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徐韋偉也發(fā)現(xiàn)夢未來在生氣了,于是,他問到:“你怎么了?”
“你的錢多的沒有地方花了,是嗎?”夢未來終于說了出來。
“我沒有,只是想趕回來見你一面,你又不肯下周回來。”徐韋偉像做錯什么事了一樣,用委屈的口吻說著,他的神情是那樣的憂傷和真切。
原來,他從那么遠(yuǎn)趕回來,真的只是為了見自己。夢未來聽了他的話,心軟了,也深深地被他感動了。但是,幾秒鐘的沉寂之后,夢未來又是那么覺得這件事與徐韋偉忽略父母的事不能等同,所以,她這次狠心地忽略了徐韋偉的感受,剝奪了徐韋偉見到她時的快樂和激動。她快步地往前走著,把徐韋偉丟在了身后。
路旁稀離的樹木,在微弱的路燈下,顯得那樣蒼老,枯黃的樹葉在風(fēng)中飄落,給生機(jī)勃勃的夏日平添了幾分蕭瑟和悲涼。路上的車輛依然在流動,但在夢未來和徐韋偉的世界里,那一切的事物仿佛都失去了聲音,他們能聽到的只有彼此受了傷的心跳聲和長長的呼吸聲。
夢未來知道自己的生氣刺傷了徐韋偉的心,雖然徐韋偉在她的身后,但是,她還是感覺到了徐韋偉因她而受到的疼痛和憂傷。走到一個轉(zhuǎn)角的路口,夢未來停了下來,在那短短的轉(zhuǎn)身的距離中,她看到了徐韋偉那么憂傷的表情,夢未來的心里突然心疼極了,她好想走到徐韋偉的身邊緊緊地抱緊他,告訴他,她已經(jīng)不生氣了。但是,夢未來還是改不了自己那倔強(qiáng)的脾氣,在生氣時,她還不能做到游刃有余地調(diào)控自己的情緒,還不能做到立刻讓自己變得溫柔起來。所以,她只是那樣側(cè)著身地站在路口,直視著前方,也不看徐韋偉。
而這時的徐韋偉已經(jīng)邁著沉重的腳步,慢慢地走到了夢未來的身邊,他用溫柔如水地、而又那么憂傷地目光看著夢未來說:“我們找一個地方喝東西,好嗎?不管你怎樣生氣,我們先坐下來再說,好嗎?”
夢未來沒有拒絕,也沒有回答,只是順從地被徐韋偉牽起手往前方走去。
徐韋偉帶夢未來去了一家叫水木緣的咖啡吧,那里的環(huán)境很優(yōu)雅,朦朧的橘紅色燈光照在棕紅色的茶桌上,透過茶桌上的玻璃反射出淡雅的光芒,看起來很美。水木緣的中央放著一架栗色的鋼琴,看起非常精致。整個咖啡吧內(nèi)的布置都很有格調(diào),屋頂有藍(lán)色的燈光,而每一張座位上都有一盞橘紅色的臺燈,有些座位旁還放著一些漂亮的盆景,這一切都使整個空間給了人一種很朦朧而又非常休閑的氛圍。
徐韋偉帶著夢未來繞過鋼琴臺,在一個與鋼琴斜對的位置坐了下來。
服務(wù)員拿過餐單給徐韋偉,徐韋偉看了看夢未來還在生氣,便自行幫夢未來點(diǎn)了一杯菊花茶,并給自己點(diǎn)了一杯竹葉青和一廳啤酒。當(dāng)服務(wù)員走了之后,夢未來說話了,她問徐韋偉:“為什么給我點(diǎn)菊花茶,我比較喜歡喝竹葉青。”
“你的火氣那么大,應(yīng)該喝菊花茶。”徐韋偉見了夢未來的面容柔和了一些,便半開玩笑地說道。
“誰的火氣大了?”夢未來否認(rèn)著,她偏是喜歡這樣與徐韋偉抬杠。
說了兩句后,兩人又安靜了下來,直到服務(wù)員端來茶和啤酒。
夢未來用吸管在茶杯里攪動,低頭看著水面飄浮的菊花。而徐韋偉坐在對面,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他對她說:“你可以告訴我,你是因?yàn)槭裁瓷鷼饬藛幔俊?
夢未來抬起頭,直視徐韋偉的目光,靜了一會兒,才道:“你怎么可以那樣忽略自己的親人?怎么可以連自己父母的生日都忘記呢?”夢未來的語氣又恢復(fù)到他們在音樂廣場初見時的那種生氣的口吻。
“我!……”徐韋偉聽夢未來說完,聲音突然梗塞了。剛才,在路旁時的憂傷,又侵襲了他的神情。徐韋偉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他對夢未來說:“親人的事,我會知道處理。”徐韋偉沒有多說,也沒有任何辯解,只說了這一句之后,便停了口,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憂傷之中。
夢未來看著徐韋偉看著她的憂傷的神情,她的心里仿佛被針扎了一下,感覺到了一種刺痛。當(dāng)她又看著徐韋偉開了那廳啤酒仰頭喝到時,夢未來突然開始自責(zé)起來了,她意識到她的話碰觸到了徐韋偉心中那道未曾愈合的傷口。徐韋偉是那樣善良、孝順和重情,他又怎么會真的那樣忽略自己的親人呢?回想起徐韋偉那句“親人的事,我會知道處理”,夢未來才發(fā)覺,自己怎么這么愚笨?徐韋偉其實(shí)一直是深深地愛著自己的親人,只是,因?yàn)樯睿驗(yàn)楝F(xiàn)實(shí),他把有些話藏在了心里,而用實(shí)際行動默默地承擔(dān)著那份他做兒子的責(zé)任。在無情的歲月中,他拼命的工作,忘我的工作,除了是因?yàn)樗麩釔圩约旱穆殬I(yè),而更多的是因?yàn)闉榱四芙o自己親人一個舒適安逸的環(huán)境。夢未來怎么可以忽略徐韋偉的那份用心,怎么可以那么地不懂徐韋偉的那份苦心呢?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父母將來的生活都只能靠他來照料,而生活在這樣繁華的城市,競爭和壓力是那么大,徐韋偉哪里還有時間和精力去對別人的不理解一一解釋,他只能把那些一個又一個的誤解放在心里,默默地承受著。而夢未來,一個他曾以為她是那么懂他的人,如今也這樣誤解他,徐韋偉的心里會是怎樣的難過和傷心呢?他喝過啤酒,又拿出了一只煙,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再次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夢未來,那憂傷的神情分明在質(zhì)問夢未來:“你怎么可以跟他們一樣那樣誤解我、不理解我呢?”
夢未來對視著徐韋偉的神情,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吸著煙,一時間,她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是這時,鋼琴臺上,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男子,開始吹奏起了一曲名叫《午夜情深》的薩克斯風(fēng)。輕快的旋律在朦朧的空間里響起,夢未來和徐韋偉兩個人都漸漸地忘記了一些疼痛和憂傷。他們在彼此深情的眸光里,已讀懂了對方。兩人都不在僵持、固執(zhí)和倔強(qiáng),他們原本對持的神情,在一曲動聽的音樂里融解了,一遍一遍讀著對方眼里的語言,突然間,兩個人同時優(yōu)雅地笑了起來,像兩個孩子一樣的笑,那么的潔凈,那么的明朗。那么孩子氣的兩個人,那么深愛著彼此、疼惜著彼此的兩個,在互相讀懂對方的那一刻,還有什么不能化解的怒氣和憂傷呢!
夢未來拿起桌上徐韋偉喝剩下的那罐啤酒,想往徐韋偉的茶杯里倒去,看著夢未來的動作,徐韋偉知道夢未來又要干傻事了,趕緊說道:“你這次倒進(jìn)去,茶就真的不能喝了!”
有次,夢未來和徐韋偉在公園喝茶的那個陽光的午后,夢未來就是像今天這樣,把一瓶冰凍的礦泉水倒進(jìn)了徐韋偉的茶杯,不過,那次那茶還能喝,而這次,夢未來要倒進(jìn)去的是啤酒,如果真的倒進(jìn)去了,那就真的如徐韋偉說的那樣,茶真的不能喝了。
夢未來握著手中的啤酒,看了看徐韋偉,然后對著他聳了聳肩,莞爾一笑后,很快將剩下的啤酒全倒進(jìn)了徐韋偉的茶杯。而徐韋偉就那樣一動不動地坐在對面看著夢未來這一連串的動作,再看著茶杯里那些還冒著的白泡,他搖了搖頭,無奈地看著夢未來,笑著說:“你呀!……”
“嘻嘻,怎么樣?”夢未來說完,俏皮地與徐韋偉同時笑了起來。
又是一年夏天的午后,徐韋偉送夢未來去回學(xué)校的車站時,他送給夢未來一瓶嘉士伯。
“如果,你非常不開心的時候,就將它喝掉,但是,我希望你永遠(yuǎn)都不會將它喝掉。”徐韋偉深情地看著夢未來說。
“恩。”夢未來用力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緊緊地握著嘉士伯,幾秒之后,她卻又將它放到徐韋偉的手中說:“你暫時幫我保管好嗎?等我下次回來的時候你再還給我。我把你溫暖的目光帶走,嘉士伯留下。因?yàn)椋蚁胱屪约阂恢庇浀茫谶@個城市里,還有一個孤單的你在等著我回來。”
徐韋偉聽完夢未來的話,動情地走上前將夢未來攬進(jìn)懷里,柔聲地說:“傻瓜,你知道嗎?你是我手心的太陽,一直都讓我這么溫暖。”
“我想讓你一生都這么溫暖。”夢未來溫柔地在徐韋偉懷里說道。然后,拿起背包,轉(zhuǎn)身進(jìn)了車站。徐韋偉的余音還在身后響著:“一路平安!”
車緩緩開動,在倒退的風(fēng)景里,慢慢地離開了徐韋偉的城市。夢未來又一次習(xí)慣性的靠著車窗,聽著熟悉的音樂,看著窗外綠綠、紅紅的樹木、花草。情到濃時,淚自流。別后的憂傷,使眼淚浸滿了夢未來的眼眸,然后,順著她的臉頰悄然滑落。她忘記了時光在動,忘記了空氣在流淌,只記得徐韋偉寬闊、溫暖的懷抱和那他身上那熟悉的淡淡的咽草味道。山山水水,像流星一樣劃過記憶的河流,那些明朗的笑聲,倒映在溪水中迷人的臉旁,都一一地飄零在了那個城市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