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開始近了,雖沒有轟隆隆的叫嚷,吐出的長蛇卻劃過半邊長空忽明忽暗,像雷神降臨人間,窺視著眼前的一切。烏云已經不再像之前的那般可親,由遠處趕來,勢必要吞并整個荒島。它們四散開來,伸開四臂張牙舞爪,想要將這人間的一切攬入懷中。海風也開始湊齊了熱鬧,收起了之前的矜持,狂妄地掀起瀑布的裙邊,原本只是迸濺的水花被瞬間吞沒,向道路兩旁的消防栓開裂一樣噴涌而出。伴著海風的肆虐,本就搖搖欲墜的我,又被這突如其來的噴涌打得措手不及,在徒勞的掙扎中,絕望傾瀉而來。
“鷺洋,鷺洋……”呼喊聲從懸崖上傳來,馨可幾乎快要下來了。
晉鵬在一旁嘶吼地阻攔著:“快上來,鷺洋也不愿意你這樣下去,快上來。”
剛才腳下一滑,我整個身子懸空了起來。我緊緊地抓住長藤,使自己不至于迅速地下墜。我試著讓自己穩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并試著蕩秋千似的來回擺動,不一會重新又踩住了巖壁。
我剛穩住身體,聽到馨可的呼救聲,我覺得心臟快要蹦到嗓子眼了,更不想讓她下來,畢竟也是徒勞無功。雖然此刻危機四伏,但我仍然要做的就是安慰她。
“馨可,我沒事,你快上去,快上去,聽話!”風還在怒吼著,突然,卷著傾盆的瀑布澆到我身上。我努力地側著身子,想用身體阻擋這突如其來的不測,水瞬間濕透了全身,也蒙住了我的雙眼。我嘗試著抬起頭,可是無論怎樣調整身子,都無法避開這一切。
閃電開始近了,雖然看不到頭頂的烏云,隆隆聲已不絕于耳,隨后就覺察到有一束光迎面而來。屋漏偏逢連夜雨,隨后,幾顆碩大的雨滴砸了下來,雖然和澆灌在我頭頂的瀑布不是一個級別,可眼前的一切已經經不起任何的折騰了。巖壁徹底地淪陷了,像剛剛粉刷的墻壁一樣,溜光水滑、白白嫩嫩的,腳已經不再聽從指揮了,又一次滑了下來。我拼命地用腳踩著巖壁,像踩在冰面上,呲溜呲溜地打滑,想要踩著巖壁往下走已幾無可能。
這個時候,我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用一只手把身上的長藤解開了。只見長藤像撒了歡的鴨子,一溜煙地躥了出去。遠處看去,一根長藤掛在巖壁上,然后我雙腿盤著下面的長藤,雙手緊緊地握著上面,一點一點地往下滑。
突然,一個響雷在頭頂炸開,從南向北劃過天際,宛若一條巨龍飛過天空,巨大的光圈將整個荒島照亮。
壞了,高處和空曠的地方最容易遭到雷劈,晉鵬和馨可站在懸崖上,現在最危險的就是他倆。
我努力地抬起頭,雨水敲著密鼓猛烈地打在我的臉上:“晉鵬、馨可,你倆……額……呸……找一個長藤給我,然后……呸……趕緊從懸崖上下來,小心雷擊。”
剛一張嘴,雨水就像找準了下水道一樣,迅猛地吹起了集結號,一股腦地闖進了嘴里,弄得我幾次哽咽、嗆嗓,邊說邊吐著雨水。
“啊,長藤,雷擊。”晉鵬賣力地吼著,“什么意思?”
要是有個對講機就不用這么費勁了,哪怕土電話也可以:“給我長藤,快從……呸……快從懸崖上下來,雷擊!”我好久沒有這么暢快地吼叫了,在這無處可藏的暴雨里。
“你怎么上來?”馨可趴在懸崖邊上,試圖想要看到我,雨水像門簾一樣,鎖住了視線。
“我往下走。”此時我很清楚,再往上爬,除了雷電在上面等著我,暴雨也讓我寸步難行。
不一會兒,我終于來到了牛奶樹旁邊,然后使勁一蹬巖壁跳到了牛奶樹上。這個時候,一根長藤也從上面順了下來,我一把抓過來一頭,然后和自己身上的長藤打了一個死結。
“快放手”隨著一聲吼,上面的人撒了手。
“鷺洋,別砸到你!”我遠遠地躲在牛奶樹樹干底下,風沒有那么猛烈了,這時的瀑布也低調了很多,但是雨更來勁了,我努力地抬起頭看到馨可正抓著長藤往下喊著。
“快離開懸崖。”每說一句話,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親切問候,我把這兩天的水都補回來了。我拼命地擺著手,示意他倆趕緊從山的東面下來。
長藤嗖的一聲掉了下來,很快兩根長藤連在一起。我低頭看了看長藤最下面,雖然沒有觸底,離地面最多也就四米的距離。
牛奶樹不算高,不過葉子挺茂盛的,再往下看,樹根很粗壯,正牢牢地扎進泥土里。身上沒有刀子,要想在這暴雨中割一些樹根談何容易。既然葉子也有清熱的作用,不如摘一些葉子。
身上沒有裝葉子的袋子,如果直接往下面扔葉子,借助風力,我估計葉子早就被吹到十萬八千里了,連個猴毛也找不到。想到這里,我一只手緊緊地抓著樹干,另一只手簡直像使出了“九陰白骨爪”功力一樣折起了樹枝,然后往懸崖下面扔。
起初折的樹枝比較細小,被風帶到很遠,我只好再加把勁,快把少林硬氣功用上了。我的小手像個鉗子,稚嫩的樹枝伴著一聲聲脆響,一個個的如落花般應聲飄落。
此時的雨水比第一次來到荒島時遇到的還要猛烈,已經看不清雨線了,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一起,形成了水柱一般盡情地奚落著我。我像個無助的孩子,懸在天與地之間。
“可以了,快下來吧。”這個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低頭看見馨可正仰著脖子看著我,晉鵬正在收集地上的枝葉。
我小心翼翼地抓著長藤,蹬了一下樹干,然后沿著長藤滑了下來。不一會,腳下的長藤已經用完了,我把整個身體的重力全部壓到雙手上,直到手里抓到長藤的尾巴。
我再次低頭往下看了看,長藤底端離地面最多四米的距離,我身高一米九,腳離地面也就兩米多。我猛地松開了長藤,當腳剛剛接觸地面的時候,身體一蜷,雙手扶地,接著一個翻滾站了起來。
終于,我有驚無險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