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琴是我從,從外面買來的呀!”元昔撅起猩紅的小嘴道:“王爺,你捏痛人家了!”
“外面買來的?哪里?在哪里買的?”
“王爺,你也知道的,離島來來往往的商人數不勝數啊,我就是從路過離島的商人手上買來此琴的呀!”元昔道。
“原來是這樣!”權文放開了她,一臉失落,身邊的蘇幕吉問權文:“王爺,這琴?”
“這琴原是她的!如今人不在了,琴竟流落于此!”權文看了一眼元昔,眼中盛滿惆悵和感慨,道:“也許真的是緣分,人也是,琴也是!”他將琴交給元昔,望著她的雙眸,半晌,道:“我要贖你!今后你就是王府的人!”
說罷,他和蘇幕吉轉身走了出去,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元昔自己都還未回過神來,直到花姐尖叫一聲道:“元昔,元昔,你大喜啊,大喜啊!”
元昔這才不可置信地用雙手捂著通紅的臉頰,廳堂內其他的姑娘們都發出陣陣或艷羨或妒忌或驚異的贊嘆聲議論聲。
綺云從王府沖出來后,在街頭茫然地走了一陣,準備回艷香樓,這才發現自己將雙飛琴遺忘在王府,連忙回王府去取,側門門房的下人卻告訴她艷香樓的人都已經走了,東西也應該被人一起帶回去了,綺云只能返回艷香樓。
剛回到自己的房內想看看有沒有人幫她把琴帶回來時,同住的春憐便跑過來拉她,興奮地道:“云奴姐姐,你去哪里了呀?剛才這里可發生了大事呢,你都錯過了!”
“有沒有人替我把我的琴帶回來?”綺云只關心自己的雙飛琴。
“你的琴?”春憐搖搖頭,眼睛亮晶晶地道:“你的琴倒沒有。方才王爺親自來我們艷香樓,把元昔的琴帶回來了。然后呀,你猜然后怎么著?”
“元昔的琴?”綺云異常詫異。
“云奴姐姐,你定是猜不著!我告訴你吧,王爺要把元昔納入王府了!”春憐眼中透著羨慕,滿臉通紅地道:“元昔的福氣太好了,今兒我終于看到王爺,生得——”
未及春憐說完,綺云已經轉身跑了出去,她沖入元昔樓,走上樓梯,闖入元昔的閨房,一眼就看到擺在琴臺上的雙飛琴。
坐在梳妝臺前的元昔一驚,憤怒地起身道:“這地方是你這種下人想來就來的嗎?”
“這把琴是我的!我來拿我的琴!”綺云走到琴邊,卻被元昔一把攔住,元昔揚起秀眉,道:“這把琴是我的!”
“元昔姑娘,這把琴是我今日落在王府的!”
“現在我說它是我的了,就是我的!”元昔看著眼前毫無姿色的女子,道:“艷香樓里的一切,我想要什么就什么!我說什么是我的,什么就是我的!”
綺云毫不怯懦,正視她,道:“這把琴是我的,請你還給我!不然我現在就去找王爺,我要告訴他這把琴是我的!”
元昔看著她,道:“算了算了,你買這把琴花了多少錢?我給你便是了,就當你賣給我了!不就是把琴嘛!要不,你開個價好了!算是便宜你了!”
“這把琴是我的!”
綺云堅定的語氣和堅決的態度激怒了元昔,元昔鄙夷地看著她,道:“你?憑你?憑你如何都不會是這把琴的主人!你別裝清高了!就你這樣的女子,哪里配擁有這樣的琴呢!等會兒我讓人把錢給你!你別想用這把琴打王爺的主意!誰知道這把琴你是如何得來的,說不定是你偷來的!”
綺云不為所動,道:“我現在就去找王爺,我想王爺自會有一番判斷!”
元昔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想和我爭嗎?你只是琴彈得好些罷了!別的一無是處!你爭不過我!別以為王爺在意這把琴,就會在意你!你這張臉不配給王爺看,王爺若見了你,定只會厭惡你!”
綺云冷冷地瞥了元昔一眼,決定要去找權文,告訴他一起,不論他信不信,她都要去告訴他!告訴他這把琴是屬于她,她就是古賀綺云!
元昔瞅著綺云,這個姿色平平的女子態度竟然如此不卑不亢,從進門起就沒一絲懼怕,沒一絲怯懦,她眼底流露出的坦然和篤定倒讓元昔心生怯意。
“你不許去見王爺!這琴今日起就屬于我!”元昔抓緊綺云的手,長指甲深深地掐入她的肌膚,道:“我曉得你和春憐要好!那是個不錯的孩子!我聽說最近常來的一個富商很喜歡她!你知道的,只要我一句話,立馬可以讓春憐接客!你舍得她因你的執著而被糟蹋嗎?”
綺云料不到元昔竟用春憐來威脅她,不覺怔在原地,元昔扯出一絲勝利般的笑意,道:“屬于我的,誰都別想奪走!”
百花落幕停歇了香氣,暮春的細雨凄聲怨怨,綺云和元昔在同一天離開了艷香樓。元昔風風光光地坐進了王府的小轎,踏著春雨的輕快,留下身后無數艷羨的目光,前往王府。綺云站在艷香樓門口,獨立微雨中,看著那小轎遠去,轉身默默走進了泛著涼意的雨簾中。
綺云用之前伊克比的侍從給的盤纏和自己的艷香樓里攢下的一些錢在離島上距王府最遠的地方開了一家香潤堂,專為女子治女病,開女方,出售女容方。因她曾在艷香樓待過的緣故,她的第一批女客都是春憐帶來的艷香樓里的姑娘。也因艷香樓的名氣,加之香潤堂的女容方效果極佳,離島的女子們口口相傳,香潤堂迅速成為離島上獨一無二的女子藥堂。無論是胭脂巷里的姑娘,還是深宅的大家閨秀都喜歡來香潤堂買女容方,得些女人的小毛小病也喜歡去香潤堂找女大夫看。
綺云自己都沒有想到過,會有這么一天,她不再是術江國的郡主古賀綺云,也不會再去往大珣做違心的事,而是長居于離島,成為別人口中的“云奴大夫”。過往的種種似乎已經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在靜好平淡的離島歲月里,她幾乎要忘記她曾經經歷過的苦難。
沒有了雙飛琴,沒有了木棉花玉佩,沒有了舊日的容顏,與權文再相見也不會相識,他是離島的高高在上的王爺,而她已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名女大夫。她不是不想他,她不是不再愛他,而是事到如今,她已經不知道如何再面對他。也許這樣也很好。她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島上,她默默地遙望他,她深深地祝福他!只要他平安,只要
他安好,應是足夠了!
只要得空,綺云便每天都會去島上的忠烈寺拜祭古賀氏,也會去伊克比的墳前獨坐一整天,伊克比是為她付出最多的男子,她卻什么都沒有給予過他。她常常懷念在珈玦城將軍府內的日子,總有他默默地在她身邊守護。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離開皇宮的雪夜,忘不了那飄絮的雪,忘不了他懷里的溫度,忘不了他的心跳如鼓,忘不了他凝固的鮮血,忘不了他最后的笑容。如斯男子,她何以能忘卻?
從小沉默的少年,總是默默地在她身后,原來他的笑是那么好看,可惜她帶給他的隱痛和無奈太多,讓本就不愛笑的他失去了很多開心的理由!
若她在珈玦城不遇上權垣他們該多好,那么她將一直是那個忘卻煩惱、依偎在伊克比身邊的小女子,任由他保護,任由他呵護,任由他漸漸地走進她的心,而他也不會因她而死!也許她就那樣無憂安心地在他身邊過完此生!有生之年讓他多笑幾回,替他生幾個可愛的孩子!
他和她拉過勾,說過會永遠保護她,永遠在她身邊。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確做到了!他為了保護她失去了今生,此刻他靜靜地躺在她身邊,再也不用拼力拼命地保護她!再也不用為她憂心重重、牽腸掛肚!
綺云無法釋懷,當其他男子漸漸從她心里淡漠的時候,伊克比深邃的雙眸愈發清晰。她無法釋懷,伊克比一生只愛過她一人,為她生,為她死。如果一切能頭從來過,她八歲那年不離開湘城,所有的這一切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權文是在路上循著琴聲來到香潤堂的,無論是當初看到雙飛琴,還是此刻聽到《謫仙》曲,他都抱著一份會出現奇跡的期待,憧憬著將要面對的一切。但是當他見到彈曲子的人后,他依舊和當初一樣失落。元昔也好,眼前的這個陌生女子也罷,都不是古賀綺云!
香潤堂的后院有小小的一池河塘,彈曲子的人立在池邊,素雅的衣裙,平淡的容貌,淡淡地問他道:“公子聽過這首曲子?”
權文頷首,道:“聽過一次,終身難忘。”
綺云淺笑道:“此曲似天籟,能彈奏者確實鱗毛鳳角。”權文跟著他所不認得的綺云走進池邊的小小花廳,看見里面擺著用白色花盆栽種著的晚香玉和米蘭,可人而甜香,不禁一愣。過去在皇宮的永春宮內,他也見過這樣的擺設。
綺云見他發怔,遞上茶,問:“公子怎么了?”
權文看了一眼她陌生平淡的容貌,道:“沒什么,沒什么。”方喝了一口茶,心中又是一顫一驚,這夏茶他在宮里的永春宮也喝過!晚香玉和米蘭也好,夏茶也罷,那都是綺云從大珣回到術江時住在太皇太后的宮里時擺弄的。
他再也忍不住了,問:“你是誰?”
綺云神態自若,淡淡笑道:“我是這香潤堂的主人,別人都叫我云奴或者云奴大夫。”
“云奴?云奴姑娘,你從哪里來?”權文怔怔地問。
“我一生顛沛流離,四處飄零,直到來到這離島,才終于安定了下來。”綺云道:“公子覺得有何不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