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老孫背著人已經趕到了我身邊,剛要張口亂發背后的烏黑眼仁越過我肩膀飄忽地閃了下,立即垂了頭,越過我時以只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說:“女娃,你自求多福。”
我當然知道此時有道蕭冷的目光正流連在我身上,待我回轉身硬著頭皮走上前時,直接被拽了手腕拖在身旁走。之前被青木子的尖爪給刺破的右肩和后心位置牽扯地有些生疼,但我咬緊了牙關沒讓痛意露于臉上。
四人無聲走了足有半個多小時,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好似空間溫度越來越低了。
但又覺得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掌卻很暖,不像三年前在地下圍城時那種涼薄的溫度,后來我無數次想起都會令自己打住了不去深思。
終于古羲停了下來,老孫趕上來忍不住打著顫問:“大哥,這里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冷?”
原來不光是我如此感覺,他們也覺得溫度下降了。
而古羲依舊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松開了我的手后徑自走到二十米遠處抬起了頭。之后就像被凝固了一樣,站在我們的角度只看到他長身玉立于那一動不動。
老孫走到我旁邊拿肩膀頂了頂我,剛好碰到的是我右肩,在我蹙眉時聽到他問:“喂,女娃,那位大哥是在擺poss嗎?”
我沒好氣地回:“你不會自己過去問?還有,別叫我女娃。”
“我去問他也要肯回應我啊,還有,不叫你女娃我叫你啥?”
我咬咬牙:“常愿。”
“咦?”老孫驚奇地看了我一眼,“常這個姓氏不多啊。”
這時候誰有心思來跟他討論姓氏,我也不明白古羲走到那邊抬了頭在看什么,但絕不可能就真如老孫說得那樣是在擺造型。
“過去看看。”
老孫又回嘴:“我說老常啊,就憑你跟大哥的關系怎么也該是你先過去探路吧。”他說完發覺不對,側轉頭遲疑地問:“剛才是你在說話?”
我都懶得理會他了,該說他粗線條呢還是反應遲鈍,我和何知許男女有別的聲音也能認錯,況且什么時候我成“老常”了?
倒是不用我們再推讓,因為二十米遠外的古羲已經發話了:“不想出去的就都繼續留那斗嘴。”一聽這話,老孫反應比我還快拔腿就往那邊跑,我看著那賊溜的身影都懷疑他一直在等著古羲發號司令。
我要晚上幾步,留意到老孫背著何知許跑到古羲旁邊時也抬起頭,何知許倒是眉色未動,老孫的反應就大了,臉被頭發給遮了看不到表情,但那身體卻在顫抖著,真怕他抖著抖著把何知許給摔地上了。
但當我走到那處也抬起頭時,先是一怔,等仔細看就覺愕然。
在我們正上方一臂之高處,我看到了水流,甚至還依稀能聽到水流的聲音。第一直覺都是懷疑自己眼花,隨后就覺得是在水流那處有一層遮擋,可是即使在黑暗里也覺那水流要比任何時候都清晰,讓我很想觸手摸一摸是否能夠摸到那水層。
在我半抬起手時遲疑了下去看古羲,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就真的抬高了手臂。觸指冰涼,我的指尖沒有阻礙地穿過了水層進到那水流中,這時我的腦中只剩四個字:怎么可能?
我所學的知識告訴我,只要在這地球上萬事萬物都必然承載重力,可是這水流竟然能逆反重力而不落!
假如還有原來的特殊眼力,或許我能看出這里頭到底有什么明堂,但現在光憑普通的肉眼實在是想不透其中原理。
難怪剛才古羲會一直凝看不動了,而老孫那般驚愕也不足為奇。
古羲和何知許都沒開口,還是老孫忍不住問:“老常,你看見了嗎?”不等我回答就聽到了一聲呼痛,隨而是老孫不滿地低嚷:“小哥你干什么捏我啊?”
被他這一打岔,我終于能把目光收回落于身旁。從剛才老孫的稱呼知道,小哥指的是何知許,大哥是古羲,因為從面相上來看林東打扮的古羲要比何知許老上許多。我并不知剛才發生了何事,只見何知許陰沉地盯著老孫,他的手指正摳在老孫的肩胛骨內。
老孫被他盯得有些頭皮發涼,訕訕地道:“你別用這眼神看我,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的。”
這時何知許才移開了目光也收了自己的手,淡淡道:“她肩上有傷,你不要再去碰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敢情剛才老孫又習慣性地不跟我客氣地拿肩膀來頂,然后被何知許發現后用非常手段給阻止了。
奇怪古羲的沉默,暗暗朝他看去,剛好對上那道幽冷的視線,我立即心頭一凜。身旁傳來老孫的干咳聲,不用看也知道他啥意思,剛才古羲丟了句話給我們:不想出去的就繼續留那斗嘴。就是說,我們能從這個地下二層離開,可是要怎么走呢?
忽然腦中一閃,我又抬頭看那水流層,莫不會古羲的意思是要從這里上去吧?
心思活絡的不止我一人,那蓬頭垢面的老孫轉溜著眼睛也瞧出了端倪,然后試探地問:“不是我說,大哥的意思不會是這頂上就是出口吧?”
我以為古羲不屑理會,卻沒想他掃了一眼老孫后似笑非笑地問:“如果是,你敢第一個上去嗎?”老孫先是一愣,轉而嘿嘿一笑有意奉承著說:“哪能啊,有大哥這么有本事的人在,也輪不到我老孫搶先呀。”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個老孫......賊精!
但他遇上的不是別人,而是古羲。在推托之詞說出后,古羲突的眸光一冷語聲輕幽地緩緩道:“在出去之前是不是可以交個底了。”
老孫有意左右看了看,然后佯裝才發現般地回道:“大哥你是在說我啊,嘿,我有什么底啊,兩袖清風光棍一個呀。”
我在心中嘆氣,他是沒嘗到古羲的手段呢,還敢在這插科打諢。果然下一瞬,都沒看到古羲怎么出手,他的右掌已經扼在了老孫的咽喉上并且冷了聲說:“既然沒有背景,那這世上消失個人也沒什么大礙。”
老孫大駭,背著何知許的手一松,也不管是否會把人摔著就去掰古羲的掌,嘴里想說什么時已經開不了口。何知許從他背上滑落時我扶了一把,讓他先坐于地上,抬頭直起身時見老孫幾下沒把古羲的掌掰開,眼看著上氣不接下氣時他那手就往衣兜里掏,我心中一沉正要提醒,但覺褲管被輕拉了下。
沒有低頭也心知是何知許在提醒我別管,這一遲疑,老孫已經不知把什么東西丟向了古羲。雖然明知古羲的本事,可那一刻我的心還是漏跳了一拍,但看到古羲偏過頭避開之后又暗松了口氣,卻忽然發覺不對,幾乎立即臉色就變了,因為空氣中彌漫了一股香味,這味道我不陌生,像及了幽青。
古羲好似也中了幽青,掌間一松,老孫就掙開了束縛拔腿就跑。這時我只覺胸悶異常,卻好像并沒有之前那種手腳發軟麻木的感覺,再去看古羲,他的眸光垂落若有所思,看著又好像一點異狀都沒了。
“喂,你們怎么都不倒?”
遠處黑暗中傳來老孫的問詢,這話聽著有些搞笑,他丟了東西出來散著幽青的香味,回頭卻還問我們為什么都不倒。
沒料一直保持沉默的何知許還應聲了:“你過來看了不就明白了。”
經過剛才生死邊緣的事老孫哪還敢過來,站得遠遠的喊道:“當我傻呢,怎么著也得等你們都躺那了我才過去,老子不信你們現在還有力氣來追我,這東西可是我主傳秘方。就算你們要比普通人堅挺,也熬不過一會就能......”
他突然停止吹牛是因為我在朝著他走過去了,就在剛才他說話時古羲對我低語了句:“小愿,讓你顯個手把他抓回來。”我微微詫異,坐在地上的何知許像是與他配合好的一樣也開口:“你的胸口還有股悶氣,發泄出來就沒事了。”
不知道他倆怎么對我的情形這般熟悉,有了他們的發話我沒有異議地邁動了腳步。
可能因為我是女的,也可能我的表現始終給老孫的感覺很弱,他只往后退了兩步后就定住了身并且出聲勸道:“老常,不是我說你,看你那步履維艱的樣子,挺不住就躺一躺,我又不會笑話你,干嘛還撐著一口氣要到我這邊來?老實說,我也就是為了自保而已。”
確實在他看來,我走得極其緩慢,好似沒抬一步都十分沉重。但他不知道的是,我每走一步就覺胸口那悶氣在肆意亂撞,好似要尋找出口闖出來。而我的雙拳也慢慢握了起來,突的我疾速而掠,轉眼就到老孫跟前,眼皮下那被發遮了的眼瞪得老大,而我的拳頭卻已經重重打在了他的面門上。
砰!老孫后仰著重摔在地。
這結果連我都感到吃驚,自己的速度原本算是快的,可剛才也不知身體里從何處涌出一股力量竟然讓我比往常要快一倍地沖到了老孫面前。
更主要的是,在這一拳出去后覺著胸口那悶氣真的就宣泄出去不少。就在這時,我聽風辨物,察覺到黑暗中有東西朝我面門飛來,又是一拳使出準確地打中了那物。
啪的一聲響,像是玻璃瓶碎裂開并且空中快速飄散比剛才更濃的香味。這股香味一鉆進鼻子,就仿佛把那悶氣給凝聚了起來,躥撞地更厲害了。眼前黑影一閃,腦中思維都沒轉身體就追了上去,疾風從耳旁掠過,我的人已經跑過了黑影并且在他前面攔住,一個后旋踢著著實實地將那具身影給踢翻在地。
在我的腳又一次凌空高抬要重壓而下時,粗獷的哀嚎聲讓我一驚,立即那一腳移換了位置,最后踢在了人影的旁邊。這些還不夠,我需要將那股悶氣完全發泄出來,于是憑空出拳翻身,漸漸的腦中立體化一個虛擬人物出來,對方一招一式地正與我過招,而我在速度與力量突飛猛進的前提下幾乎能夠招招化解對方的招式。
一個旋轉后踢,那個人影化于無形,我的思維空間靜窒下來。腦子清晰地知道,那個虛擬的人物其實就是這空氣,我將這空氣中的顆粒幻化成了人從而與它對招。
只是我想不通的是,自己出招可以稱之為本能反應,但那個人的招式是從何演化來的?
當意識漸漸回復,腦子也清醒過來時發覺胸口的那股悶氣果真消失了。不但如此,之前我看黑暗里的人或物都是模模糊糊的,這時卻能將周遭看得十分清楚。
心中一喜,難道是我的特殊眼力又回來了?但我低頭細看自己身上,卻發現眼力還是和以前一樣,只是能夠將黑暗看得更清楚而已,但細節微小卻仍然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