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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茜倫問起了我的近況:
你過得好嗎?在上海工作薪水多嗎?我相信老天一定會對你好的,你看,你剛巧在烏魯木齊出事前離開了那里,這就說明你洪福齊天。我跟老公說了我和你的故事,他說你是個心地太好太好的女孩,還說如果有機會,要請你到家里來玩。你有空來深圳嗎,要是來深圳,一定要來看看我啊!
我告訴她:
我這會兒是出差,一個長差,做一個星級酒店的自動導覽工程,完工之前會一直待在上海。如果中間有時間休假,我就飛到深圳去看你。
她向我表示祝賀,然后,她就問到了我的情感生活:
你有沒有談戀愛?你看,我都結婚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懷孕了,我老公特別想要一對雙胞胎,可我知道那個概率太小了。對了,你就沒有遇到能讓你動心的男人嗎?不要被我那次傻傻的愛情嚇退了,你和我不一樣,你永遠不會像我當初那么傻。要是你戀愛了,一定要告訴我啊,不能總是你知道我的戀情,我也得知道你的,這樣才公平。你戀愛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樣對她講述我的愛情,那不是守著一個*、用三言兩語的對話就能講清的,如果要我訴說和方哲遠的感情經歷,我必定得寫一部小說才行,太簡短的話語無法描述我的內心世界。況且,我還不知道方哲遠是否平安,這件事又勾起了我心中的憂慮。于是,我對她說:
愛情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現在要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而不是用來談戀愛,因為我掌控不了愛情,無法知道別人是否愛我,所以我只好先去掌控工作。工作是個好伙伴,只要我付出努力,它總會給我回報。
她問我:
這個周末,你飛一趟深圳吧?或者,我去上海,我們見見面,好好聊聊,好嗎?
我把我新換的手機號發給了她,又說:
這要看工作安排了。如果你愿意到上海來,那當然好了,我下了班總是有空的。你來嗎?要是來的話,提前給我打電話啊!
她也發來她的手機號,外加一串開心的表情,又是玫瑰又是笑臉,又是米飯又是咖啡,仿佛我們當年在租住的房子里擺飯時的樣子:
好啊,我要跟老公商量一下。呀,有人在掏鑰匙開門,是他,我老公,他回來了。哦,璐洲,我們先聊到這里好嗎,回頭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你可不要關機啊!
我也發去一個笑臉:有了老公就不要朋友,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重色輕友了?呵呵,要是你到上海來找我,你老公會不會跟我開戰啊?
她說:
他不敢的,他知道他打不過你。哈!
我不想再占據她和他的親蜜空間,便說:
好了,你老公回來了,我也要回宿舍了,我們回頭再聊。88。
很不舍得和茜倫道別,但仍然要道別。好在,這不是結束,而是一個開始。
我關閉*,離開了網吧,重又走上人來人往的街道,走向奧星公司的辦公樓。走了一段,我發現前面有一道橋,橋下是一條小河,我不知道那河叫什么名字,反正在上海,時不時地就會碰到小河,以及聞到河水的味道。
來到公司,公司里像炸了鍋一樣,人聲紛
紛。早到的員工們見到我,馬上把我拉到掛在墻上的液晶電視旁,說:“小白,快來看你們烏魯木齊的新聞,太嚇人了!”
“小白,你好幸運的,來上海了,沒有留在烏魯木齊,也就差那么不到十天時間。”
“你沒有什么親朋好友遭難吧,小白?”
我像當頭挨了一棒,顧不上回應同事們的話,就被電視上的畫面緊緊揪住了雙眼。這個消息以及央視早間新聞里播出的畫面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既使我已經在茜倫那兒聽說了這件事,但還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我像呆了一樣,站在電視前面,看著畫面上燃燒的汽車、血流滿面的無辜市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難受得無以復加。
“想不到我們國家也有這樣的事,就像看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新聞一樣。”一名員工嘆息。
“就是,看別人的新聞像看戲,看自己的這種事,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小白,你說呢?”
“唉呀,我一個烏魯木齊的網友昨天晚上在那里斷網之前,給我傳了兩個視頻,你要不要看看?”
我沒法和同事們聊這件事,當他們聚在一起去看那兩個殘暴慘烈的視頻時,我徑直沖向電話,想看看固定電話能不能打到烏魯木齊。然而,我又撥了一遍,還是打不通。我頹然地坐在椅子上,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方哲遠,方哲遠,他還好嗎?我愿意永遠也不再見到他,甚至愿意在他和李斯清的婚禮上給新娘當伴娘,只要讓我聽到一句他一切平安的消息。可是,誰能給我這樣的消息?
林非來了。他一進來,就對我說:“小白,你到我的辦公室里來一趟。”
我心情忐忑地走進了林總的辦公室,臉上還掛著沒有抹盡的淚痕。
林非說:“不要哭了,我給你帶來了常運風的消息。昨天晚上,在新疆的網絡斷掉以前,我正好在MSN上和常運風說事,所以也就在出事后看了網上的很多視頻和照片,聊了不少暴亂的事。可以確定的是,眾成公司的所有員工都沒事,因為常運風叫公司值班人員給每一個員工都打了電話,他們都不在事發地,都很好。”
我饑渴地聽著,想聽聽有沒有我最想聽到的內容。
“另外,”林非接著說,“眾成公司的幾個重要客戶和合作伙伴也都平安,比如酒廠的楊經理,西源公司的方總等等,都沒事。我聽說你在新疆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沒有家人,所以,基本可以說,你可能關心的人在這次事件中都很幸運!”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聽著那句“西源公司的方總”,心中高懸的一塊巨石終于平穩地安放下來。并且,我還聽出了一些別的味道。這些話,都是常運風特意讓林非轉告我的,他為那么些對我無關緊要的人向我報了平安,并把顯得并不特別的方哲遠夾在了里面。常運風知道我想聽什么,他的眼睛總是那么銳利,他一定早就洞悉到了我和方哲遠的事。
謝謝你,常總。我在心里說。
“新疆的網絡還沒有通嗎?”我輕輕問,心情安寧了許多。
“怕是要停掉一段時間了,不過傳真好像還可以用。”林非說。
從林總辦公室里出來,我心頭的焦慮和恐懼稍稍放了一些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我忽然發
現長途電話可以打通了,只是短信還不能發送。我立即給常運風打了一個電話,聽見了他真切而有力的聲音,他說他很好,公司也很好,還特別強調他給方哲遠打過電話,他也很好。
我又給關筑打了個電話,彩鈴響了很長時間他才接,真是嚇壞了我。
“真該死,這么久才接,我差點以為你……”和關筑通上話,我焦急地說。
“我剛回到家,洗了個澡,昨天差一點就沒命了。”關筑喘著氣對我說。
“啊!怎么回事?”
“昨天是星期天,我一個住在大灣的朋友喊我和另一個哥兒們去他家喝酒,那個哥兒們開車帶著我,還沒到地方就發覺街上的氣氛特別詭異……唉,不說了,不想嚇壞你,反正最后我們都有幸躲舊了,只有我哥兒們的車被燒了。”
“天啊,天啊!”我聽得頭皮發麻、渾身抖動,“你家里人都好吧?沒有朋友出事吧?”
“沒有,他們都好。”他停了一下,“可是,我聽到我爸說,他們單位一個年輕同事的父母都死了……”
我握著手機的手在不停抖動,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璐洲,”關筑的聲音平靜了些,“你走之前,我就希望你能留在上海,現在我真的要好好勸勸你,不要回來了,你在這里又沒有父母沒有家,回來干什么呢?就待在上海吧。”
“那你呢?”我問。
“我爸媽說,他們想把房子賣了,到內地買房,全家搬走。可是內地的房價比新疆高太多了,又怕買不起,很矛盾。我原本想過要到內地發展,可是不能扔下父母一個人走,我得留在這兒。”
“那你要多加小心,人多的地方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也不要去。”
“我會的。”
說到這里,我們的通話又有了片刻的沉靜。一會兒之后,關筑輕聲問:“你那個朋友還好吧?你跟他聯系過了嗎?”
“哪個朋友?”我知道他說的是方哲遠,但卻故意裝著不明白。
“就是那個給你發短信、叫你回家的朋友。”關筑不理我的裝傻,把真相點了出來。
“他,沒事。”
“你給他打電話了嗎?”
“沒有,我是聽他的朋友說的。”我也輕聲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他說。
“保重啊,你。”我說。
“我會的。”他頓了頓,換上一種堅硬的語氣,“我要買輛車,哪怕只是三五萬塊錢的比亞迪,都比坐公共汽車安全。”
“對的,現在的車價越來越低,買一輛吧。如果我有錢,回去時也想買一輛,*就行。”
“別回來。”
“看情形吧。”我輕嘆一聲。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就掛了。
我所牽心的人,我已經知道他們全都平安無事,這讓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隨之而來的,是對那些無辜死傷的人涌起的哀痛。我該痛恨哪些人,該怎樣分析和認識這件事?這似乎不是我的工作,但如果方哲遠在我身邊,以他的聰明智慧和對時事的關心程度,他一定會分析得頭頭是道,而且常常撥開表面,直擊問題的根本。
方哲遠,他平安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