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里的宅院顯得明朗許多,較之那天深夜里的一派清冷寂靜大有不同。
此時正值仲夏,院內(nèi)池塘中盛放著荷花,大片翠生生的荷葉密密札札的布滿了水面,其間的荷花已盡盛開,粉嫩欲滴的花瓣幾乎無力承載清晨的露水,顫顫巍巍,含著羞如同春意蕩漾的少婦。
云華卻根本沒心思駐足觀賞滿園美景,他跟著仆役徑直來到季震鳴的住處。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寬大的屋內(nèi)略顯昏暗,空氣中似乎彌漫著一種異樣的味道,云華皺了皺眉,還是硬著頭皮走進去。
外間屋里沒有人,云華進了屋,正在不知所措。忽然自里間屋里傳出幾聲響動,緊接著季震鳴不緊不慢的踱了出來,云華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季震鳴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仔細看去脖子上還有幾道殷紅色的抓痕。
季震鳴只看了云華一眼,便一轉(zhuǎn)身坐在太師椅上,悠悠然的點了只香煙,煙霧繚繞于他的面前,令云華看不清他的表情。
云華剛要開口,不期然自里間又走出來一個人,云華扭頭一看,登時一口氣就堵在胸口上。一個豐滿妖艷的女人,只穿著件西洋式的半透明低胸睡衣,神情慵懶,明顯的是剛剛經(jīng)歷一場翻云覆雨。
這女人一見云華站在面前,便撇撇嘴白了云華一眼,看樣子似乎是不滿意有人一大清早就來打攪他們的春夢。她故意扭擺著腰走到季震鳴跟前,身子像沒筋骨似的往季震鳴身上靠,噘著肥厚的紅唇撒嬌道:“真是的,這么早就把人家吵醒……”
沒想到季震鳴卻立馬換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命令道:“回里面呆著去,這兒沒你的事!”
這女人似乎沒想到季震鳴的態(tài)度會變得這么快,還接著不依不饒的:“你干什么啊?昨晚上可不是這樣……”云華眼見著那女人胸前兩團白膩膩的肉都快要貼到季震鳴的臉上了,可云華也只得冷著一張臉不理會這兩個人。
女人話音未落,季震鳴臉色一沉,猛地揪住她的頭發(fā),竟狠狠的將她摔在地上,不偏不倚的就摔在云華的腳前,云華被嚇了一大跳,再看那女人□□著伏在地上半晌動彈不得。
季震鳴卻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面不改色,只是一揮手,便有兩個仆役走進來將這個愚蠢而可憐的女人抬走了事。
“哼,不識抬舉!”季震鳴又猛吸了幾口煙,旋即他盯著云華的臉,開口問道:“找我有急事?想必是你那位朋友有麻煩吧?”
云華想了想,索性直截了當(dāng)說出自己的來意:“我也不繞彎子,今天來我的確是有事想請你幫忙?!?
季震鳴低頭輕輕磕掉煙灰,淺笑道:“難得你來求我,說說是什么事,我看看值不值得幫忙?!?
云華簡單說明了來龍去脈,“這個忙你若是肯幫我,我一定感激不盡?!闭f完云華滿心忐忑的等待著季震鳴的回話。
許久季震鳴都沒有作聲,只是皺緊了眉頭一口一口的吸著煙,這令云華心中更加不安起來,一度他幾乎要放棄這唯一的希望。
又等了許久,季震鳴終于開口道:“這個忙不是不可以幫,而且我也有把握幫得了……”
云華一聽這話,頓時喜出望外,聲音幾乎有些顫抖:“你真的愿意幫忙?那太……”
不想云華的話被季震鳴一揮手打掉了后半句,季震鳴轉(zhuǎn)而用一種捉摸不透的眼神定定的看著云華:“不過……”
“不過什么?”云華的心登時又被懸空起來。
“攬下這種事畢竟還是有風(fēng)險,搞不好就要性命不保?!奔菊瘌Q說著忽然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云華面前,高大的身軀如泰山壓頂般,云華本能的繃緊了身體,不論有過多少次肌膚之親,他始終還是無法適應(yīng)與這個男人靠得太近。
云華的呼吸聲變得有些微急促,他下意識的后退了一小步。
季震鳴看了出來,他冷笑道:“哼,所以我?guī)湍阕龀蛇@件事是要很高的酬勞的?!?
云華低著頭,只得咬咬牙道:“那好,我的房產(chǎn)錢財你可以盡數(shù)拿去……”
“哈哈哈哈……”不想季震鳴仰首大笑起來,笑聲震得云華一陣眩暈?!拔壹菊瘌Q最不缺的就是錢!”說完他低下頭伸出右手食指將云華的下頜抬了起來,冷峻的目光劍一般的直接投射進云華的眸底,仿佛要將他徹徹底底的看透。
“那……那你……要什么?”云華的身體有些顫抖。
季震鳴的目光忽然變得凌厲異常,看得云華心驚膽戰(zhàn)?!拔乙臇|西,只怕你不肯給……”
聽到這句話,云華心里反倒放松了下來,他低頭沉默了許久,再抬起頭來時,凜然的目光令季震鳴也不由得暗暗慨嘆。
“你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你若是不肯幫忙,我也不勉強你!”說完云華一扭身頭也不回的大步向門外走去。
“站??!”身后季震鳴低沉的聲音命令道。
云華停住了腳步,但他沒有回頭,他靜靜地等待著季震鳴下一步的行動。
季震鳴慢慢走到云華身后,盯著他的背影。“你回家等著,讓你的朋友準(zhǔn)備準(zhǔn)備。五天之內(nèi)我會去找你?!?
云華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回過頭看著季震鳴,輕輕說道:“謝謝了”。
季震鳴微微點了一下頭,目送著云華走出自己的視線,良久,他俊挺的眉峰慢慢皺在一起,仿佛有著化不開的憂愁。
云華趕回家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柱子,柱子皺著眉有些遲疑:“讓他幫忙?行嗎?”
“除了他之外,我真的想不到還有別的什么人能做得了這件事?!痹迫A無奈的嘆了口氣。
柱子低頭想了想,說道:“我這邊也沒有什么可信賴的人,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兩人又在惴惴不安之中度過了幾日,終于在第五天的晚上云華迎來了他等待已久的消息。
這天晚上,兩人剛剛吃完飯。便有敲門聲傳來。
云華用眼神止住了要去開門的陳伯,等柱子躲好了以后自己才走到院門前,問道:“誰呀?”
“是我,開門!”門外季震鳴壓低了嗓音說道。
云華松了一口氣,連忙將門打開了一條縫,季震鳴向兩面觀瞧了一下,便側(cè)身一閃進得門來,仍是那身黑衣黑帽,炯炯的目光注視著云華。
“你的朋友呢?”季震鳴直奔主題。
云華朝屋里看了看:“在里面?!?
季震鳴大步的朝屋里走去,前腳剛邁進門檻,季震鳴便摘掉了帽子,鷹一般的銳利目光環(huán)顧著四周。
這時柱子也從暗處走出來,他看到季震鳴站在面前,便拱手一揖不卑不亢的招呼道:“季先生!”
季震鳴沒作聲,先是對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問道:“該帶走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柱子拍了拍腰上掛著的槍笑道:“我什么都不用帶,只要一把槍就足夠了!”
季震鳴淺笑:“有膽量!我敬你是條漢子!要走就在今晚,車在外面等著呢!”
柱子頓了頓,又是拱手一揖:“多謝您了!”說完柱子回頭看著云華,方才堅毅的神情慢慢變成了依依不舍,他心中始終記掛著他。
云華只覺得鼻子一陣酸楚,低下頭默然無語。他又何嘗放得下他?只是形勢緊迫,此時哪里容得他們凄凄艾艾。
季震鳴在一旁將兩人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咬了咬牙,面無表情的催促道:“別磨蹭了!要走就趕快!”
柱子走上前,一把握住云華的手,睜大了眼睛看著云華,仿佛要把他的樣子永遠刻在腦海中。“小云……你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你等我……”
云華感受到雙手上傳遞過來的熱度和力量,令他無法抗拒??僧?dāng)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季震鳴鐵青的臉色時,心頭一陣猛烈的顫抖,他忽然觸電了似的猛地掙脫開柱子的雙手,臉頰緋紅。
云華躲閃著柱子炙烈的目光,忙回身自抽屜里取出一個絹帕包裹的四方小包,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捧著一顆心似的捧到柱子面前。
“柱子哥,這里是我積攢的一些錢,還有金條,你拿著!”
“不行……”柱子往回推著。
“拿著吧!窮家富路,總會有用的!”說著云華硬把東西塞到柱子手里?!翱熳甙?!別耽誤了時間!”
三人一同向外走去,走至門口的時候,云華突然止住了腳步,季震鳴和柱子兩人回頭看著他,云華抿了抿嘴唇道:“柱子哥,我……我不送你了!一路上要小心??!”說完云華低下頭不愿讓兩人看見自己掉落的淚水。
柱子又一次抓住了云華的手,緊緊地,不肯放開。
“小云!我最后一次求你!跟我走吧!跟我走……”柱子哀求道。
云華用力地搖著頭,硬著心腸抽出自己的雙手,推開了柱子。眼看著他跟隨季震鳴身后離自己而去,柱子一步三回頭,云華只得拼命忍著淚,心痛如絞,這一別只怕再沒相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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