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是被白茯苓強行徵調(diào)來做隨行醫(yī)生,從北關(guān)城到京城,長途跋涉,很難說會不會染上什麼病或者意外受傷,所以方海的車上備了大量各種藥材,足夠配製針對不同病癥的救命靈藥以及……殺人於無形的毒藥!
“他不給怎麼辦?”白芍太瞭解方海那個性了,要他救人他絕對一馬當先,要他弄些害人的藥,他十之八九不肯答應(yīng)。
“你要跟他說清楚有人要害我,但是我心存善念,不想傷人,她們不來害我,我絕對不會主動對她們下手的。對了,另外讓方海準備些對付迷藥、瀉藥的常用藥品。”白茯苓一下子把自己弱化成無辜受害者,關(guān)於她的安危,方海一般不會太講原則。她猜測對方如果要對他們下手,多半會選擇用迷藥,畢竟他們?nèi)藬?shù)不少,而且其中許多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的,想要吃下去不是那麼容易。如果她是賊匪,都會選擇先用迷藥瀉藥之類的東西減低被搶對象的戰(zhàn)鬥力再說。
果然很快白芍就把藥要了回來。白茯苓把藥分成兩份,白芍拿一份,自己拿一份。
馬車隊慢悠悠地告別了盧杉鎮(zhèn),沿著官道往前面去。中午到了一座小山腳下停下休息,只等用過午飯翻過這座小山就要達下一個小鎮(zhèn)過夜。
那雙母女一路上十分活躍,一個勁地巴結(jié)同車的丫鬟。那婦人自稱姓徐,夫家姓沈,是個讀書人,女兒小名如珠,老家在下州。
夫君屢試不中家境貧寒,去年又遇上災(zāi)茮,下州有人趁機造反惹來朝廷派兵鎮(zhèn)壓,雙方打得激烈,百姓日子更是艱難,於是沈家舉家遷到平州來。豈知來了平州還未安定下來,夫君就得了重病,僅有的一點資財也被用盡,結(jié)果還是不治身亡。
徐氏這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如珠一直在旁邊抹眼淚珠子低聲哭泣營造悲情氛圍,很是打動了幾個小丫鬟,紛紛安慰她們道:“我家主人最是寬仁,你們?nèi)蔗岫苓^上好日子,人死不能復(fù)生,你們且節(jié)哀順變吧。”
徐氏一一謝過她們,又趁機問起白家的事,這也不是機密的事情,幾個小丫鬟毫無防備,嘰嘰喳喳說了一通,徐氏母女聽聞白家的種種豪闊手筆,再見身邊這些小丫鬟一個個也穿金戴銀,滿身綾羅綢緞,心中都是一喜。
午飯吃到一半忽然變了天色,一陣冷風颳過,烏雲(yún)從天邊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眼看著暴雨將至。
白家一行人大叫晦氣,這已經(jīng)是深秋了,竟然還撞上驟雨,現(xiàn)在天氣寒冷,淋了雨可不是說著玩的。
人要都躲到車裡避雨,又著實擠得難受,最糟糕都是,這雨一下定然耽誤行程,今天趕不到山對面,上哪兒過夜都成問題,偏偏這裡前不挨村後不挨店,莫非咬退回盧杉鎮(zhèn)上?
大家正著急,賣身葬父的沈家母女忽然站出來,徐氏對紅曲道:“前些天我們來時在前面山坳裡看見有個空著的大宅。”
紅曲聽了兩眼一亮,連忙去跟楊梅說了,楊梅是車隊中的女管事,白平子去了前面開路打點,這一行人中,她就是總管了,聞言當即派白阿五前去查看,果真有這麼個地方,一對人也顧不上其他急急趕了車馬跑過去。
跑到大宅門前,黃豆大的雨點已經(jīng)從天上潑灑下來。
大宅看來空置已久,破敗的大名半掩著,看起來竟是一戶大戶人家的宅邸。進門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過了這個院子,繞過影壁纔是大廳。
院子左側(cè)是供人行走、通往大廳的長廊,右側(cè)是停放車馬、安置馬匹的地方。這是祁國西北大戶人家獨有的房舍設(shè)計,人們可以在長廊邊下車後直達大廳,最大限度避免主人與貴客進出時吹風受凍。
因爲年久失修,馬車進宅院的一段小斜坡崩缺了一大塊,白家的馬車輪軸距離又大,想要迅速趕進院子裡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wù)。
白茯苓等最先進入宅子裡,回身見其他人回來奔走著想把馬車一輛一輛都趕進宅院中,氣得大叫道:“人和馬進來躲雨,空馬車留在這兒一時片刻還能飛上天去不成?”
一片人叫馬嘶聲中,她的聲音只有身邊幾個人能聽見,白芍提氣把話大聲重複了一遍,這次全隊人都聽清了,連忙依言照辦,只優(yōu)先把幾輛裝滿財物的馬車趕進院子裡,把拉空馬車的馬匹解下牽入宅子內(nèi)。
這樣不過一刻鐘,所有人都進入了宅子內(nèi)。
白家三口以及車隊中的女子一直都在車內(nèi),沒淋到雨,進了宅院大家都趕快忙活起來,有人生火,有人準備清理打掃休息的地方。
衆(zhòng)人正在忙碌忽然後院傳來一聲驚呼,幾個護衛(wèi)連忙向著響聲發(fā)出的方向趕過去,過了一陣,楊梅臉色有些發(fā)白地走回廳上對白茯苓道:“小姐,剛纔丫頭們在後面發(fā)現(xiàn)一間偏廳裡立了許多牌位……這宅子怕是有些不妥。”
徐氏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哆哆嗦嗦道:“都是小婦人的不是,我們在盧杉鎮(zhèn)裡向人打聽過這座空置宅院的來歷,聽說,聽說那兒幾十年前瘟疫死過很多人,不乾淨……”
楊梅氣結(jié),道:“那你還建議我們到這兒來?”
徐氏一臉的歉然與卑怯,低頭道:“是小婦人糊塗,小婦人以爲是鎮(zhèn)上的人信口胡謅,沒放在心上,聽楊大姐一說纔想起來。”
白茯苓站起身道:“來都來了,還能怎地?這混蛋的下雨天,我寧願呆在鬼屋裡也不想冒雨趕路,我們這裡有近百人,陽氣十足有什麼好怕的?再說,你家小姐我是什麼人,真有鬼看見我也得老老實實一邊玩去。走!我們?nèi)タ纯茨瞧珡d裡供的都是什麼人。”
楊梅本來想到這裡可能是鬼屋,正渾身不對勁,聽了白茯苓的話,倒覺得自己是疑神疑鬼了。
白茯苓嘴上說得輕鬆,心裡其實有些警惕,她不怕這屋裡有鬼,就怕有什麼機關(guān)又或是小賊有心暗算,尤其這沈家兩母女,一看就知道有古怪,所以特地抱了小貍花又帶上白芍一起往那偏廳而去。
白氏夫婦擔心女兒,也一起去了,沒人注意到,縮頭縮腳跟在他們身後的那一雙母女偷偷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這棟宅子很大,前後足有五進,雖然門窗多已腐朽損壞,仍可看出全盛時期的豪華風光。放了牌位的偏廳,在第三進院子的東邊,位置真的很偏,一般人經(jīng)過這個院子都不容易發(fā)現(xiàn)這個偏廳,白茯苓暗暗冷笑,這個地方正常人不會特地跑過來看的,定是有人故意把其他人引過來。
偏廳門前站了一個小丫鬟和三名護衛(wèi)。小丫鬟名叫荷梗,剛纔發(fā)出驚叫的就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鎮(zhèn)定下來,見白茯苓他們走過來,上前施了一禮。
白茯苓狀似隨意的問道:“發(fā)現(xiàn)這偏廳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嗎?”
荷梗搖搖頭道:“如珠姑娘也在,她也很害怕,後來楊大姐來了,她就跟了回去。”
果然啊……一定就是這個如珠把荷梗引到這裡來的。
白茯苓不動聲色,與父母一道走進偏廳,迎面一股空氣不流通的黴味。
廳裡空蕩蕩的,只有從高到低整整齊齊排著數(shù)百個大小不一的牌位,看姓氏這家人應(yīng)該是姓高的。
幾個人把整個偏廳仔細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再無其他,白茯苓道:“我沒聽說過鬼還知道給自己立牌位的,這裡多半是高家後人供奉祖先的地方罷了。我們借了人家的房子休息歇腳,總不好再驚擾人家祖先,這房子大家都不要再來了。反正這宅子大得很,我們就算在這裡過夜,也不愁房間不夠用。”
白氏夫婦也正是這個意思,衆(zhòng)人向著牌位鞠了個躬,就退了出去,走回大廳上。白氏夫婦也疑心徐氏母女打算藉著這家宅院做些什麼勾當,暗中示意幾個護衛(wèi)小心監(jiān)視她們的一舉一動,木佩芙則挽著白茯苓低聲道:“這兩母女會不會是那姓霍的女人找來害你的?哼!真是欺人過甚,我們都還沒對她動手,她倒先出手了。”
霍珍怡找秋風閣指明要殺白茯苓的事,白家一個多月前就聽聞了,白茯苓果然就是霍珍怡天生的剋星,這次也不例外。
白醜退隱江湖前,“正巧”就是秋風閣的第一號人物,他當年解散了秋風閣,帶著不少昔日的兄弟退出江湖做起了生意,故舊之中有好些因爲各種原因並沒有跟他們一道,反而在沉寂多年後重組了秋風閣,這些人與白醜選擇不同,但還講昔日的情面,所以楊珩在北關(guān)城第一次被追殺,白茯苓將他救了,秋風閣就退出了刺殺行動,原因很簡單——不想與白醜對著幹。她們拿不準這個被白醜的寶貝女兒救走的傢伙與他們關(guān)係有多好,未免麻煩,乾脆推了生意。
這次霍珍怡找上他們,竟是要他們?nèi)⑽羧绽洗蟮膶氊惻畠海∵@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