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忽然改變主意?”我看著他認真地問。
他的唇角掛上一絲笑,眼神像湖水一般平靜無波:“我一次殺不了的,就不會再第二次動手。”
我心里一涼,原來是這樣,僅僅是這樣,我到底還在抱著什么幻想?
“你不是要把我作為棋子送到上官邱晨那里嗎?”我接著道,“你放棄了嗎?”
“來日方長,等你生下孩子,也并不晚。”他眸中的色澤動了動,但始終不曾浮出過一絲情緒。
終究不過棋子而已。
“呵呵……”我扯動唇角苦笑,“那你要我生下孩子,然后你會怎么對待他?”
他沉了臉色,坐起身子冷冷的道:“不要問這么多問題,我答應讓你生下他已是我容忍的最大限度。”
“不要再奢求什么是嗎?”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淡淡的接道,“我能向你奢求什么?你能給我什么?唯求你放過我而已,我的世界因為你已經一團糟,我只希望你能離開我的世界,別再傷害我……”別再攪亂我平靜的心湖……
“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場意外就注定了你我都不能獨善其身,你不要想著再逃,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落網的鳥兒我豈會讓它再飛?”他將垂在胸前的長發捋到背后,轉身淡淡的道,“與其天天琢磨著怎么逃出去,不如養好身體,不然你沒資格在殘月宮待下去。”
“我本也沒打算在邪教待下去。”我冷哼一聲道。
“邪教?”他轉過身來,眸子的顏色越來越深,異常的危險,“呵,是誰說殘月宮是邪教?”
我被嚇住了,半晌才道:“這還需要質疑嗎?江湖上人人都這么說。”
“哼,所謂的正道教派不都是把異于自己的教派稱作邪教。可若不是邪教,恐怕這江湖早就不會這么平靜了!”
“怎么說?”我詫異地問。
“殘月宮是并于羽林軍存在的另一股力量,從屬于平遠侯,效命于朝廷,是保護朝國江山的暗處力量。主要的任務是搜集情報,保護皇室和暗殺叛軍。從建立至今,為朝廷為朝國立下過無數功勞卻永遠藏于地下不為人知,而如今,竟被冠上邪教的名字,真是諷刺!”他的目光沉沉,瞳孔的紫色深如夜空。
“你是說,”我輕聲問道,“殘月宮是朝廷的機構?”
“不然呢,”他沉靜的看著我,“若是逆于朝廷,朝廷會放任不管嗎?”
“……”
“不管是殘月宮還是清歌教,勢力遮天并不是朝廷管不了,江山俱屬于他,他又怎會畏懼區區一個教派?殘月宮隸屬朝國,清歌教隸屬玄國,所以說是魔教,不過是世人的愚昧無知罷了。”
“即使這樣,”我爭辯道,“不留余地的追殺弱女子能是正道所為嗎?”
他好似聽到什么好笑的,譏諷的笑了起來:“呵,不是魔教就要例行善事嗎?冷冰燹殺了人憑什么要我放過她?不斬草除根才是婦人之仁!”
我被他堵得一肚子火卻想不到理由辯駁。許久,我嘆了口氣道:“罷了,那我又能在這里做什么?”
他掃過我一眼,語氣淡漠地說:“你現在什么都做不了,從頭開始學起。”
我不知道我對于他來說算是什么,他可以救我,也隨時可以利用我甚至殺了我,他的心思就像浮云,變化莫測。但我知道在他心里并沒有我的地位,他看我的眼神里從來沒有過猶豫和繾綣。我也不知道他對于我來說算什么,他奪走了我的貞潔,奪走了我的自由,甚至差點奪走了我的孩子,可是我,竟無法恨他。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他正在一點一點影響我,我不想自己成為這般濫情之人,所以才一味的想逃避,原來我一直逃避的,其實是自己的心……
這些天我一直呆在定遠侯府,主要的任務是看習武和看兵書。此時的習武不同于冰燹教我時那般溫和縱容,是極其嚴厲殘酷的,教的不是花拳繡腿招式,而是殺人的技巧,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最小的消耗下奪取對方的性命。兩個星期下來,我身心俱倦。我知道若我不是孕婦,教我的將是更殘酷血腥。
昨日下過一場雨,滿園的梅花、枯枝落了一地,雨后天氣轉暖,也許再過一段時日寒冬就要過去了吧?春天就要來了,可是我的世界會迎來春天嗎?
我已經學會用劍,可是總是提不起力氣,練劍不像練劍,倒像耍大刀。而且我又怕傷到自己,所以學的畏手畏腳,毫無長進。
又一次連樹枝都沒砍斷,我氣憤的把劍一摔,坐在臺階上郁悶。
“坐著不動就能領悟到劍道嗎?”一聲淡漠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一驚,這兩
個星期來他從沒來過,我以為他已經不再這兒了,今日怎么會忽然過來?
“握著劍亂砍也不見得進步多快。”我扭過頭,陽光從他的后方照過來,他整個人都帶著淡淡的光暈。
他走到我身旁,把我丟棄的劍撿起來,指著我道:“對于殺手來說,劍就是他的生命,不到死絕不放手。”
“我不是殺手!”我站起身來反駁道。
“從現在起,你若想生存就必須像殺手一樣生活。”
他將劍塞入我的手中,右手握住我的手將我拽入懷中,我的背緊貼在他的胸口,他的左手環抱著我的腰,右手握著我的右手揮劍,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快如閃電,殺氣畢露。
他的手心溫暖,帶著習武人特有的厚繭,他的氣息包繞著我,就像是環著一個世界。這一刻的溫暖讓我回憶起老爸教我寫字的時候,那寬厚的手掌抱著我小小的手心,一筆一劃,耐心溫和,父親的胸膛裹著我的背,為我撐起一片屬于我的天地。
我的思緒飄飛到很遠,我想起了老媽為我鋪床的情境和老爸在考場外等我的情景,無數個鏡頭在我腦中閃過,我才意識到我已經離開那個世界一年多了,老爸老媽該從我離世的悲傷中醒過來了吧?老媽一直反對我早戀,她要是知道我不僅早戀而且還早孕,豈不要氣死了?我,真的好孤單,好想回家……
恍惚間,忽然感覺頸上一涼,我一驚,猛然從回憶中醒過來。那柄冰冷的劍就緊貼著我頸部的皮膚,只要稍稍一用力,我就會當場血濺軒轅!
我心里巨寒,小心翼翼的不敢動一下,連說話都不敢了。
“習武過程中最忌分神,因為隨時都可能走火入魔,傷到自己。而在戰斗中,片刻的分神都可能會讓你身首異處!”他的聲音冷冷的在我耳邊說到。
“我……”
他放開我,一瞬間落空的溫暖讓我心里一空。
“你要先學會怎樣保護自己,若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我留著你就根本沒什么意義了。”他冷漠的說完這句話,轉身走出了梅林。
我立在原地里,內心百般滋味無從辨別。瀟瀟花瓣落下,覆上我的衣角,襯著一地的凄寒。
“獨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上落梅若雪,拂了一身完滿。花開花落,最是愁緒滿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