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當金劍脫手而出的瞬間,我的記憶似乎松動了一下,皺著眉頭,口中默默念道。
“殺生。”
這兩個字,是金劍的名字,在我的記憶里,金劍名叫殺生劍,乃是用域外玄金所鑄,上面刻下的符咒撰文都是我親手所為。
此刻被酒鬼逼上了絕路,我一下子將殺生劍上的三道封印全部解開,幾乎是將我最后的底牌一下子全部拋了出去。
殺生劍在刺入那一片黑幕的時候,我甚至能夠看到火星閃閃,原本勢大力沉的一劍,飛到了一半突然像是被阻礙了一樣,分毫難進。
我皺了皺眉頭,我知道,現在我的道行想要使用殺生劍實在太過勉強了,就算把上面的三道封印解開,也不一定能夠對付酒鬼。
我不知道當年我若是要殺他,絕對不應該只是斬了酒鬼的頭,挖了酒鬼的心。
突然,我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念頭。
酒鬼是天鬼,殺生劍是殺伐重器,會不會不是我故意沒有殺他,而是我壓根就殺不死他。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什么東西是絕對殺不死的,那是不是說明他很有可能就是長生不老的。
天圣大人一手創建了鬼城,卻留下了酒鬼這么一個隨時可能暴走的不安定因素,一定有他的原因。
正在我愣神的剎那,原本和那一片黑幕僵持的殺生劍像是被彈了一下,聽到“錚”的一聲,殺生劍直接飛了回來。
我縱身一躍,將殺生劍緊緊的握在手中。
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從我心里油然而生,像是我和他認識了很多年一樣,那種熟悉,那種闊別已久的相逢的感覺。
我輕輕撫摸過殺生劍,不像是在撫摸一把冰冷的兵器,而是在看望我的老友一樣,一個和我并肩戰斗多年的老友。
殺生劍微微錚鳴,像是在回應著我,這一刻,我腦海中的記憶終于如潮水一般涌來,關于殺生劍的劍術清晰的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但是,此刻的我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那就是我的道行不夠,太多的術法壓根就無法施展。
“世間萬物,何為劍,何非劍。殺生是劍,驚風也是劍。”
“劍雨。”
我大喝一聲,這是我當年封印在殺生劍中的第一個術法。
只見殺生劍突然脫手而出,直插云霄,飛到了無盡的黑夜之上,驟然間狂風大作,塵沙漫天。
我抬頭望著那漆黑夜色,眼中閃過一道劍芒,我看到它了,殺生劍從天而降,落入我的手中,我手腕一挑,劍出如龍,塵沙落地,驚風不響,一道劍光刺向那無盡黑幕。
于此同時,我的雙手猛的一壓,殺生劍一下子插在地面之中,掀起無數的沙礫,宛如兩條土蟒拔地而起。
“去。”
驟然間。
有第一道劍光,然后有無數道劍光,在刺向黑幕的時候,又如同劍雨落下,密密麻麻,宛如天女散花一般。
可是。
此刻我心中沒有絲毫的放松,因為面對我這一劍,酒鬼只是輕蔑的笑了笑,只見那無邊黑幕之中突然出現了一張嘴巴。
不,準確的說,我面前這一片黑影都化作了一張嘴巴。
殺生劍中封印的第一劍——劍雨從天而降,但卻全部被這張巨大的嘴巴給吞了。
我甚至還聽到了一聲打嗝的聲音。
我吸了口氣,恐怖,太恐怖了,我很難想象酒鬼竟然有這么強,甚至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范疇。
這是什么境界?!
藏神?!
還是藏神之上,在我的腦海中,我只能說這壓根就是鬼神手段。
殺生劍落入我的手中,我的整條胳膊都在顫抖,我解開了第一劍就已經要用盡我全身的力道,如果要繼續解開第二道,我可能會真正的筋疲力盡。
“陳宣,現在的你,真是太弱了。”
酒鬼在將我的第一劍吞噬之后,又重新化作了一顆人頭的樣子,冷冷的看著我。
我嘆了口氣,這是我無法反駁的事情,現在的我,自打進入鬼城之后,才徹底的明白,黑白二鬼和我說的畫咒,引靈,藏神這三個道行不過只是對于尋常的鬼物而言,可是當我遇到像酒鬼這樣的天鬼,我現在的手段還是太單一了。
更別說,我總有一個很奇怪的感覺,酒鬼不會是我最強的敵人,在這個鬼城里,一直有一雙眼睛看著我,那就是天圣大人。
他,或許和我,也不是一路人。
我已經不想繼續掙扎了,對,就是掙扎,不是我服輸了,也不是我認命了,而是我知道,我現在最多能夠再解開第二劍,或許能夠傷到酒鬼,但絕對不會反敗為勝。
這種毫無意義的爭斗,我并不想浪費時間,看了看天鬼,我將殺生劍收回了眉心之中,然后將鳶九的玉墜取了下來,輕輕放在手里,仿佛看到了鳶九的影子。
我和鳶九的一幕幕在我的腦海中劃過,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了。
不過還好,我終究沒能喚醒鳶九,但正如我在千年前說過的那樣,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現在或許是該我赴死的時候了。
“來吧。”
我閉上了眼睛,手中緊緊的握著鳶九的玉墜。
我能夠感覺到空氣驟然變得有些陰冷,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酒鬼應該飛到了我的肩膀上,湊在我的耳邊,冷冷的說道。
“陳宣,你挖了我的心肝,你要賠我,你把我的身體也藏起來了,你也得賠我,其余的,我不會多要,我是一個很本分的買賣人,童叟無欺。”
聽見“童叟無欺”這四個字,我突然有一種可笑的感覺,如果他是童叟無欺,那么在當年的交易中,被壓榨和利用的是誰呢,應該是我吧。
突然。
我感覺胸口傳來一陣刺痛,我甚至能夠聽到酒鬼激動得在顫抖而發出的聲音。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了一陣悶響,然后呼呼風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我的身體很冷,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心臟是不是已經被拿走了。
但是我還活著,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樣只剩下一顆頭顱了,那我怎么會沒死呢。
我一直忍著沒有睜開眼睛,我害怕看到我可能會有的樣子,可是當我手中鳶九的玉墜傳來一抹溫熱的時候,然后隨即熱得發燙。
我一下子松開手,眼睛驟然睜開。
我的眼前,沒有酒鬼,只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慢慢靠在我的懷里,對著我嫣然一笑,輕輕喚我一聲。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