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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勤伯如今已過不惑,身材高大,眼神冷厲,只是因常年在外應酬的原因,肚子略凸起,少掉了年輕人的那份器宇軒昂,不過總體來說,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莫心妍長得,像極了忠勤伯。
忠勤伯大步走了進來,厲聲呵斥道:“沒用的東西!自己沒本事卻還怪罪到你母親頭上來了,我養你何用?!”
莫心妍連忙站起身,卻因為腿軟,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父親,父親恕罪,是女兒的錯,是女兒的錯,求父親恕罪。”她不怕忠勤伯夫人,卻怕極了這個威嚴冷厲的父親。當初姑姑被皇上忌憚,躲到忠勤伯府來尋求父親的幫助,可父親表面上安撫她,卻連夜派人送信給皇上,只為了表忠心,父親把自己的嫡親妹子和侄兒一并賣了!
還有自己的先大嫂繆氏,那個總是清清淡淡,臉上掛著溫婉淺笑的女子,她以前也很喜歡她,可是后來她因為自己父親被殺也悲傷過度去世了。但她卻有一次無意間聽母親說,大嫂繆氏是被父親害死的!
父親手上沾染了太多的人命,她對他不寒而栗,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也會成了他手下的一個亡魂!
忠勤伯夫人看著莫心妍渾身發抖的樣子,知道她是被嚇得不輕,連忙走上前掐了下忠勤伯,嗔道:“你這眼睛嚇死個人,別這么瞪著她,女兒也不是有意的。”
忠勤伯有意無意地摟住忠勤伯夫人的腰肢,原本冷毅的面孔泛出絲絲柔情,“哼,這女兒被你嬌慣得不像話!自己沒本事竟還全怪罪到你的身上了!天知道你為她付出的最多,更因為她虧欠綾兒甚多,你常常半夜抹眼淚以為我不知曉?”
忠勤伯夫人不自在地低下頭,嘆氣道:“我只是,舍不得……”都是她的骨肉,她如何舍得?可是為了他的前途和未來,她又不得不舍得。他們少年夫妻,在一起三十載,她清楚地明白他的野心。
忠勤伯知道她在想什么,沒有說話,只是更緊地摟住了她。
莫心妍知道父親對母親一向有求必應,從不曾對母親冷過臉,小時候每次她闖禍只要母親一求情,她必定可以躲過責罰。所以她淚眼汪汪地看著忠勤伯夫人,“母親……”
忠勤伯夫人側頭看了看忠勤伯,忠勤伯嘆氣,冷冷道:“別哭了,起來吧!”
莫心妍忙不迭跌地爬起身,卻因為腦袋一沉,整個人又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不行,頭昏的越開越嚴重了,從骨子里一陣陣發寒,她一定是被過了天花,她一定是被過了天花!
“母親,母親……”莫心妍害怕地直叫喚。
“喊什么?都讓你起來了!”忠勤伯以為莫心妍是在裝,忍不住罵道。
莫心妍卻縮在地上全身打著寒顫。
忠勤伯夫人這才看出了不對勁,剛剛她就一直看妍兒按著頭,臉色還蒼白得很,只是她一直理直氣壯地跟她爭論,她便以為她沒什么事。
看來,這是真出事了!
“你怎么了?妍兒你怎么了?”忠勤伯夫人忙沖到她身邊將她扶了起來。
莫心妍渾身打著顫,驚惶道:“我一定是過了天花,我一定是過了月娘的天花……”
天花?!
忠勤伯夫人嚇得手一抖,差點又要將莫心妍摔下去。
忠勤伯也是臉色突變,他迅速地將忠勤伯夫人給拽了過來,離開莫心妍幾步遠,對外面吼道:“來人!將大小姐扶到內屋,再讓人去找大夫!”
忠勤伯夫人急得不行,“妍兒小時候得過天花,怎么還會得?!不可能,不可能的!咱們妍兒不會再得天花的!”
天花這病,得過一次一般不會再得第二次,可若是得了第二次,一般也就不怎么好的了了!
忠勤伯安撫住忠勤伯夫人,“別慌,等大夫來了再做定奪,若不是天花便罷,若真是……”
“若真是那便傾盡全力去救她!一定要救她!”
忠勤伯冷笑一聲,道:“若真是,便讓將軍府的人來救!咱們妍兒是為了照顧將軍府的小姐才過的傷寒,他們難道不需要負責么?”
忠勤伯夫人怔了怔,一臉茫然地看著忠勤伯。
忠勤伯摸了摸她的發絲,淡淡道:“這是個大好的時機,本還愁妍兒沒本事擺平那刁鉆的一家人,現下,這是個再好不過的理由了。妍兒為救女,不惜自己感染天花,這事跡要是傳出去,京都的輿論也會站在咱們這一處的。”
“可妍兒,妍兒……”忠勤伯夫人抹了抹眼淚,下面的話她說不出口。可妍兒若是死了那該怎么辦啊!
那將軍府,治月娘治到如今都不見好,妍兒若是送去將軍府治,那不等于要了她的命嗎?!
“你放心,不會的,將軍府的人不敢讓她死,妍兒若死了,他們可賠不起。”忠勤伯冷冷一笑,吩咐手下道:“等大小姐的診斷一出來,你便看情況去傳播這個消息。”
他要京都的百姓都知道,將軍夫人虐待繼女,不僅害她得了天花,還百治不好,而他忠勤伯的女兒情深意重,艱辛照料卻自己身染重病!
這番情意,孰輕孰重,自見分曉。
診斷結果很快出來了,莫心妍得的就是天花!
而忠勤伯府的辦事效率果然很高,隔日,整個京都便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又是一陣沸沸揚揚。
將軍府,融雪閣。
孫明珠望著對面“吭哧、吭哧”吃著桂花糕的小丫頭,略有些不可思議道:“丫頭,你真得逞了!”
月娘擦到嘴角沾到的糕點屑,瑩白如玉的小臉上綻出一抹笑顏,“因為我知道他們要的是什么。”
冬霜跟在一旁笑嘻嘻的附和,“接下來便等著她們找上門來了!到時候,可要讓他們知道,什么叫自打臉!想將我們夫人趕出去取而代之,門兒都沒有!”
“母親不在,用這事兒讓她生病再適合不過了。”月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對孫明珠道:“明姨祖母,待會兒還要請你幫幫月娘哦!”
明姨點了下她的額頭,“知道了知道了!說你病早就好了,說你母親為了照顧你積勞成疾躺在床上下不來,然后再揭穿莫心妍只是為了博得賢明而服用了藥物制造患天花的假象。到時候整個京城的人還不得把他們忠勤伯府給罵死,這事兒就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也會覺得忠勤伯府欺人太甚!你母親哪里還會有什么被趕出府的憂慮?你呀,還真是一箭三雕!”
月娘“咯咯”一笑,“那還要明姨祖母幫月娘呀!”
孫明珠搖頭嘆氣,“若他們要是知道自己竟是栽在一個七歲的小丫頭手上,怕是嘔都要嘔死!”
月娘這丫頭實在讓她佩服,竟然能想出這種主意!不僅忍耐力十足,除了身邊最信任的丫鬟冬霜,她也是前幾日剛知道的計劃!恐怕不是要她幫忙,月娘連她都不會說!而且還夠狠,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和親外祖父母,竟然連一絲猶豫和心軟都不曾瞧見。
果真是血緣作祟么?這顧廷睿就是個能忍的!而這莫心妍,就是個足夠狠心的!
月娘將從莫心妍那兒遺傳到的狠心加倍奉還在她的身上,不得不說是天意啊!
而月娘做這一切的原因,皆是因為亦萱,她內心認定的母親。月娘對她說過:“母親給我的,遠比我為她做的要多得多,如果不是母親,便不會有現在的月娘。”
元娘啊元娘,你這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夠得這么一個女兒啊!
當然,此時的亦萱自然不知道月娘費盡心機替她做的這些事情,她正在為終于抵達河北而欣喜若狂呢!
“奴婢打聽過是保定白溝鎮那一帶發了水災,咱們在這客棧住一夜,約莫著還要一天便能到白溝鎮了。”下了馬車,瑞珠指著前方的客棧對亦萱說道。
亦萱拍了拍一身風塵仆仆的衣衫,輕輕點了點頭。
終于到了啊!終于到了河北,終于離顧廷睿不是那么遠了。
還有一天,她很快便能見到他了。
亦萱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不知道他看到她出現會是怎樣一副表情。是錯愕還是驚喜?
亦萱想象了下顧廷睿瞪大了眼睛的樣子,就忍不住捂嘴偷笑起來。
瑞珠在一旁看著,無奈地搖了搖頭。
完了完了完了,她家姑娘真是瘋了,這一路上老是無緣無故地偷笑算怎么回事啊?喂,別忘了你可是來找將軍解決莫心妍的問題的啊,可不是來談情說愛的!
亦萱才不理她,離開了京城那些壓著她喘不過氣來的事情都消失了,她只需要快快樂樂地就好,她只需要,抓住顧廷睿的心就好。
這么想著,她便邁著輕盈的腳步朝客棧內走去。
瑞珠發現,不管姑娘遇到什么,她跟將軍的感情都不會像從前和慕容少爺那樣沉重痛苦,好像不容許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和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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