意外往往發(fā)生在人們最放鬆的時候,原本以爲(wèi)南軍已經(jīng)撤退,誰知道在驪都城外我們就遭受到了伏擊。三萬南軍忽然從四面八方殺出,讓我一時間亂了方寸。
這三萬人馬是怎麼隱藏起來的?連續(xù)幾個月的勝利讓我有些飄飄然,這三萬人殺出的太突然,讓我根本來不及防備。好在大伯和姳嫣都不是等閒之輩,馬上就做出了應(yīng)對。儘管如此,我的六萬人馬還是被衝散了。
我的身邊只有穆磊和幾千親衛(wèi)。
我看著一片混亂的戰(zhàn)場,著急的說道:“這仗是怎麼打的?”
穆磊按住馬頭,看了一眼戰(zhàn)場,對我說道:“堂兄,不必驚慌,這三萬人的殺傷力不大,畢竟我們的人數(shù)是他們的兩倍。他們造成不了多大的損失,你看,他們已經(jīng)在敗退了。可惜的就是在我們進攻驪都前削弱了我們的力量,但是……南軍似乎更傷。”
南軍慢慢被分割殲滅,衝散的人馬也漸漸聚在我身邊。不大一會兒,埋伏的三萬人馬就跑的無影無蹤了。穆磊掐著手指算了一下,說道:“殲敵一萬,受降八千,跑了一萬二。”
可是這個時候我沒有在意穆磊對這場戰(zhàn)爭的結(jié)算,我在焦急的查看戰(zhàn)場。
“堂兄,”穆磊走到我身邊,小聲問,“你怎麼了?”
“你看到姳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