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這個問題問心里咯噔一跳,做賊心虛了。借錢是真的。但還款方式卻是如此不堪,打死我都不可能告訴我爸真相。
沉吟一聲。我硬著頭皮回道:“這個你就不用管啦,我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又在外面這么多年,借了也還得起。”
我爸無奈的嘆息:“都是我這病拖累你了,也難怪徐峰會嫌棄我們這樣的家庭了。”
我不以為然:“你可是我爸。跟我說什么拖累,把我當外人了是吧?至于徐峰。他又不是才知道我們家的情況,還是人品問題。”
我爸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還好有你。要像你媽那樣凡事都指望著美云,我這條命怕是要交代在這里了。”
我辯解:“美云年紀還小,你也不要怪她了,等我們?nèi)チ松虾K龝^來照顧你的。”
我爸驚呼:“什么?我們還要去上海?”
“是啊。醫(yī)生不是建議我們?nèi)ド虾4筢t(yī)院動手術嗎?”要不是沒錢,我們早去了。
“那得花多少錢啊?我不去。”我爸心疼錢,而且還是我為他借來的錢。
“怎么能不去。我們現(xiàn)在有錢了,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能趕快好起來,我在外面也放心了,錢本來就是掙來花的。”
“可是這么多錢你得還到什么時候?我和你媽種了一輩子田。最后連存款都沒。也幫不上什么忙,而美云她又還小……”
“借錢給我的人都不怕我還不起,爸爸這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么?你趕緊睡吧,我們明天就去上海,你早做手術我也好早安心。”
“苦了你了,唉……”我爸一直用嘆氣表示他的無奈。
“沒什么苦的,我只要爸好好的。”說到這里我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以前我有什么委屈都跟我爸說,他會為我出頭,但現(xiàn)在我卻什么都不敢跟他說了,免得他幫不上忙還跟著擔心。
后來再說了一陣話,我因為太累了慢慢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是被我媽吵醒的,她說醫(yī)生已經(jīng)上班了,讓我去問問情況。
她恨不得馬上去上海,我能理解那種心情,就像當年我考上了大學,想快點開學去廈門看看一樣,因為此前從來沒出過遠門。
我洗漱一番之后就去辦公室找負責我爸的醫(yī)生了,他跟我說了一下我爸的病情,得知我弄到了錢準備去上海,給我介紹了相關醫(yī)院。
為了節(jié)約時間,而且我爸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長時間悶在車里,我選擇去省城轉動車過上海,這樣當天晚上就到了。
我在醫(yī)生介紹的醫(yī)院附近找了家酒店先住下,然后第二天去醫(yī)院預約做檢查之類的,可忙了一整天也沒個結果。
美云那邊我也聯(lián)系了,她說這天晚上會到,然后當晚我們四人擠在一間標間理,姑且也算是一家團圓了。
做心臟手術比我想象的要麻煩的多,并不是我們帶著錢來了就可以,還需要先做一系列的常規(guī)檢查,以及手術評估之類的。
甚至連做個手術都還得排隊,這樣一來我的假期根本不夠,于是我把銀行卡和密碼給了美云,讓她留下處理,我先回去上班了。
我準備等我爸手術那天再過來,否則耽誤太久公司那邊不好交代,尤其是陳麗莎,她本來就不想批準我這么長假期的。
“姐,不要吧?我什么都不懂的,你走了我怎么辦?”美云背著雙手不肯接卡,一臉的心不甘情不愿像是被逼迫了一樣。
“就是啊,美云她還小,哪里懂得這么多,你不是請了假嗎?”不管什么事,只要是跟美云有關,我媽都是幫著她。
“你都二十二歲了,還是大學畢業(yè),已經(jīng)不小了,當年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也沒人事事幫著我啊?”我拿出了長姐氣勢。
美云不高興的小聲辯解:“怎么沒有啊?你不是大四那年寒假就結婚了嗎?姐夫那個時候什么都幫著你好吧?”
我媽又幫腔:“初云,你可是姐姐,怎么能這樣為難妹妹?她都說了不懂你就留下來吧,大不了再跟廠里請幾天假,少掙幾塊錢。”
廠里,每次聽到這倆字我就反感的要命,已經(jīng)跟她說過很多次我不是進廠做普工,是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上班,可我媽還說要這樣說。
不是我看不起普工,工作本來就沒貴賤之分,只是她這樣一說,村里那些沒上過學的人會笑話我,大學白讀了,最后畢業(yè)出來還是做流水線。
公司和工廠的工作環(huán)境完全不同,我就算比不上白領,也還是腦力工作者,不至于淪為靠體力的普工,那對我來說是一種侮辱,會被別人笑話的。
我義正言辭:“這不是請假的問題,美云,你也該學著獨立了,人總是要長大的,這些都是學校課本教不了你的,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正式步入了社會大學。”
美云干脆躲到我媽身后:“可我怕處理不好,要是耽誤了爸爸的病那怎么了得?”
我絲毫不肯讓步:“正是因為事關爸爸,所以你就更要好好處理,這是次好機會。”
美云干脆直接向老媽撒嬌求助:“媽,我好怕,你說說姐吧,讓她留下。”
我媽立刻沉下臉呵斥我:“初云,你是怎么當姐姐的?美云都說了她害怕,你還要這樣逼她,是不是要逼死她才甘心?”
我也來氣了,都說慈母多敗兒,我還沒見過這么護孩子的,提高聲音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成才,我都是為了她好!”
美云大概是被我嚇到了,可憐兮兮的向我乞求道:“姐,下次吧,下次我再實踐好不好?這次就讓我先跟著你學習。”
看美云那么柔弱可憐,我也心軟了,加上我媽緊接著又說了一大堆難聽的話,我實在聽不下去了,只好答應先不回去上班。
好在我請了七天假,在第六天的時候總算把手術的事安排好了,定在第二天上午進行手術,只要不出意外,我晚上可以坐飛機回去。
畢竟這是一場不小的手術,而手術又是有風險的,我爸越來越緊張,擔心自己會死在手術臺上,一天都在念念叨叨像安排后事。
我媽好話說了一大堆,可惜不管用,反而把我爸說的更擔心,說對不起她,怕他死了我媽要守寡,一個人孤苦伶仃的。
結果連我媽也跟著擔心起來,背地里一個勁的問我會不會有危險,可這種連醫(yī)生都無法保證的問題,我又要怎么回答她?
后來還是美云把她拉了出去勸說,我才得了個耳根清凈,然后又開始做起了我爸的思想工作,感覺他就像個孩子。
而說到孩子,我第一個想起并不是自己的女兒倩倩,卻是蕭凌天個奇怪的男人,他生病的時候就像極了一個任性的小孩子。
我給我爸追了很久的思想工作,又是安慰又是勸說的,就差跪下來求他不要擔心,明天會一切順利,我們都會在外面等他出來。
等到好不容易把我爸安心了,我自己已經(jīng)口干舌燥累的要死,發(fā)現(xiàn)大人任性起來比真正的孩子還要難纏,因為他們有著成熟的思想。
我很想給蕭凌天發(fā)短信,告訴他我爸現(xiàn)在很像他,可是好幾次拿起手機,看著電話本里備注為「天下」的號碼,直到最后都沒勇氣打開。
現(xiàn)在我根本找不到聯(lián)系他的理由,按照賣身契的規(guī)定,只有他能找我,而不能我主動找他,誰讓當初是我又求于他呢?主動權掌握在他手里。
美云和老媽出去了很久,我也不知道她帶老媽去了哪里,等他們再回來的時候老媽神采飛揚,臉上連一絲擔憂之色都沒有,反而是一副高興的樣子。
于是我不得不佩服,還是美云厲害,老媽再難纏也能輕而易舉的把她拿下,哪里像我那樣辛苦,爸爸雖然疼我,今天我也被他折騰得夠嗆。
晚上我媽留在醫(yī)院陪我爸,是她自己要求的,我爸也沒拒絕,他們兩個畢竟是多年的夫妻,我和美云識趣的沒打擾他們,顧自回了酒店。
房間里有電視,美云一回去就打開看她喜歡的綜藝節(jié)目,我不喜歡這種東西,拿著手機在瀏覽網(wǎng)頁,耳邊突然卻傳來了她的詢問聲。
“姐,這么大一筆錢哪里來的?真是問朋友借的嗎?”她關了電視爬到床上看著我。
“你怎么會這樣問?不是借的難道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我要是能偷能搶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了。
美云撇撇嘴回道:“我只是好奇,你之前才說買房問別人借了錢還沒還,已經(jīng)借不到錢了,結果轉眼就借了二十萬。”
“那是我也沒想到他會借給我。”蕭凌天這個人我捉摸不透,要不是楊姐提醒,我也不會想到問他借了。
美云眼睛突然一亮,賊兮兮的看著我,一臉八卦相:“ta?男的還是女的?”
我驚覺自己說的太多了,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你管這么多干什么,怎么,難道是想幫我一起還債嗎?那就多謝了。”
“我可沒這么說,只是問問而已。”美云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爸爸收到的照片真的是合成的嗎?那照片上不是你?”
“你看過了?”最近為了手術的事忙的團團轉,我都忘了要給老爸的手機做個清理。
“嗯。”美云若有所思,“雖然我不是學的美術,也不會作圖,但我就是覺得那照片自然的不想是合成圖。”
“你到底想說什么?別拐彎抹角。”美云從小就有自己的小聰明,她肯定是看出了什么猜到了些內(nèi)情。
美云無辜的眨眨眼:“沒什么,就是覺得姐夫不會無緣無故跟你離婚,還理直氣壯的要你凈身出戶,甚至發(fā)那種照片給爸爸。”
“所以你覺得那是我的錯?”我很意外,沒想到她居然已經(jīng)分析的這么透徹了,還好爸爸沒她這份心思。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你又不跟我說你們的事兒。”美云懶懶的躺在床上,“其實如果你們真的沒了感情,那離婚也沒什么不好的。”
“我跟他的確已經(jīng)沒有感情了。”這事兒也沒什么丟人,感情本就是開始的很美麗結束的沒道理,留下的不是遺憾就是慶幸。
美云一聽立馬來了精神,眼睛賊亮的盯著我:“那照片上的男人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