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又惹了禍，和何旭之少爺在學堂上吵了一架，最終打了起來。我本在外面候著等少爺放學，等聽到學堂傳來吵鬧聲，跑進去一看，少爺正一拳頭往何少爺臉上招呼，打得何少爺鼻青臉腫，掛著兩行鮮紅的鼻血，而少爺也不好，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的，臉上也掛著彩。
“何旭之！你再說一遍試試！”少爺揪著何少爺的衣領，厲聲反問。
“蘇沅！快放手！”季夫子顫抖著花白的胡子，指著正掐著的兩人，氣得直喘大氣。“這里是學堂！不得你們打架斗毆！快放手！”
“搞什么啊，怎么打起來了！”季衛齡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冷嘲熱諷道：“蘇家小少爺的氣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啊，真給蘇家長臉了呢。”
“阿沅你過分了啊，快停下。”梁晉允少爺在一邊著急的勸架。
“蘇沅，你要我說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了嗎。”何少爺笑著，沒有任何反抗。“我早該想到的，是你自己……”
何少爺還沒說完，少爺又是一拳。
“我去你奶奶的！不要胡說八道！”少爺氣急了，我很少看少爺發那么大的脾氣，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圍觀的學子鬧哄哄的，吵得我腦殼痛，腦海里閃過少爺第一次對我發脾氣的模樣。
“阿九，快來拉你家少爺啊！”梁少爺喊了我一聲，我才回過神，急急忙忙上前去想拉開少爺。
少爺卻躲開了。我伸在半空中的手進退兩難，十分尷尬。
“少爺，不要打了，你和旭之少爺不是一向最要好的嗎？有什么話不能慢慢說，非要……”我又上前一步想拉住少爺的手，少爺卻又躲開了。
“閉嘴！你又算什么東西！”
我一下子傻住了，近日累積的無奈和著委屈一同涌上心頭，不停反問我自己，我又算是個什么東西？少爺撿回來的一條不會咬人的狗罷了。
少爺松開了揪著何少爺衣領的手，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憤憤不平的拂袖而去。
“蘇沅！我季某沒你這個學生！”季夫子氣得跌坐在了地上，季公子趕緊上前攙扶。
“旭之你沒事吧？”梁少爺扶起何少爺，輕聲問。
“有事的不是我。”何少爺又笑了一聲，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我內心惶惶不安起來，少爺從未這樣兇狠的瞧過我，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回蘇府去了。我急忙上前幾步，向何少爺行禮道歉。
“何少爺，我家少爺性子急，血氣方剛，言語不和時容易沖撞別人，沒想到今日竟拳腳相向，實在是很對不住何少爺，我代少爺給您賠罪，希望您念著昔日的情誼，不要往心里去，等少爺冷靜下來，蘇府會給何少爺一個合理的交代。”
我向何少爺再行一禮，便轉身去到季夫子那兒去。
“季夫子，我家少爺給您添麻煩了，實在很抱歉！今日斗毆損壞的所有物品，蘇府會悉數賠償。少爺脾性刁蠻了些，以后還要煩請夫子教導，請夫子原諒我家少爺一時胡鬧，擾亂了學堂，多有得罪還請海涵！我代少爺給夫子道歉，請夫子原諒！”
我又再行一禮，一一道歉過后，才出了學堂，去尋少爺。
像這樣給少爺收拾爛攤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卻沒曾想這次會那么嚴重。
少爺沒回家，我稟告了李管家之后，正打算和府上的人一同去尋少爺，卻不曾想，二夫人叫人把我攔了下來，直接押我到了后院的柴房。
“都是你這賤蹄子教壞了沅兒，上次打得你還不夠嗎？竟還教會了沅兒掐架了是嗎？！好大的膽子啊！”二夫人手里拿著長鞭，說一句就要往我身上抽一鞭子。
好疼，皮開肉綻的疼。我死命咬著下唇不叫出聲，拼命忍著不落淚。
“怎么不說話了？又要裝啞巴了是嗎？真讓人惡心。”二夫人又是一鞭子，抽到了我的大腿上，鮮血一下子就浸濕了我的褲子，印在粗糙的衣料上顯著暗紅的顏色，刺眼得很。
我沒有教壞少爺……我也沒有裝啞巴……
“你委屈巴巴給誰看啊？要是沅兒有什么三長兩短，我要了你的命！”二夫人又是一鞭子，疼得我忍不住蜷縮起身子，卻依舊躲不開下一鞭子。
好疼，舊傷未愈，新傷就來了，蘇府容不下我，少爺也不再需要我了。
果然我到哪里都是累贅。
“把他關著，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開門，也不準給他送飯！”二夫人吩咐著李管家，收起了鞭子，臨走的時候不忘惡狠狠的踢了我一腳。
“是，夫人。”
李管家嘆了口氣，轉身出去，把門給鎖了。
世界一下子清靜了，府上的人大都出去找少爺了，沒人會過來理我。我腦子里回蕩的是少爺對我說那句話：“你又算什么東西？”還有那個恨不得我立馬消失的眼神。
少爺躲開我了，也許對少爺來說，我怕是連東西都算不上。
被鞭打過的地方痛得厲害，我蜷縮著身體試圖尋求溫暖，卻始終徒勞。
“阿九！阿九快來！”
是少爺的聲音，少爺在叫我過去。
“你識不識字！會寫嗎？”
少爺跑到我跟前，卻左顧右盼的好像在提防著誰，確定沒人瞧見之后，才露出微笑，拉著我便去到了房里，把我按到了書桌前。
“給你書看，你不識也沒關系，照著畫就行了！”少爺一臉堆笑，遞給我一支筆。
我疑惑的瞧了一下少爺，猶豫了一下接過了筆，又不知應該如何的瞧回了少爺。
“你……你怎么……”少爺有些著急了，用力的指了指桌面上的書，道：“照著書寫！”
“……”我瞧少爺急了，我便緊張起來，手有些發抖，手中的筆滴下了墨汁到了紙上，暈開了好大一片。
“你真是！要你有什么用呢！”
少爺拍了一下桌子，嚇了我一跳，我急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
“你……”少爺瞧我慌張的模樣似乎很無奈，不過還是忍下了性子，耐心說道：“沒事沒事，不會我就教你，你過來，你過來。”
我怯怯的上前一步，少爺突然就靠了過來，把我環進了他的懷里，圈在了書桌前，我驚得一動都不敢動。
“你筆要這樣拿。”少爺的聲音輕輕的響在我的耳畔，我又是覺得害怕，又是覺得，受寵若驚，身體僵硬，右手任著少爺擺布。
“我先教你寫，然后其他的你自己學。”少爺的右手覆著我的右手，左手換了一張新的紙。“你看著啊，要記住了。”
我點點頭，緊張的緩慢吸了一口氣，撲鼻的是熟悉的淡雅清香，是少爺的味道。
“這樣……”
少爺握著我的手，慢慢的書寫著，我緊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微微別了一下頭，差一點便碰到了少爺的臉，又急忙的別了回去。
“好了，你看。”
少爺突然松開了我的手，覆蓋在手上的溫暖一下子抽離，我內心一空，下意識又別過頭看少爺，他正笑得開心，眉眼彎彎，嘴角上揚。
“蘇九，你的名字。”
我回頭瞧桌面上的紙，方方正正的寫著“蘇九”二字。蘇九，少爺給我的名字。
要是我爹是個讀書人，應該也是這樣教我寫字吧。少爺真好。
隔日，少爺便從李管家那里要了我去給他當書童，主要任務是幫忙抄書，當然這是我和少爺的小秘密。因此我也識了字，全是托了少爺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