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茯苓承認父親說的話很有道理,海浮石能夠坐到武林盟主這個位置,絕對不會是靠忠厚老實與運氣人品,更不可能是個可以隨便欺負佔便宜的軟腳蝦,那他在她面前表現失常的原因就很耐人尋味了……是因爲對她有意處處容讓還是爲著別的目刻意裝成這個樣子?
白茯苓比較希望是前者。
最易把手中的兇器“門閂”扔給白果,白茯苓幾步走到海浮石面前,她一靠近便明顯感覺到了對方的侷促不安,心情不由得飛揚起來,臉上也有了淺淺的笑容:“那些贓物贓款你有什麼用途?說來聽聽?還有,昨晚你明明急急忙忙走了,怎麼忽然想到要回頭來盤算這些東西?”
海浮石的眼睛不太敢直視白茯苓那張美得過火的小臉,用力把視線定格在她的頭頂,然後才鎮定地開口道:“昨夜從賊人口中知道了在下一直追捕的魔教妖人‘煙霞三盜’的消息,爲怕他們逃脫,所以只得連夜趕去。現在他們已經被在下等擒下,審問他們的同夥時知道這一夥賊匪這些年來劫掠的財務著實不少,足有數萬兩之多……幾個月前寧安河發了洪水,災民數以萬計,朝廷至今未把賑濟銀兩撥下,眼看秋盡冬至,到時不知要冷死餓死多少無辜百姓,所以纔想將這筆贓款贓物捐出去,能幫多少是多少。”
海浮石只是靜靜陳述,語聲不見如何激昂,眼中卻慢慢流露出悲憫之色,白果與白芍也不由得有些動容。
幾個月前寧安河氾濫,兩岸弄點盡數被淹沒,現在洪水雖已退去,但田地全數被沖壞,顆粒無收,這個冬天連口糧都沒有了,寧安河一帶幾個頗有名望的武林耆老四處散發武林帖,希望籌集銀兩米糧派發給災民。
海浮石之所以願意礙手礙腳帶著一大幫少爺兵追捕煙霞三盜,也是因爲這些少俠女俠背後的門派世家答應了爲寧安河賑災捐出大筆款項,所以礙於情面不得已罷了。
白茯苓聽他大略交代了前因後果,想了想道:“我可以替你問出收藏贓款贓物的地方,也可以在半個月內幫你把贓款贓物以合理的價錢換成銀兩或糧食、寒衣,不過……”
海浮石一聽大喜過望,連忙問道:“小姐但有所求,在下一定盡力而爲……只要不違背公義良心……”
他頓了頓又加上一句補充條件,白茯苓舒展開的眉毛頓時又擰了起來,這算是麼?信不過她的人品,怕她會讓他去作奸犯科嗎?
她身後的白果與白芍也很不高興,她們家小姐雖然行爲荒誕,做事手法極端,但從不做傷害善良之事,倒是救了不少人,這姓海的傢伙怎麼可以這麼瞧不起人?!
海浮石看到她們的臉色,也自知失言,不過話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來了,歉然道:“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姐恕罪,小姐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
“哼!我現在又想不起來要你做什麼了。”白茯苓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是想看海浮石無措無奈的樣子。
海浮石也碰過不少難纏的女子,對付她們他板起臉來不理就是了,偏偏他現在既無法對面前的少女板起臉孔,又有求於她,不能不理……也捨不得不理。
他馬上就要押解煙霞三盜回去公審,聽蜈蚣疤的招供,這批贓物著實不少,要想一起押送上路諸多不便,如果想以合理的價錢迅速出手更是難上加難,救人如救火,現在天氣已經轉冷,轉眼就要下雪,災民缺衣少食,每多拖一日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去。雖然這些贓款贓物只能解決一小部分問題,總也聊勝於無。
這白家看起來十分有錢,而且聽口氣也是西北這一帶的豪商,有他們幫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海浮石權衡一番,終於苦笑道,“在下欠了小姐的情,小姐日後想到要辦什麼事,日後派人向我說一聲就是,如何?”
白茯苓目的達成,心滿意足道:“好!一言爲定!”
“另有一件事要麻煩白小姐……”海浮石想到自己的要求,覺得很是不好意思。
“什麼?”
“那些贓物可否登記入冊,列明價錢及賣到何處?”
白茯苓真的火大了,瞪眼道:“你這麼信不過我,又何必勉強請我們幫忙?!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是的!小姐別誤會!”海浮石見白茯苓發怒,急急解釋道,“這些畢竟是別人的財務,我們迫不得已擅自挪用作救災,雖是善事,但畢竟情理有虧,在下是想日後如能找到失主,便想辦法把東西贖回物歸原主。”
白茯苓被打敗了,這人真的假的?老實迂腐成這個樣子了?!
那些被賊人洗劫過的客商都是過路的行商,早不曉得流竄到哪裡去了,就算找到,天知道他們會不會見財起意,胡亂冒認財務?
不過她也懶得跟海浮石辯駁,沒好氣道:“好好好!一切就依你的意思辦!”
海浮石深深一揖道:“在下代寧安河兩岸災民謝過小姐高義了。”
當著一種賊匪面前分贓完畢,白茯苓一肚子鬱悶打算找那賊老大繼續逼供,一扭頭才發現人已經抵受不住劇痛口吐白沫暈死過去。
她眼珠子一轉,落到其他賊人身上,賊匪們看著自家老大生生被一顆小小藥丸折磨得生死兩難,俱都嚇破了膽,不等她開口詢問,排行老二老三的賊人就爭先恐後地把窩藏贓物贓款的地方詳詳細細交待了一遍,那個地方也不遠,就在蒲葉鎮外一座荒山的隱蔽石洞中。
白茯苓吩咐白果把地方詳細記錄在紙上,對海浮石道,“蒲葉鎮上有個開當鋪的葛老闆,你去請他找人替你把這些東西運出來,告訴他銀兩、糧食、寒衣各換多少,送到何處,回頭我阿爹修書一封與他,後面的事他自會辦妥。”
這個葛老闆是白家培養出來的一個管事,在蒲葉鎮上開的當鋪雖然沒掛白家的名號,確實白家的產業之一。
海浮石再三多謝辭別而去,臨去前,白茯苓忽然攔住他道,“現在我是你的債主了吧!我姓白,叫白茯苓,你要好好記住了。”
海浮石把白茯苓這三個字默默在心裡轉了幾圈,這樣一個善變又兇狠,動人又嚇人的傾城小美人,他怎麼可能忘記?
送走了海浮石,白家也收拾行裝出發上路,下午終於翻過了山頭,到達下一個小鎮,這個小鎮規模比盧杉鎮要大一些,唯一一間小客棧連同周邊幾間民房都被白平子提前包下,灑掃一新恭迎貴賓。
白茯苓在小客棧門前下車,正想快些進去,好好洗個澡休息一番,忽然斜了衝出一個人影直往她撲過來!
白家的護衛可不是養著好看的,那人離白茯苓還有一丈遠,就被白阿五、白阿六同時出手攔住。這人卻十分滑溜,並不與他們兩人硬碰,一閃身換了個方向又再次往白茯苓這邊衝,身法迅速非常,白茯苓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容貌。
白芍、白果馬上上前兩步擋在了白茯苓面前。怪人悶不吭聲左衝右突好幾次都無法突破白家護衛的阻攔,急急倒退幾步,翻身一躍跳到了客棧的屋頂上。
這時白茯苓看清楚了,那是一個頭發灰白,髒的看不清楚五官的老乞丐!
白醜與木佩蘭聽到聲音也下車護在女兒身邊,白醜大聲道,“不知前輩是哪一路英雄,爲何要攔我女兒的去路?”
那老乞丐被白醜夫婦的相貌嚇了一跳,再看白茯苓美麗無雙的一張小臉,大搖其頭道:“你們是父女?怎麼可能?”
類似的疑問很多人都有,不過敢當面說出來的極少極少,白家三口心中不快,都不搭理他。
老乞丐抖抖身上的破衣,一邊伸手捉蝨子一邊嘿嘿笑道:“老乞丐是濟困堂的嶽老四,不過想向姑娘要幾個銀錢買些吃食充飢,你家家丁好生兇惡,竟攔住老乞丐不讓過!”
這個世界沒有丐幫,卻又一個類似阻止叫濟困堂,這個組織沒有頭領,由七個長老組成的長老會控制,這個嶽老四正是長老會中排行第四的。
與丐幫不同的是,濟困堂成員範圍更廣,所有衣食無著的窮苦百姓都是他們發展的目標對象。傳承數百年下來,形成了一股龐大而特殊的勢力,莫說名門大派,就是皇帝也不敢輕易拿他們怎麼樣。
正因爲濟困堂有這樣的羣衆基礎,所以在祈國就是三歲小娃娃都知道它的名聲,門中七名長老更是家喻戶曉。
白氏夫婦聽了他的名號,對視一眼十分驚奇,沒想到 西北荒蕪之地,兩日之間竟然接連出現武林中的頂尖人物,先是武林盟主海浮石,然後就是眼前這個濟困堂的四長老。
白茯苓一聽濟困堂的名號就放心了,這個組織雖然以窮鬼爲主,但尚算講道理,而且嚴令門中上下恃強欺負普通百姓,行事甚至比很多名門正派更要光明正大。
小人不好輕易得罪,這些要面子以君子自居的窮鬼確實不怕得罪的。
都是要飯的,只是一個年輕英俊,一個又老又髒,嘻嘻,待遇當然就完全不同了。
068 你知不知羞?!
“你突然衝過來,誰知道你是要偷要搶?竟然還好意思先告狀?!”她現在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平民小姑娘,罵了這個老乞丐,他也不好把她怎麼樣。
“而且,你說你是濟困堂的四長老,有什麼證據?不會是冒充的吧!?白茯苓故意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嶽老四撓撓頭,他行走江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這樣質疑他的身份的。白醜夫婦看他剛纔露的那一手,已經知道他不太可能是假冒的,不過這個老乞丐上來就質疑他們的父女關係,就讓女兒給他些苦頭吃也無妨,所以兩夫婦袖手旁觀,並不阻止。
嶽老四也不是笨蛋,馬上嘿嘿兩聲道:小丫頭,普通乞丐哪有我這等功夫?”
“普通乞丐自然是沒有,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乞丐,就算是真的乞丐,濟困堂會武的乞丐成千上萬,隨便一個蹦躂兩下就說自己是四長老,那還得了?!”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圍上來看熱鬧的百姓們也不由得露出懷疑之色。
嶽老四瞠目結舌,呆了半餉苦笑道:“你要怎麼樣才肯信老乞丐就是嶽老四?”
白茯苓側頭想了想,問白阿五道:“有沒有聽聞濟困堂四長老有什麼拿手武功啊?”
“有,四十二路飄風掌!”
“你見過這路掌法?”
“見過。”
白茯苓滿意地點點頭,對屋頂上的老乞丐道:“聽見了麼?這個什麼飄風掌你會不會?”
老乞丐抖抖那身破衣袍,一躍跳回街心,得意道,“自然會的!”說完拉開架勢當場把飄風掌從頭到尾使了一遍。
只見掌影翻飛,每一個動作都靈動飄忽,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乞丐竟也流露出一股瀟灑飄逸的韻味。
一套飄風掌飛快使完,白茯苓帶頭鼓起掌來,圍觀衆人也紛紛跟著喝彩歡呼,老乞丐受寵若驚地四面抱拳致謝,謝了大半圈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這情景怎麼好像是在街頭賣藝啊?
白茯苓偷笑著對白果使個眼色,白果會意,大聲道:“各位父老鄉親,這位老人家今日初到貴境,給大家表演了這麼一套精彩的掌法,各位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也捧個人場啊!”說著飛快從車上取了個小茶盤,替老乞丐收起賣藝賞錢來。
老乞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涮了,不過他既然能做乞丐頭子,面子神馬的早就是浮雲了。他恬著臉對白茯苓道:“小丫頭,飄風掌也打完了,你總信我的身份了吧。”
白茯苓不理他,轉頭問白阿五:“你確認這是飄風掌?”
“是,正是飄風掌。”白阿五這話一說,老乞丐馬上擡頭挺胸得瑟起來。
“你之前是在哪裡見過這飄風掌啊?”白茯苓不理他,繼續問白阿五。
“揚威鏢局的李鏢頭與我切磋時用過。”白阿五從小就在白家,一開始已經有些猜到白茯苓擠兌老乞丐表演拿手功夫是有意戲弄,所以配合起來天衣無縫。
白茯苓冷笑著斜了老乞丐一眼道:“李鏢頭能練飄風掌,想必江湖中會使這路掌法的人不少吧,又怎麼可以證明你就是四長老呢? ”
這質疑依然有理有據,老乞丐百口莫辯,看著周圍羣衆的神情又從崇拜仰慕變回了懷疑。
他氣結到:“是你讓我使的飄風掌,使完了又不認帳,哪有你這般不講道理的小丫頭!?”
白茯苓哼了一聲道:“我只問你會不會,沒讓你當衆表演,明明是你想出風頭,我什麼時候說過你會使飄風掌,我就信你是四長老了?大家評評理,我可有說過這樣的話?”
圍觀百姓見白茯苓容貌絕美,早就看得一愣一愣的,反觀那老乞丐,一身髒污邋里邋遢的,哪裡有半分濟困堂長老高大英偉的影子?!心裡不由自主都偏到了白茯苓這邊。再仔細一想,確實像她說的沒錯,於是紛紛點頭爲她作證。
老乞丐見情況對自己越發不利,急得抓耳撓腮,偏偏想來想去就想不出半點證實自己身份的有力證據。
白茯苓見他著急,更加落井下石:“不會飄風掌,不過是與四長老有一個共同點罷了,算什麼證據呢?四長老與我家管家差不多的年紀,同是男子,莫非就能證明我家管家是四長老不成?!”
老乞丐被徹底繞暈了,呆立在原地哭喪著臉道,“老乞丐我不過想討幾兩銀子使使,小丫頭不願給就罷了,何必這麼戲弄消遣老乞丐啊!”
這是開始使哀兵之計了。
“我沒說不給你銀子啊!”白茯苓努努嘴,白果把已裝了不少銅錢的茶盤遞過去。
老乞丐一把接過,嘿嘿笑道:“這是鄉親們給的賞錢,可不是大小姐給的。”
收了錢,“小丫頭”馬上變成了“大小姐”。
白茯苓聽了這話,臉色一變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這般不懂道理?!真是好生無恥!”
老乞丐被罵得莫名其妙,再好的脾氣也有些忍不住了,硬聲道:“小丫頭,你這話和解?今日不把話說清楚,說不得我老乞丐就要越俎代庖,代你父母好生管教管教你了。”
白醜和木佩蘭一聽這話,眉頭一挑就想發作,白茯苓向他們搖搖頭,回過身冷冷看著老乞丐道:“就你這種人也想來管教我?本小姐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乞丐!好手好腳活蹦亂跳的不去學一門手藝養家活口,偏偏懶惰成性自輕自賤地到處乞討。我讓衆位鄉親給你賞錢,就是要讓你明白,只要你願意努力,總能夠光明正大賺到衣食所需,怎知你不但懶惰,而且貪得無厭,得了鄉親們的賞錢,還一心一意死皮賴臉要向我討要銀錢,你還要不要臉!?”
白茯苓頓了頓,指指圍觀人羣中衣衫破舊作苦力打扮的幾個漢子道:“你看看這些鄉親們,哪個不是靠自己的勞力討生活?就算日子困頓,起碼問心無愧,雖然貧困但仍可敬。哪像你?!你這樣的人活世上毫無建樹,不過是一條蛀蟲罷了!你這樣的乞丐,本小姐一文錢都不會給的!”
這一番話義正詞嚴,擲地有聲,周圍百姓聽了紛紛叫好,一時間投向老乞丐身上的眼光全數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被白茯苓指出來當“正面典型”的幾個漢子頓時覺得沾沾自喜起來,不自覺都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
白茯苓很喜歡武俠小書裡的丐幫幫主洪七公,蕭峰,不過前生在城市裡見到的各種乞丐已經令她對現實中這類人物充滿了厭惡,同時也開始質疑小說中這些所謂的乞丐英雄。
實在無力求生迫不得已就罷了,明明可以自食其力的偏要當乞丐,這就是赤裸裸的人品問題了,不是懶惰就是太愛裝,又或是有其他利益目的,這種人,有什麼可同情的?
老乞丐這次是徹底被罵懵了。他身爲濟困堂的四長老,屬下遍佈大江南北,對他的孝敬供奉極多,他當然不可能真的要靠乞討爲生,他這麼幹不過是爲了表現自己時刻不忘革命根本,憶苦思甜,對貧苦百姓的困頓生活感同身受,發揚濟困堂艱苦樸素的光榮傳統,沒想到到了白茯苓口中卻變了個樣,變成了好吃懶做,不思上進,貪得無厭的典型,偏偏人家句句在理,他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心中暗歎,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我怎麼偏碰上個這麼難纏的小丫頭啊!
白茯苓罵痛快了,大獲全勝與爹孃一道在護衛丫鬟的簇擁下大搖大擺走進客棧,圍觀的百姓對著老乞丐指指點點一番,也各自散去。
呸!呸!兩口濃痰啪嗒落到老乞丐面前,確實兩個身穿粗布短褂的鄉野漢子吐得,兩人一臉不屑地瞪了老乞丐一眼,罵了句“老不修”扭頭大步離開。
老乞丐從未被人如此鄙視,尤其今日鄙視他的還是濟困堂的“階級兄弟”,只覺得陣陣秋風吹在身上跟刀剮一樣,說不出的寂寞淒涼。
他悲憤之下大聲吼道:“紫草臭丫頭,見師伯被人如此戲弄,你就知道縮在角落看笑話,都不出來替師伯說幾句公道話嗎?”
一個綠衣少女從角落裡轉出來,眼帶笑意假惺惺地委屈道,“不是師伯讓我別囉嗦,看您的嗎?”
老乞丐氣的捶胸頓足:“你這臭丫頭也來氣我!”
紫草把他拉到僻靜處,嘆口氣道:“我說事實罷了,盟主不過覺得白家來歷有些可疑,請您老好生打聽一番,您倒好,一來便自作主張搞出這麼大的亂子。”
老乞丐被說的臉上無光,哼哼唧唧道:“誰知道那小丫頭這般難纏?依我看,什麼白家來歷可疑,分明是盟主看上那小丫頭了吧。”
紫草笑道:“白家小姐生的這般美麗,我若是男子也會喜歡的。師伯,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老乞丐出師不利,悻悻然道:“先跟著他們再說吧。哼!長的好看有什麼用,尖牙利嘴的忒難對付……”
069 好消息、壞消息
客棧內,白醜沉了臉色道:“這嶽老四人品尚算不錯,不過苓兒以後看見他,切不可再這般奚落挑釁了,始終是武林名宿,他吞得下這口氣,他的親朋好友、屬下門生不見得也這般好相與。”
白茯苓乖巧無比地點頭道:“我知道啦。”
白醜哼一聲道:“這嶽老四不用說就是那位海大盟主惹來的,這臭小子真是陰魂不散。”他反正看海浮石不順眼,木佩蘭不著痕跡的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別去惹女兒不高興。
不必父親多說,白茯苓也猜得到嶽老四忽然出現的原因,如果不是海浮石,濟困堂的長老又怎會“紓尊降貴”來招惹他們這些市井商賈?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她纔會對嶽老四這般不客氣,實在是她心裡很火大,不管是想保護她還是調查她、監視她。姓海的混蛋就不會自己來?派個又髒又老的乞丐來算什麼?
木佩蘭心知女兒的脾性,看她那摸樣就知道她不高興,有些好笑地把她拉到懷裡輕輕撫拍安慰。
白茯苓只低落了幾分鐘就恢復正常,她對海浮石是有好感,可遠未到傾心的程度,就像女孩子偶然看見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套華貴的珠寶,雖然喜歡,雖然覺得很好很適合自己,但也不是不計代價非擁有不可。
何況她救助萬人的任務還未完成,還有很多福沒有享夠,還有好些心願未了結,爲十八歲大限而作的準備也還有不少沒有著落,她實在騰不出太多時間去嘗試追求一個很麻煩的男人。
這麼一想,她很快又振作起來,站起身道,“我先去沐浴,然後再吃晚飯,那個老乞丐真髒,我看見都覺得身上發癢。”說著做了個噁心不已的表情。
白氏夫婦見她似乎已經放下了,放心之餘不期然涌起一陣莫名的不安,女兒不過是十五歲不到的年紀,看似任性胡爲,實質很多事情想得比他們還要通透。多數時候,她對人對事冷靜得近乎冷漠,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嬌癡之態,他們總有一種感覺,女兒由始至終都是在遊戲人間,除了他們這有限幾個親近的人之外,她不在乎任何人,對絕大部分事物都沒有執著之心,更不要說世俗的禮教束縛與怪異眼光。
這樣灑脫的女兒彷彿隨時可以放下一切飄然而逝……
兩夫妻多年相依相伴早已經心靈相通,不必言語也能從對方眼中看出同樣的擔憂,他們忽然覺得,如果能夠有個人令女兒知道情愛滋味,能夠令她對這塵世產生依戀牽掛,似乎也是件不錯的事情。
就算那個人是海浮石。
白茯苓舒舒服服泡了個澡,換上柔軟舒適的衣裙回到房中,就見白果揹著白芍偷偷向他打眼色,她佯作無事對白芍道,“那麼多人擠在我房裡做什麼,各自回去休息吧!尤其白果你,今天那老乞丐渾身蝨子,小心過到了你身上!快去好好洗乾淨再來!”
白果苦著臉道:“哪有這麼嚴重,我遞盤子給他的時候很小心了,離他遠著呢!”她慣了在白茯苓面前沒大沒小,什麼都要辯駁兩句,白芍不疑有他,點點頭先行轉身退了出去,懶得聽她耍嘴皮子。
白果口上東拉西扯地開著玩笑,耳朵細細聽著白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鬆口氣從袖子裡取出一個小紙卷交給白茯苓道,“剛纔收著東西的時候,差點被白芍姐姐看到,真是好險!小姐,你讓參叔查什麼這麼鬼鬼祟祟地,連老爺夫人都要瞞著。”
白茯苓瞥了她一眼道:“就你這麼多廢話,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這話你沒聽過?快點去洗澡,回頭還指望你給我把回信送出去呢!”
白果瞄了眼牀上正目露兇光弓起身子瞪著她的小貍花,不敢久留,咕咕囔囔地走了。
白茯苓坐到牀上拆開紙卷一看,上面寫了一段話:鬼面盅盅母傳聞當年在上一任魔教教主甘青蘭手上,暫未知至今是否仍存活。魔教現任教主甘遂爲人詭計多端,野心極大。魔教勢力比當前強盛數倍不止,此事需從長計議以確保一擊得手,小姐切莫急於求成,打草驚蛇。
白茯苓看著紙條出了一會兒神,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鬱悶,好不容易得到鬼面盅的消息,沒想到卻是在魔教手上,不用參叔提醒她都知道魔教有多難對付,海浮石親自出馬,抓的也不過是魔教的幾個小頭目,就花了這麼許多功夫,更別說她現在是想向人家教主大人討要珍貴無比的鬼面盅了。
之前與參叔詳談一夜,她知道父母當年都是一等一的俊男美女,而導致父母變得如此形容可怖的罪魁禍首正是這鬼面盅。這種忠毒不但令中毒者形貌盡改變得醜惡無比,還會使其功力受到壓制,剩下不到本來的三成。
鬼面盅的解法十分簡單,只要將產生盅毒的盅母活生生烤乾了研碎服下即可。
問題是,當年害她父母的人也是偶然間得到這種盅毒,連自個人都沒見過盅母,而飼養鬼面盅的白蓮族也早就在幾十年前被滅族了,要想找到盅母談何容易?!
白氏夫婦早就放棄了這渺茫的希望,反正彼此不嫌棄就好,他們也不想女兒爲了尋找不知是否仍存在的盅母而煩心,所以一直沒對她說明真相,只有白參因爲某些原因一直不肯死心,這麼多年來依然動用各種力量四處探尋盅母的下落。
沒想到今日終於有眉目,可惜卻是個讓人更加頭大的消息。
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她就不信金山銀山送到那魔教教主面前他會不動心!
白茯苓把紙卷放到火爐中燒成灰燼,起身去與父母一道用晚飯,父母既然不想她知道,她就裝著不知道好了,到時把鬼面盅盅母弄到手,正好可以給他們一個驚喜!
能看一看父母的真容,知道他們日後不必繼續承受其他人驚怕厭惡的眼光,她應該可以走得更安心一些……
第二天一早,白家的車隊再度啓程,中午在路旁一個農莊裡用飯休息,她家飽餐一頓正準備上路,卻見農莊外圍了兩三百名衣衫襤褸的乞丐,當先一個灰衣老人與一個綠衣少女,雖然穿的不是錦衣華服,在那一大堆乞丐襯托下,衣著顯得格外整齊清爽。
綠衣少女未語先笑,走上前來和聲道:“小女子名叫紫草,是濟困堂六長老的弟子,這位是我師伯、濟困堂的四長老,有事求見白先生一家,請代爲通傳一聲。”
農莊裡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以爲是流民滋事,嚇得遠遠躲開。白阿五聽她自報家門,又打量了那位“煥然一新”的四長老一眼,心中好笑,點點頭入內通報。
昨天他與嶽老四交過手,雖然樣子五官看不出來,但身型他是認得出的。
嶽老四被他那一眼看得渾身不自在,悄悄拉過紫草,低聲抱怨道:“都是你,讓我穿這麼一身,你看!連人家的家丁都來笑話我!”
紫草忍住笑道:“師伯,人家這哪裡是笑你,你變化這麼大,人家認得出你纔怪呢!這樣不是挺好嗎?我們這是光明正大要登門作客的,穿你昨天那身,未免太過失禮。萬一那白小姐以爲又是乞丐上門乞討,把你罵回去那可怎麼辦啊!”
濟困堂一共七個長老,其中就有四個跟四師伯一般的德行,整日裡骯髒邋遢作乞丐打扮,還美其名曰這是“不忘本”。幸好她師父不是其中之一,否則朝夕相處真要把她給噁心壞了。昨日她在暗處聽了白茯苓一席話,真恨不得那幾位以當“乞丐”爲榮的師叔師伯也在場,可以讓他們醒悟過來“痛改前非”,別把濟困堂總舵弄得跟個流民窩棚一般。
平日她與師父費盡脣舌都不能讓這位四師伯好好整理儀容,沒想到昨日他被白茯苓當頭棒喝後,今早試著勸他沐浴梳洗,更衣理髮,他只是瞪了她一眼就勉勉強強都照辦了,她驚奇得差點想看看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
白阿五很快出來請兩人進內說話,紫草對身後臨時招來作“證人”的一衆濟困堂弟子交代幾句就與嶽老四一起進了農莊的大廳。
白家一家三口都在廳上,濟困堂的人依禮上門拜訪,他們也不提昨天的事,白醜與嶽老四寒暄幾句,問起他們的來意。
嶽老四見白家三口子態度平和,很快就把尷尬拋到腦後,長嘆一聲道:“說來慚愧,老乞……老夫今日來是有要事相求。”
他一順口差點說漏嘴又稱自己是“老乞丐”,幸好紫草及時伸肘子暗頂了他一下,他才醒悟過來。
070 賴定你了
嶽老四這麼說,連白茯苓都意外了。不過能讓濟困堂的**恬著臉求上門來的,當然不是什麼簡單好辦的事情。
白醜笑道:“四長老言重了,濟困堂都辦不成的事,在下小小一介商賈又怎麼可能幫得上這個忙。”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白醜眼也不眨地就先把門窗統統關緊。
嶽老四仗著臉皮厚,只當聽不懂他話裡的拒絕,嘿嘿乾笑兩聲道:“白先生不必妄自菲薄,這忙別人不一定能幫上,白先生卻一定幫得上的。”
白茯苓見他一副不達目的就不肯罷休的德行,心中有氣,這樣的傢伙就不能跟他客氣!於是笑笑直言道:“先不說濟困堂都辦不成的大事我們家有沒有能力辦,就算能,這事也肯定不好辦。我家是生意人,沒好處的事情從來不幹。我家與濟困堂往日從無交情,四長老今日初次登門便要指使我們做這個做那個,天下間有這個道理嗎?”
她偏偏就不給這老乞丐說他的目的,只是不斷擠兌他。其實他不說,白家三口子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他們家現在能讓人盤算的不外乎就是錢而已。
只是不知道嶽老四上門來要錢是海浮石授意的,還是這老傢伙自己的意思。之前也曾聽聞因爲寧安河氾濫,武林中不少門派都被驚動,其中就包括這濟困堂。
平常武林中人根本不會去關心洪災這種事,他們大部分地盤都在名山之上,洪災雖然會讓他們的產業受到一些損失,但不會觸及根本,對他們傷害也有限,有那個金錢時間救災還不如想想怎麼從別的門派手上多搶些地盤來得實在。
大部分門派會摻合到這次賑災之事中,是受他們身後的朝廷派勢力指使,這才勉力而爲。祈國朝廷多年積弊,剩下的不過是個風光的殼子,想要賑災也是有心無力,而由洪災引發的流民叛亂也接二連三地不斷爆發,軍隊疲於奔命,在這麼下去不必等別國來攻也定然江山不保。
無奈之下,皇帝不得不暗下授意,睡能夠解決賑災問題,過後必然論功行賞,更直白點說,如果有人能夠擺平此事,接下來必然會在朝廷中瓜分到最大的勢力地盤。
旁人還算了,這對於大皇子與二皇子而言,簡直稱得上是千載難逢徹底撲到對方的良機。所以兩方勢力均發動所以能發動的力量,希望能夠一舉上位,成爲太子。
而濟困堂與其他武林門派不同,他們在朝中並未有明顯的派系,可他們發展的成員都是祁國貧苦百姓。他們急於籌款賑災一是真心行善,二就是想趁此機會進一步壯大聲勢,加深在百姓之中的影響。
不過,他們要搞什麼是他們的事,出錢出力爲他人作嫁衣裳的傻事,白茯苓是絕對不會幹的。做自己的善事,讓別人蹦躂去吧!她只對完成自己救助萬人的任務有興趣。
前些天收到寧安河兩岸受災的消息,白茯苓早已經派人錢去買人,她現在還差著一千多個救助名額,這次打算第一批先收購三百口人,儘量挑選人口簡單,有一技之長又或是以青壯爲主的家庭整家買下。
太多了惹人注目,而且他們一時間也消化不了,過段時間再視情況是否繼續收購第二批。
因爲這個意外,今年預備好行善救人的錢財已經用得差不多,白茯苓暫時沒打算改變計劃抽調更多的錢出來買人救人,更不打算把錢交到其他人手上讓他們代爲分派。
當然,這些她不認爲有必要要向嶽老四解釋,直接拒絕他們就是了,濟困堂愛惜羽毛,總不能翻臉硬搶。
嶽老四自知要從白家手上要到錢絕不容易,是拼著不要皮不要臉了,他抓住白茯苓的話柄問道:“不知白小姐想要什麼好處?說出來說不定老夫能辦到。”
他原本只是意外偶遇海浮石受託順道打探一下白家的底細,他一個人輕功了得,幾下子就趕到了白家車隊前頭,一看白家那陣仗,他就知道這家人有錢,而且不是普通的有錢,當下便忍不住打起了他們的主意。
濟困堂爲了賑災籌款之事,七位長老各有任務,每人至少要弄到二萬兩銀子又或是等值的冬衣糧食,他因爲一些事情耽擱了,前些天才開始籌集款項,結果登門拜訪了不少平日交情不錯的世家名門都是一無所獲——人家也有任務要交,緊要關頭誰還顧得上那點交情?
而且朝廷雖然怕流民造反但也怕濟困堂趁機做大,不願他們在這件事上出風頭,如此一來,那些朝中有人的名門大派們在這件事上都隱然與濟困堂成了對手,本來有個別人與嶽老四交好,想私下相助的也被門派家族嚴令制止。
嶽老四到處碰壁,東拼西湊的現在纔不過弄到了幾千兩銀子,濟困堂各個長老爲表公心,私人都沒有置辦產業,他就算把全副獻出去,也湊不滿一萬兩銀子。
雖然他籌不到足夠的銀錢物資也不會怎樣,但是他在濟困堂中身份極高,又是當衆應承下此事,這個臉就算皮再厚也丟不起,而且七位長老中的老三與老四向來與他不和,拿這個事情笑話他一輩子都有可能。
白茯苓被他一提,還真想到一件事可以讓他們幫忙辦的——鬼面蠱的蠱母!濟困堂傳承數百年,比當今祁國朝廷還要歷史悠久,人多勢衆路子也多,說不定可以虎口奪食,從魔教教主手裡弄到鬼面蠱的蠱母!
如果他們真的辦成這件事,她不介意給他們大筆錢物去充好人。可是現在父母都在,她不好明說這事,她眼珠子轉了轉道:“我還沒想好有什麼事可以託你辦的,不如這樣,我這幾天好好想想,然後派人通知你如何?”
嶽老四哪裡想得到她心裡這麼許多的彎彎曲曲?他只以爲白茯苓是想拖延敷衍,隨便打發了他了事,他好不容易纔找到一戶大財主,那肯輕易放過,盤算一陣,一咬牙一跺腳道:“不如這樣吧,白小姐筋骨清奇,也是學武的絕佳材料,如果今日白家願意慷慨解囊,老夫就傳你本門的獨家內功,日後你若修煉有成,便入我門牆當老夫的衣鉢傳人如何?”
白家三口眨眨眼睛,以爲自己聽錯了,白茯苓疑惑的看著嶽老四,見他神情嚴肅,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
搞什麼啊!這個老乞丐是不是接著就想說“以後維護社會正義、世界和平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她這樣的反應,嶽老四完全始料不及,不止他,連白茯苓的父母都不太明白女兒爲何發笑。
當濟困堂四長老的衣鉢傳人,也就是說將成爲濟困堂下一代的長老!這個誘惑對天下間絕大多數人而言簡直大得無法抗拒!這等於擁有了調動濟困堂十萬幫衆的權力!
濟困堂現在七位長老中也只有這個嶽老四還未收徒,武林中想成爲他徒弟的人絕對可以繞著京城圍上十圈八圈。
就算白茯苓日後修煉未能達標,不能成爲嶽老四的正式弟子,能夠修習濟困堂長老獨門內功的,在濟困堂中地位也低不到哪裡去!平白得到這麼大的權勢,不誇張地說。就算是當朝皇子也趨之若鶩。
旁邊一直微笑著聽師伯與白家人討價還價的紫草一聽這話也變了臉色,濟困堂的人最重承諾,話已出口便無可挽回,她壓根沒想到師伯爲了那二萬兩銀子竟然捨得下這樣的血本。
嶽老四其實並非順口胡謅,他是真的覺得白茯苓的筋骨極好難得一見,只是昨天被他“蹂躪”得太狠,所以沒有提及此節。可是他千想萬想沒想到,自己提出如此優厚的條件,竟然換來對方的嬉笑以對!他的臉當場黑得像墨汁一般。
白茯苓不想得罪他太過,斂起笑容,客客氣氣道:“失禮了!我一個凡俗女子,怕苦怕累不愛學武,志不在救困扶危做一番大事業,要辜負四長老美意了。”
原來是不喜歡學武,也沒興趣在濟困堂管事嗎?嶽老四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也對!對方是個富家小姐,怎麼可能對打打殺殺的事情感興趣?!
但他現在靜下心來,越看越覺得白茯苓的筋骨基礎極好,甚至勝過了其餘幾位長老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子,於是轉向白氏夫婦道:“令千金這樣絕佳的筋骨若不練武,實在是浪費啊!”
白醜夫婦當年也是高手,哪裡會看不出來自己女兒的筋骨好,只是女兒不願意練,他們也不想勉強。
白茯苓見嶽老四不死心地還要再勸,嘆口氣道:“四長老昨日與我家護衛白阿五、白阿六交過手,覺得他們功夫如何?”
“不錯,這樣的年紀有此等武功,十分不易,不過真要與老夫交手,他們二人聯手也過不了百招!”嶽老四這話說得實事求是,沒有任何水分。
白茯苓點點頭道:“如果有二十個這樣的人圍攻你呢?”
071 及時行樂
二十個聯手圍攻?恐怕只有海盟主還有他的師父巴戟天或是魔教教主甘遂這樣的絕頂高手可以輕鬆應對了。嶽老四皺起眉頭老實承認道:“老夫自問不敵。”
白茯苓道:“他們連賣身價帶這些年來的各種開銷,每人不過花了我不到三百兩銀子……”
嶽老四呆了一下,腦子裡轉了轉,頓時明白白茯苓意思——二十個這樣的人,六千兩銀子就可以把你收拾了,我爲什麼要花大量時間精力去學什麼武功?
很不客氣,但偏偏又是無法反駁的事實,嶽老四越想越覺得不甘心,他不動聲色站起身走到白茯苓身前不遠處道:“白小姐可以花錢請高手在身邊保護,可總有疏忽保護不到的時候。例如……”
一句說到中途,他忽然出手眨眼間就把白茯苓捉住了拖到大廳中間。
白醜夫婦固然來不及反應,這下子連紫草都大吃一驚,一躍而起大叫道:“師伯,不可!”
嶽老四得意地大笑幾聲道:“我跟白小姐開個玩笑罷了,別緊張別緊張!白小姐,你看,要是遇上這種情況,還是自己有一身武功的好吧!”
被“劫持”的白茯苓淡定得很,她不甚得意地笑了笑道:“能保護自己的除了武功,還有很多,例如……”
她閉眼舉手一拂,一大團粉霧頓時將兩人籠罩在其中。
這些迷藥本是白茯苓讓白芍問方海要的,她一直隨身攜帶著,結果沒在“鬼屋”中用上,倒是現在用上了。方海怕有人傷到白茯苓,所配的這種迷藥效力又快又強,嶽老四完全來不及反應,就“啪”的一聲仰面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粉霧的範圍不大,很快消散乾淨,白茯苓跳開幾步,用力呼吸幾口氣,才道:“這迷藥效果真是有夠給力的!”
白醜夫婦本來對嶽老四出手恐嚇他們的寶貝女兒很不高興,不過現在這情景,他們再也氣不起來了,反而有些同情起這位四長老……可憐吶,幾十歲的成名前輩,竟然被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算計到了。
如果不是熟知白茯苓的刁鑽脾性,誰又會去提防一個全然不懂武功的弱女子。
變生不測,紫草跑過去看嶽老四,發現師伯一切正常,只是昏迷不醒,心稍稍鬆了些,轉頭去看白茯苓。這是自家師伯先去招惹人家的,怪不得人家用非常手段對付。
白茯苓攤攤手道:“這只是迷藥,應該一兩個時辰就能醒過來。要不我讓人來幫他解了藥性。”
紫草點點頭:“有勞小姐了。”說著又嘆口氣道:“師伯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醒來不知要難過成什麼樣子呢。”
恐怕不是難過是生氣吧!白醜眼神一閃,轉身走到屋外吩咐了幾句。
方海很快就來了,取出個瓶子在嶽老四鼻子下面晃了晃,嶽老四打了個噴嚏,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白醜不待他慢慢反應過來便走上兩步,接過一個家丁送上來的木盒遞到他面前道:“小女年幼頑劣,胡言亂語,請四長老千萬別放在心上,這裡一點心意,算是我家爲寧安河的災民盡點心意,勞煩四長老代爲轉交,如何?”
嶽老四一聽就知道人家由始至終 都明白他所求何事,現在是息事寧人,不想他與那小丫頭爲難,想花錢打發了了事。
今日算是丟臉丟到家了!第二次栽在個小丫頭片子手裡。
嶽老四不是丟不起面子,不能接受失敗的人,心裡飛快權衡一下利弊得失,當下便有了決定。他一手接過白醜手上的小盒子,站起身對白茯苓道:“小丫頭,老乞丐今天認栽了,不過總有一天要教你心服口服,誠心誠意拜我爲師!”
他心裡有氣,又開始以老乞丐自稱,說罷也不等白家人如何反應,拉了紫草就走。
白醜看著他二人的背影,道:“不管如何,這位嶽長老確實是個坦蕩可敬之人。”
“笨是笨了點,不過確實是個好人。”白茯苓點頭贊同,換了別人被她這般戲弄,恐怕殺了她的心都有了,可這個老乞丐卻願意坦然認輸。想要錢,便抹下臉皮坦然接受她父親的“精神損失費”,不會爲了區區臉面而不管輕重,也不會表面一套背地裡又一套。
也正因此對嶽老四有了些好感,白茯苓纔不去阻止父親的送錢行爲。
經過這一連串的風波,後面連著幾日再無事端,走走停停很快到了汨陽河,這條河與寧安河並稱祁國兩大江河,橫貫祁國國境東西兩端,寧安河在南,汨陽河在北,直達京城一百里外的汨安縣。白平子租了兩條大船在這裡等著,這兩條大船從白家決定回京省親起就開始準備了,船內裝飾一新,打理得十分舒適。
***馬則暫時交給附近一家相熟的車馬行照料打點,只帶著白茯苓那輛專用馬車上船,改行水路往京師而去。
那家馬車行的主人也是從白家贖身出去的,對著白家三口子開口閉口都是恩公,聲言替白家辦事一文錢也不能收,白茯苓指使白平子幾乎是強迫地才讓他收下了託管車馬的費用。
白平子回來很哀怨地訴苦道:“小姐,我是去給他送錢的,他卻拿我當仇人看,這是什麼道理?!其實如果不是小姐當年救了他一家,他們現在早剩下幾根骨頭了,哪能當老闆又抱孫子,他不收小姐的錢也是應該的,何必非要拒絕人家一番心意。”
白茯苓懶洋洋地伸手摸著小貍花身上順溜的皮毛,道:“他們沒欠我什麼的,他們一家四口幾年前從白家贖身出去,花了足足三千兩銀子呢。做人要知足,不要老把恩情什麼的掛在嘴邊,免得惹人厭!”
白平子冷哼道:“他們命都是小姐救的,誰敢這麼忘恩負義?!”
白茯苓斜了他一眼,這就是差別,這就是代溝!反正說不明白的,還不如不說,何況多幾個這樣死心眼的傢伙,對她拐賣人口的事業只有好處!
白平子忽然想起一事:“聽說濟困堂的四長老曾經提出要收小姐爲徒?”
“是啊!不過我拒絕了。”
白平子搖頭嘆氣,一臉的恨不成鋼:“這是多好的機緣,別人求都求不到,小姐爲何要拒絕呢?”
“有多好?你不是說我會早夭嗎?那還花時間去練什麼武功?有時間多享福是正經!”白茯苓發現可以在一個人面前如此大方地說出自己的秘密,實在是件不錯的事。
白平子一聽這話,臉就垮了下來,苦笑道:“我胡言亂語,小姐可別放在心上,讓老爺夫人聽見了,我可死無葬身之地了。”
“好吧!就算我長命百歲,也還是留著享福比較好,武功什麼的,你們練好就行。”難得這兒不用上學考試,爹孃對她也只有過度溺愛沒有過高期待,她還跑去自己折騰自己學些什麼完全沒有興趣的武功,這不是腦殘自虐是什麼?!
要打架,招呼一聲叫白家護衛一起上去羣毆就好,看誰不順眼就把他打成豬頭,還用自己動手嗎?有打手的感覺是多麼美妙啊~所以她這次出門還是帶了大批打手同行,就是爲了以備“不時之需”。
打發了白平子,輪到白果閃閃縮縮摸進船艙,白茯苓毫不留情地恥笑道:“看你這鬼鬼祟祟的模樣還以爲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呢!”
白果氣呼呼走過來一手從袖子裡抽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憤憤不平道:“我這都是爲了誰啊!老爺夫人多厲害精明的人,偏你要我瞞著他們去跟濟困堂的人打交道,我容易嗎?”
白茯苓笑瞇瞇倒了杯茶遞給她,安撫一下擔驚受怕,壓力很大的可憐同夥,然後自去看信。
那日白醜給嶽老四的盒子裡裝了五千兩銀票,白茯苓回頭讓人打探一番,知道嶽老四的任務還差一萬多兩,於是吩咐白果私下裡想辦法聯繫嶽老四,承諾只有替她送活的鬼面蠱蠱母,就奉上價值兩萬兩的衣物糧食。
今日終於得到了嶽老四的回信,只說會盡力,但沒有一口承諾必然會辦成……看來這魔教確實很不好對付,連濟困堂這樣有資歷有人脈的超級大幫派也沒有太大把握。
不過現在這樣也不錯,跟嶽老四把要錢的條件說清楚了,他要辦不到,也沒臉繼續來糾纏他們。
這一路順風順水,終於趕在十月中到達汨安城下。白平子提前通知了在城裡白家分號的人準備接待事宜,早有馬車等在岸上,一行人棄船登岸,住進城外的一處莊園。
這個莊園也是白家的產業,佔地甚大不過外表看來卻似普通的鄉紳宅院,十分低調樸實——白家只有一離開北關城一帶,大都分產業與生意都不會掛白家的名號,因此也只有白家真正管事的部分人,才知道白家真正的家底有多厚。
白茯苓纔到莊園不久,就收到了海浮石的邀約,信是通過濟困堂的渠道傳到白果手上的,白果聽聞這個消息,八卦之火就不可抑制地紅紅燃燒起來——英俊瀟灑的武林盟主傳書邀約美人相會,用膝蓋想都知道怎麼回事了!
相比之下,白茯苓卻淡定得多,她對海浮石的印象都有點模糊了,不過帥哥嘛,她還是很願意會一會的。
072 經濟適用男的約會
約會地點就在彤山亭,這是汩安城當地一處風景名勝***指秋季。彤山亭顧名思義就在汩安城外五里的彤山之上,山上遍植柿樹,到了秋天柿子全部成熟,漫山遍野一片紅彤彤的顏色,十分豔麗奪目,所以此山名叫彤山。
現在已經入冬,山上的柿子就算沒被人採下也已經掉到地上化成肥料了,山上光禿禿的實在沒啥可看,不過也因此變得清靜非常。
白茯苓瞭解清楚地點詳情,心裡暗笑,這分明就是經濟適用男最愛的約會地點啊,環境氣氛神馬都是浮雲,重點是不用花錢!
她把這件事跟父母報備了一番,孃親木佩蘭沒什麼意思,只是關照她一定把護衛丫鬟帶上,不要隨便與海浮石獨處等等。
白醜的心情比較糾結,雖然他理智上覺得只要女兒喜歡,就算海浮石這樣的麻煩人物當他家女婿他也認了,可是一旦事到臨頭,還是生出一股強烈的怨念——在每個溺愛女兒的父親眼中,所有對女兒有企圖的未婚適齡男子都是他的假想敵!
第二天,白茯苓帶了白阿五、白十三等四名護衛,加上白芍、白果兩個會武的待女,懷抱小貍花依約往彤山而去。
彤山山勢平緩、道路寬闊,馬車可以一路走到山頂,沿著山路轉了幾圈,很快就見到前面一座小小的木亭,上面掛了個牌匾,正是彤山亭到了。
亭裡一個挺拔的身影不是海浮石是誰?
他見白茯苓從車上下來,臉上閃過一絲喜意,幾步走上前來抱拳作揖道:“白小姐別來無恙?”
“我很好,你的事情都辦完了?”白茯苓側頭看看他,哎!帥哥就是帥哥啊,就算穿著這身土得掉渣的藍色葛布衣衫,依然是很養眼。
如果他像楊珩、白平子之流稍加打扮,不知會如何炫目迷人呢!
海浮石面對她大方打量的眼神,竟然又開始有點兒不自在起來,他退後兩步移開視線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先到亭裡坐坐再談,如何?”
白果很伶俐地先一步取了一個雪白的毛墊子到亭子的座位上鋪好,又車上取了桌面、裝點心的八喜盒子與精緻茶具放到亭子裡唯一的石桌上。
海浮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與白芍兩人來回忙乎,再看那座簡陋的彤山亭,竟似轉眼間變成了富貴溫柔鄉,四個小小的火爐佔住亭子四角,亭子三面掛上了厚厚的繡簾,只留南面方便他們進出,寒風盡數被擋在了亭外。
幾張普通石凳蓋上了白花花的毛墊子,墊子周圍垂下繡了富貴牡丹圖樣的整片豔色綢子,恰好把整張石凳遮蓋得嚴嚴實實,不知道的一看還以爲是哪戶千金小姐閏房裡的繡墩呢。
那張石桌也披上了一身“華麗的外衣”,此刻桌子上清茶、果品、點心一應俱全。
“小姐準備周全,倒是在下身爲主人,太不周到了。”海浮石苦笑道,他也見過不少出身望族的俠女,這麼講究的還是第一次見。
白茯苓之所以前來赴會,本來就存了讓他看清楚自己脾性的意思,既然之前兇狠刁蠻的一面已經暴露了,沒必要再掩飾什麼,她就是這樣貪圖享樂的暴發戶習性,如果海浮石因此覺得她奢侈膚淺,那就日後再不往來好了。
“海大俠行走江湖,不拘小節,自然顧不上這些瑣事,只是不知今日因何故讓海大俠百忙之中撥冗召見小女子呢。”這話是明明白白夾槍帶棍的挑釁,白茯苓不否認對他請來嶽老四的事心中有氣。她一片好心幫他,沒想到他竟然因此懷疑她還派人來探她家的底。
如果海浮石是個滿腹心機的僞君子,那麼她一次挑明,直接翻臉,大家不必虛情假意,如果他是真君子,那就當自己做一回好心,把他對自己的情愫早早掐死在搖籃裡,免得讓他三年後傷心難過。
海浮石沉默一陣,誠心誠意站起身來對她躬身一揖道,“小姐是爲嶽老四的事情生在下的氣?這事確實是在下的錯。是在下請嶽老四查探小姐一家的來歷的。”
白茯苓沒想到他會毫不狡辯地坦然承認,沒有生氣反而對這人多了幾絲好感,淡淡笑了笑道:“不知海大俠查到了什麼?”
海浮石看了一眼白茯苓身邊不遠處站著的四男二女,欲言又止。
“他們都是信得過的人,也知道我家的根底,海大俠直說無妨。”能夠姓白的,都是當年秋風閣的人,就算白閣之類當年年紀幼小的,她的大哥白商陸也曾是秋風閣著力培養的殺手,如果不是白茯苓的突然出現,把他們可以預見的黑暗血腥前景給徹底扭了過來,****白果就不會是這副呱噪八卦、活潑刁鑽的模樣了。
海浮石沉聲道:“白家是邊關富商,與鎮北大將軍陸英關係親厚,確切背景濟困堂還未查出,不過……不過似乎與秋風閣關係不淺……”
他樣子十分爲難勉強,彷彿連他自己都不太願意相信,眼前的小美人會是令江湖人聞風色變的秋風閣同黨。
白茯苓眨眨眼睛,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些吃驚。據參叔的說法,他們家當年早就與秋風閣交割得清清楚楚,就是現在的秋風閣,除了有限的幾個頭領之外,也無人知道她阿爹曾是其中的重要人物。
秋風閣是殺手組織,手下從來不留活口證據,按說不會有受害人指正這回事,就算現在秋風閣那些人把她爹供出來,也查無實據,重點是,誰會相信秋風閣殺手的指證?
那濟困堂究竟從什麼地方查到兩家的關聯呢?
白茯苓心裡轉了無數回,臉上不露聲色,反而惡聲惡氣問道:“濟困堂的人從我家要了銀子嫌不夠,回頭就來這麼污衊我們嗎?跟秋風閣有關係……哼!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斬妖除魔,滅了我白家的門,然後再接收我白家的家產?!這叫劫富濟貧對不對?”
“濟困堂的四長老,白小姐也是見過的,他人品如何,白小姐應該看得明白,他絕不會是見財起意,爲了一已之私便陷害良民的奸惡之徒。”海浮石著急辯解道。
“他們不是奸惡之徒,莫非我家就是?!”白茯苓步上緊逼。她敢這麼跟海浮石叫板翻臉,就是吃準了無論他是真君子或是僞君子,都不敢公然對她一個不懂武功的弱女子下手。
何況她還有方海獨家配方的迷藥防身!
海浮石苦笑道:“白小姐不必生氣……在下今日邀約,絕無興師問罪之意,更不相信小姐會與秋風閣是一夥的。”
“那你是什麼意思?”白茯苓哼道。
海浮石被她這麼一問,臉色近乎不可察覺地紅了幾分,輕咳一聲道:“濟困堂的人不知道從什麼管道得知,秋風閣最近推了兩樁生意,一樁是刺殺六殿下楊珩的,一樁是針對白小姐你的……而且六殿下在北關城遇刺曾被小姐所救……”
他這是解釋了濟困堂爲何認爲白家與秋風閣有關聯,兩次都是碰到了白家的人,然後推了生意,分明是顧忌著白家,又或者是賣給白家面子。
白茯苓聽了心中大罵楊珩與崔珍怡兩個禍害,沾上他們果然沒好事!她家平平安安這麼些年,就爲了這兩個傢伙又再惹上麻煩!
不過海浮石私下找她,還透露這麼多消息,背後的意思就耐人尋味了……只是試探?又或者因爲心裡信她,所以特意提醒?
“我家爲了擺平這兩件事,花了三萬兩銀子。”白茯苓乾脆也開門見山,她不會承認跟秋風閣的關聯,就讓海浮石以爲這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好了。
這話是實情,而且聽在任何一個人耳中都會覺得,秋風閣與白家關係沒有多深多好,否則不會付出如此鉅款,再往深處想,事情涉及當朝皇子與重臣家眷,內情可能不簡單,這筆銀子可能還涉及到衆多不足爲外人道的交易。
果然海浮石一聽,頓時如釋重負:“秋風閣畢竟是江湖中有數的殺手組織,小姐日後若碰上麻煩,不妨來找在下,切莫在與他們有什麼瓜葛了。”
“我被殺了,然後化成冤鬼請你幫我報仇嗎?”白茯苓終於忍不住逗他兩句。
海浮石色變,著急道:“姑娘福大命大……”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領就是了。”白茯苓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
真是個呆子,一句關心討好地話都說不利索,如果是白平子那騷包,估計早就舌燦蓮花,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趁機抓住面前女子的手道:“不許你說‘死’字!有我在,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之後便天雷勾動地火,說不定當場勾搭成奸了。
白茯苓想起那場景就一陣惡寒!算了,還是呆子好!
海浮石自知失言,尷尬了一陣,問道:“白小姐請嶽長老去尋鬼面蠱蠱母,可是爲了解白先生、白夫人身上的蠱毒?”這個並不難猜,生得出如此絕色女兒的人,又怎麼會真的醜陋如惡鬼?
073 自作多情
白茯苓知道這定是嶽老四跟他提過,於是點點頭道:“是啊,可惜好不容易得來的消息,說那鬼面蠱的蠱母竟然在魔教教主手上……”
海浮石沉吟一陣:“甘遂此人行事極端、喜怒無常,武功也是極高的,很難對付,白小姐你切莫與他打交道,更不要輕易惹他。”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請濟困堂幫我的忙嘛。”
“如果白小姐信得過在下,此事就交給在下去辦,成或不成三個月內必有答覆,如何?”海浮石似乎是仔細思量過了才說出這一番話來。
他身爲武林盟主,自然不會信口雌黃,他口中說得輕鬆,但既然這麼說了,必然會盡全力去辦。
白茯苓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是因爲我家替你籌措救災錢物,所以才答應幫我的忙嗎?”
“不,不是!”海浮石被她一看,馬上又開始結巴起來。
兩人坐在彤山亭裡,距離伸手可及,小火爐中升起的暖意混合著白茯苓身上的馨香,一陣一陣在海浮石鼻尖撩撥著,他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的臉不要太紅,心跳不要太快。
白茯苓看著他拘束不安的模樣心花朵朵開,這樣平白無故送上門來爲牛爲馬的,不是對她有意思又是什麼?!雖然她沒打算跟海浮石進一步發展,但能夠讓這麼個要樣貌有樣貌、要本事有本事,要地位有地位的頂級武林金龜一見傾心而且甘願被她驅使,是多麼滿足女人虛榮心的事情啊!
可惜白茯苓還沒有高興完,就被海浮石接下來一句話給打擊的吐血不止……
“要取得鬼面蠱蠱母,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現在已經入冬,寧安河的災民等不了太長時間,所以……所以白小姐答應嶽長老那二萬兩的錢物可否先行運到災區去……”海浮石努力把視線從白茯苓臉上挪開,終於流利而迅速地把自己的要求講了一遍。
他沒看白茯苓的臉,實在是太可惜了!因爲那張美得出奇的小臉上從來不曾有過這麼豐富的表情。
白茯苓低下頭看看蹲在她膝蓋上戒備地瞪著海浮石的小貍花——很少見它對人這麼警惕緊張,果然不愧是她最喜歡的寵物,竟然先她一步意識到面前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她現在好想好想把小貍花扔到海浮石臉上,讓它插爆這個有眼不識美人的混蛋的眼珠子,讓它抓破這個混蛋那張帥得過火的臉!
太過份!說來說去竟然還是在算計她的錢!錢有她美麗可愛嗎?!
這個不解風情的愣木頭、大笨豬、臭混蛋!!!
那邊海浮石還不知道已經把美人兒惹得很火大,猶自小心翼翼地說著災民有多慘多慘,如果糧食衣物等物資可以早日運去,有多少人能夠因此活下來等等。
白茯苓思考過一系列突襲海浮石,把他打成豬頭,抓成大花臉的行動綱要,最後發現成功機率不高,而且善後難度極大,終於咬牙切齒放棄打擊報復的念頭。
她面無表情地擡頭看著海浮石,海浮石不知道她心裡種種血腥暴力的想法,不過從她漠然的神態也猜出自己的要求惹她生氣了。
他訕訕停口,不敢去看白茯苓的臉更不敢跟她的目光對視,堂堂一個震懾武林黑白兩道的盟主大人,竟然讓白茯苓聯想起做錯事卻不知如何祈求原諒、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小孩子。
滿肚子怨氣像被戳破的氣球,她忽然覺得很想笑,也不知道是她太自戀太自作多情,還是面前這個傢伙太遲鈍。
算了!何必生這種閒氣呢?自己氣死了說不定這呆子還搞不清楚她究竟怎麼死的呢。
反正,現在海浮石先生在她心目中已經從經濟適用男墮落成了鳳凰男,滿腦子只想著救天下百姓於水火,可惜她沒有這麼偉大的情操,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家財交給他去填這個無底洞,所以,大家道不同不相爲謀,現在就劃清界限吧!
“萬一我東西送出去了,三個月後你來告訴我,鬼面蠱找不到,那怎麼辦?”既然他喜歡說“公事”,那就大家都來公事公辦好了。
海浮石語塞,白茯苓心裡有數,鬼面蠱的蠱母是否存活至今都是個問題,就算活著,也不見得三個月後就能順利拿到,中間變數實在太多。
“這樣吧,三個月後如果你拿不到鬼面蠱母,我就把這二萬兩錢物的賬記到你海大盟主的頭上,每年增加三成作爲利息,如何?”白茯苓露出唯利是圖的嘴臉,二話不說開出放高利貸的條件。
海浮石呆呆點了點頭,白茯苓扭頭對白果道:“取筆墨來。”
白果見她這模樣哪裡還敢招惹她,一聲不吭地飛快從馬車上取下筆墨放到海浮石面前,借據是現成的,白家早批量印好了各種諸如賣身契、借據之類的“常用文書”,只要填寫上所借銀兩數目、利率、日期,再讓借款人簽字畫押即可。
海浮石沒想到白茯苓準備這麼充分,不過還是乖乖填寫好了簽字畫押遞還給她。
交割清楚,白茯苓也沒有繼續留下多說什麼的心情,起身道:“先前答應替你籌措的錢物已經在路上,這一批我也會盡快讓人備好了送過去,至於這張借據,等你取到鬼面蠱的蠱母,再來取回吧。就此別過了!”說完起身頭也不回地就往馬車那邊走去。
海浮石看著她漸行漸遠,忽然足下一點,眨眼就掠到她身前,攔住她的去路,白家四個護衛心下凜然,自知就算全力出手也根本無法阻止海浮石的行動,彼此武功實在有著太大的距離!
幸好海浮石也並非要對白茯苓不利,只是欲言又止地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硬是沒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白茯苓滿心不耐,冷聲道:“如果海盟主還想要借更多,請到汩安城錢莊去,那裡收的利息應該與我相仿,擡出你的名號,想來也不愁借不到。”
海浮石深呼吸一口氣,第一次擡起頭直視她道:“我想見你,不全是爲了向你借錢救災,我說的話第一句都出自真心,你若是遇上麻煩爲難之事,只要傳信予我,不管我在天涯海角都一定會趕來幫忙。”
“說完了?我如果真出了什麼事,會派人通知你來參加我的喪禮的。現在請你讓開,我要回家。”白茯苓一側身就想繞過他繼續前行。
海浮石一閃身又再擋住了她的去路,低聲道:“對不起,你、你別生我的氣。”
白茯苓揚起頭對他說:“我沒生你的氣,你讓開行不行?”生氣容易老,她纔不要爲了這個鳳凰男生氣呢。
海浮石遲疑一下道:“你不高興,找我出氣也行。”
白茯苓忍不住笑出聲,這是演的哪一齣啊!
“你皮粗肉厚,武功又高,我打你疼的是我自己的手,要不這樣吧,我到車上拿把刀捅你兩下子,你不能躲不能還手不能報復,也不能讓其他人替你報復,我說這樣好不好?”
白茯苓盤算著如果他說好,就讓白阿五替她動手。
海浮石無語了,就在這時,山路那邊傳來嶽老四的聲音,“小丫頭你這麼兇狠,也不怕嫁不出去!”
白茯苓偏頭一看,就見嶽老四穿了身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衣褲,正與他的師侄紫草快步走來。
這種爲老不尊的老頭子,你越理他他越得意,白茯苓一言不發轉身繼續往自己馬車進發,海浮石還想攔阻卻被嶽老四一把拖住。
“盟主,先別忙著管這野丫頭,出大事了!煙霞三盜跑了!”嶽老四神情凝重道。
這事非同小可,海浮石忙問經過,等嶽老四大致把事情說清楚,他再回頭髮現白茯苓的馬車已經轉過山路看不見蹤影了。
彤山亭的東西也被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繡簾、墊子、點心、火爐統統不見蹤影,還是那座簡陋狹小的小亭子,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海浮石心下惘然,招呼嶽老四一起下山去處理善後,路上嶽老四忍不住問起自己託付的事——那二成兩的救災物資究竟如何了,海浮石苦笑搖搖頭道:“白小姐已經答應會盡快派人安排將糧食冬衣等物送去。”其他的事卻沒有提起。
嶽老四想想剛纔所見,兩人分明是不歡而散,於是不放心地再三去套海浮石的話,終於知道了海浮石爲他簽下借據的事情。
他沒半分慚愧反而哈哈笑起來,拍拍海浮石的肩膀,沒心沒肺道:“沒關係沒關係,到時要是找不到鬼蠱蠱母交差,又還不起銀兩,海盟主你便好人做到底,錢債肉償,以身相許好了!”
海浮石被他說得面紅耳赤,澀聲道:“事關白小姐的名節閨譽,四長老還請謹言慎行。”
嶽老四嘿嘿奸笑幾聲,腦子裡已經不由自主開始幻想一系列美好的前景,先是那個兇巴巴的小丫頭老老實實給他嗑三個響頭,拜入他門下,然後是海大盟主與那小丫頭成親,從此以後,也跟著那丫頭乖乖叫他一聲師父。
夢想總是完美的,嶽老四開心之下頓時把煙霞三盜脫逃的壞消息也拋諸腦後,咧嘴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