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最后的哭泣
許唯一走了,甚至沒來得及跟陸希說聲再見,就跟著莫伊揚上了去倫敦的飛機。夏盟跟陸希乘坐的飛機降落到地面的時候,許唯一跟莫伊揚的飛機已經到了大西洋的上空。
陸希一開機就收到一條語音簡訊。他按通接聽,聽著聽著眼淚就撲簌簌掉了下來。在凌晨空曠的機場大廳里,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聽著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跟他告別。
夏盟拖了行李出來找他,遠遠就看見這副情景。當下就扔了行李跑到他身邊。
“出什么事?”
陸希不說話。夏盟搶過他手里的電話按下重聽。
“陸希,我走了。對不起,連最后的再見也沒有跟你說。我跟伊揚去倫敦了,他說要帶我去治好我的眼睛。陸希,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說,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永遠都是。如果可以重見光明,我真的很想好好看看陪了我十年的最重要的你。謝謝你,陸希,這么多年包容我所有的一起。我會想你的。再見!”
許唯一的聲音消失在話筒里。陸希流著淚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夏盟突然狠狠將手機摔在地上,清脆的機殼破碎聲在不算吵鬧的大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你在干什么?”陸希朝他大吼,趕緊彎腰去撿早就四分五裂的手機尸體。那是他留給自己最后的東西了,為什么還要被奪走?
“不準撿!”強壯有力的手臂將他準備彎下腰的身體死死鉗住。
“放手!放開我!”
夏盟根本不理睬他,拽著他的身體就往機場外面拖,順手撈起扔在一邊的行李。隨便招了一輛taxi,他將還在掙扎著的陸希強塞進車里,砰地一聲狠狠關上車門。把行李扔進后備箱,他面無表情地坐進車里,悶悶地說了一個地址。司機看這爺也不是個好惹的貨,趕緊一溜煙開著車子跑起來。
幾乎又是被拽下車的,夏盟一路拖著陸希進了家門。把門一關,陸希終于狠力地掙脫開了他的鉗制。
“夏盟,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你憑什么摔我手機,憑什么不準我撿,憑什么拉著我回家!”陸希也被激怒了,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被人這么對待過。
“你夠了哦,陸希!”夏盟黑著一張臉,語氣里已經有明顯壓抑著的怒氣。長眼睛的人都不會挑這個時候來惹毛他。可惜的是陸希現在也是怒火中燒,完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我怎么夠了?我做什么了?你又是誰啊?憑什么來管我?”
“啪——”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陸希臉上,原本還在喋喋不休的人,瞬間懵住了,看向他的眼睛里有憤怒,有不相信,有難過,也有痛楚。這復雜的眼神看得夏盟心痛極了。但是他告訴自己要忍耐,現在必須打醒他,如果他不想再看見這般失控的陸希的話。
“有意思嗎?人家擺明了不喜歡你,你還一而再再而三地自作多情。他走了,去跟他愛的人一起生活。不是你,不是你陸希。你明白嗎?人家從頭到尾都只是把你當普通朋友而已。”夏盟攥緊甩了他一耳光的手,其實打在他臉上的時候,自己心里更痛。
高昂著的頭慢慢垂下。半晌,才聽見他帶著濃厚鼻音的聲音傳來。
“我明白的,我其實什么都明白的。可是,心還是很痛,就是很痛啊。我要怎么辦?你告訴我能怎么辦?”
“那以后就看著我,眼里心里的位置全部都換成我。可以嗎?只看著我的話,就不會痛了哦。”
像是聽聞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語,陸希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卻見夏盟一臉的正經神色,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夏盟,我......”陸希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人來到自己身邊是有什么意義,當他試圖想一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比的習慣了有這個人在身邊的感覺,很安定,很安心。
“沒關系的,小希。我不會給你任何壓力。但是答應我,以后不要再為了誰掉眼淚好嗎?每次看見你為了他哭,我就很難過。要記得多笑好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笑容會給人太陽般溫暖的感覺。”
夏盟其實真的很想抱抱他,可是卻覺得說了這番話之后這動作有點不合適。于是他只是笑笑,溫柔地揉揉他頭頂的碎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陸希一個人站在客廳回不過神來。
關上門,漆黑的房間里他貼著門滑坐在地上。竟然還是情不自禁動了心。高考體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跟爸爸是完全不同的血型。昔日幸福美滿的家庭終于在連續的爭吵中分崩離析了。那個受傷的男人直到最后也沒有再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個家,留下一個極度疲累的女人——他的媽媽。可是那個脆弱的女人也沒有因為他失去了父愛而更加愛他多一點。就在他接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的那個晚上,那個女人穿著心愛的碎花連衣裙,像只折翅的蝴蝶從大廈的頂樓飄落下來,身下開出的妖艷花朵,將那件素色的連衣裙染得刺目。他記得那條裙子,是那個男人在他們結婚十五周年的時候送給她的禮物。
他一滴眼淚也沒有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傷心。只是那之后他不再相信愛情,不再愛人。白天黑夜,他活得像只鬼魅,沒靈沒魂。明明人在這里,卻又從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存在的證據。直到遇見陸希,明明一再告誡自己不要認真,卻總是不由自主被他牽動所有的情緒。終于,無可救藥地淪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