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靠岸,立刻便有奴仆搭好了踏板。
蕭景還以為玉寶音要直接沖上去,誰知她竟躲在了自己的身后,只探出了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從船上下來的赫連上。
蕭景本想笑話她幾句,卻在看清了赫連上的面貌之時,很適時地閉上了嘴巴。
他也在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這少年的長相很好。
男人看男人一般是不會注重相貌的,尤其是蕭景這個連旁的女人的相貌都不大注意的人。
而現在,他之所以注意到了赫連上的相貌,不過是因著這一點不好忽視過去。
是以,蕭景以為的長相很好,便是旁人口中的頂級。
赫連上已經超出了他對男人相貌的定義。
男人嘛,就該像他兒子那樣壯實有力。
他兒子長得也好,可若和赫連上擺在一起,指不定就成了陪襯的。
這個赫連上,給他一身男裝,他可以迷倒無數的千金。若給他一身女裝,恐怕也是傾城傾國的。
他的體態修長,卻又不是弱不禁風的那種。
他的相貌美艷,卻又絲毫不顯女氣。
他還有一雙無比深邃的眼睛,這樣的一雙眼睛,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要與其對視。一旦碰上,輕者丟心,重者則是要丟魂的。
蕭景想,怪不得玉小公主要躲到他的身后了。
其實這不過是蕭景想的太多而已。
玉寶音可沒有那么多的感觸,她眼里的赫連上,還和四年前一樣。樣貌沒變,氣度沒變,不過是又長高了些許。
她躲在蕭景的身后,只是起了玩鬧的心,四年過去,她可不止長高了些許,就連樣子也變了呢!
她娘說的,她那張圓圓的小臉,如今快長成了鵝蛋型。
方才他還在船上的時候,她叫了一聲“上哥哥”,離的那么遠,他可不一定能夠聽見。
她便故意躲了起來,想瞧瞧赫連上能不能一眼就將她認出來。
可是赫連上一下了船,沒有先同她講話,而是和她蕭爹說著官場上的客氣話。
好不容易說完了,赫連上又差人去請她舅舅下船。
這是壓根就沒有認出她?
玉寶音有些失落,才幾年啊,赫連上居然不記得她了。
等一回了長安,她就要找她娘告狀去。
這時候,船上響起了“恭迎太子”的聲音。
蕭景自然不會怠慢了這個小舅子,率先跪了下去。
玉寶音也得跪,就算她舅不是太子了,她跪他也是天經地義。
才跪在那里,就覺得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背。她一扭頭,就看見了赫連上會笑的眼睛。然后手心里多了一個竹編的小人兒,它也在對著她笑呢!
沒有一句言語,就好像還在南朝時一樣,他總有他要忙的事情,她等得煩了,他便會想法子告訴她并沒有將她忘記。
那個時候玉寶音還會生氣,他總是忙忙忙,顯的她是個游手好閑的,便總會對著他派來的人吼“我也是很忙的”。
如今想想,那時候還真是幼AA稚的要命。
而現在,她也回了赫連上一記笑。長大了,自然是不會再無理取鬧。
還來不及多表示些什么,她阿舅就已經下了踏板,先是對著眾人道了一句:“無需多禮。”
待眾人起身,指著她便道:“寶音?”
玉寶音點了點頭。
秦纓“咬牙切齒”地道:“你這丫頭膽子還真肥呢!”說的是她偷偷地跟著秦愫來到大周的事情。
這都幾年了,她阿舅怎么還記得這一茬呢!
玉寶音呵呵笑笑,“阿舅,坐船辛苦嗎?你不知道我娘可想你了。”
一旁的蕭景心道,玉小公主這岔打的沒有一點技術含量,遂決定幫她一把。
他也道:“太子,這一路上辛苦了。”
赫連上趕忙為秦纓介紹:“這是大周的武烈將軍。”
秦纓一聽,立刻將蕭景望定,而后對著他作了一揖,才道:“我還得叫你一聲姐夫呢!”
蕭景可沒想占他的便宜,趕忙回了一揖。
秦纓又道:“我長姐可好?”
蕭景便道:“挺好,只是一直掛念太子……”
秦纓眼淚汪汪:“我也一直惦記她呢!”
秦纓先前作的那一揖還沒有嚇著蕭景,這說來就來的眼淚,將他駭了一大跳。
先不說秦纓是個太子,也不說他是個男人,單只說他的性格和秦愫的性格,相差的可不止點點星星。
秦愫的眼淚貴如油,沒有緊急情況,從來都不會流一滴,哪怕是說起母親和弟弟。
眼前的秦纓……這是強勢的姐姐和軟弱的弟弟。
蕭景頓時就明白了秦纓為什么淪落到了來大周做質子的境地。
蕭景一直以為真元帝是個任性的,原來真元帝的任性是有原因的。
他兒子若也是秦纓這樣動不動就掉眼淚的,他也會像真元帝那樣,一看見兒子就來氣,只罵個狗血淋頭沒有動手都是輕的。
渡口邊畢竟不是說話的地方,蕭景一行在前帶路,領著秦纓的隊伍,徑直到了蕭城驛館。
四年前,蕭景在此安頓了一個姓秦的,至此改變了他的生活。
四年后,蕭景又在此安頓了一個姓秦的,他希望秦纓給他帶來的變化,如秦愫帶來的變化一般,總是在往好的變才行。
蕭景為什么想起了這個,只因他看見了秦纓這個人,心里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啊,就他小舅子那尿性,他現在已經在害怕小舅子被人欺負,這個考驗夫妻感情的問題。
管,那得看欺負他小舅子的人是誰。
這是得防火防盜防皇帝。
不管,他怕他的日子過不下去。
好在他小舅子的身邊,還有一個赫連上。這個少年,看起來就不是個好欺負的。
蕭景思考著未來很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一想起他小舅子的眼淚,他就嘆氣,心想還不如寶音呢。
再一想起赫連上,又覺得他小舅子的未來或許還是有希望的。
可世事難料,他小舅子最后還是被他承包了。
唉,這不是不承包怕媳婦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