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恆已被禁足,無法再入宮,他的人若再去打探容易被皇上懷疑,萬一再抓住把柄更難解釋,於是太夫人吩咐傅文出面,找人在宮中打探,看這消息究竟是誰走漏給皇帝的。
不必太夫人交代,傅文已在安排此事,他比誰都清楚,傅恆不能倒,此事可大可小,皇帝的脾氣古怪,誰也摸不透,有可能過幾日就不提此事,再找個藉口將傅恆調(diào)回軍機處做領(lǐng)班,也有可能就此對他生出嫌隙,再不重用,那麼整個富察家就會處於劣勢!
是以傅文必須替他化解這個危機纔是!
宮中的消息不大容易打聽,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大都嘴緊,不會輕易泄露,有銀子也不一定能買通。
幸得鄂弼也在密切關(guān)注此事,就在傅文惆悵之際,鄂弼帶來了好消息,說是他的兒子在酒樓飲酒時,曾聽訥親之子說起晴柔之事。
“訥親的兒子怎會知曉我們的家事?”
鄂弼只道不甚清楚,“當(dāng)時鄂定也有些醉了,聽訥親之子宏泰說起晴柔的傷疤時並未當(dāng)回事,只當(dāng)他在信口雌黃的詆譭,直至春和出事之後,鄂定纔想起此事,又與我說起,我想來與你透個風(fēng),你且莫著急,待鄂定抽空再宴請宏泰,將他灌醉再套話便是。“
訥親的後人去告密,這也可以理解,畢竟訥親被賜自盡時,正是傅恆榮耀之際,兩人本就不睦,傅恆又取代了訥親,自然會被他家的人嫉恨,只是這消息究竟是誰走漏給宏泰的呢?
急不來,傅文只好停止探查,等著鄂弼那邊的消息。
聽聞鄂弼出手相助,傅恆甚感欣慰,“那時白茶不願做他的妾室,他雖未說什麼,但畢竟被拒絕,面子有失,我還擔(dān)心他會心生芥蒂,未料竟不計前嫌,還肯爲(wèi)我奔走,看來是我小人之心了啊!”
放眼朝堂,也就西林覺羅氏一族與富察家走得最近,“鄂爾泰一生剛正不阿,他那幾個兒子也都是忠良爲(wèi)國,鄂弼的哥哥鄂容安爲(wèi)國捐軀,弟弟鄂寧雖生性風(fēng)流,在官場也頗爲(wèi)圓滑,好在分得清是非善惡,處事並不糊塗,
鄂弼更是心思縝密,深得皇上信任,他不似旁人那般攀附於你,但你出事,他卻是第一個願意站出來的,得此忘年摯友,乃是春和你的福氣啊!“
的確是福!奈何傅恆此時正被禁足,不方便去鄂弼府上道謝,於是擺脫他四哥與鄂弼道聲辛苦。傅文勸他放寬心,
“鄂弼不是斤斤計較之人,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你們二人不方便見面,否則他怎會只來找我,卻不見你?只因他清楚,不能讓皇上曉得你們走得太近,不然日後求情便有偏幫的嫌疑,且靜候鄂定的消息罷!”
鄂定與奎林,福靈安等人一向關(guān)係甚好,只是此次是打探消息,奎林等人若是出面,宏泰必會有所戒備,不願說實話,於是鄂定便沒叫他們同往,只叫了其他幾位海量的友人一道,藉著宏泰即將納妾一事,一齊將他灌醉!
饒是他酒量再好,也敵不過這麼多人的輪番敬酒,很快他就迷迷糊糊,開始吹起了牛皮。
鄂定趁機詢問那件事,糊塗的宏泰並未防備,如實道出,說是留香樓的一位姑娘透露的消息。
“苓惜?”鄂定曉得這女子,可不就是直接傅中堂揚言要納之爲(wèi)妾的姑娘嗎?那時候還一度傳爲(wèi)京城茶餘飯後的閒話,都道這女子有本事,只因傅中堂十幾年未納妾,竟然鬆口,實屬難得,但後來此事又作罷,箇中因由,鄂定也不甚清楚。
難道是因爲(wèi)這個,苓惜心生嫉恨,纔會報復(fù)?
既問出罪魁禍?zhǔn)祝O碌木驮摻挥筛抵刑脕聿脭啵醵ㄖ还芨嬷l`安即可。
傅恆千算萬算,也未料到竟會是那個幾乎要被他遺忘的女子在作怪,一個小姑娘,何故要管這些朝堂之爭?
福靈安也在猜測著,“會不會是因爲(wèi)阿瑪沒讓她進門,她才懷恨在心?伺機報復(fù)?”
細(xì)細(xì)琢磨著,傅恆只道這個可能性不太大,“她不是愚笨之人,應(yīng)該考慮過後果,亂嚼舌根,自己也很有可能被泄露出去,一旦被查出,富察府絕不輕饒,只爲(wèi)了這事兒而冒險,似乎得不償失,除非……她另有目的。”
至於是什麼,還需查證,想到一事,傅恆又交代福靈安,“千山那邊還需你去安撫,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萬莫出來見晴柔,你祖母這會兒正在氣頭兒上,他若再被抓住,誰都不敢保!”
明白這當(dāng)中的利害攸關(guān),福靈安拱手應(yīng)承著,“是,阿瑪放心,孩兒會看著千山的。”
晴柔之事得放一放,如今傅恆得先解決自己的麻煩,才能再去爲(wèi)女兒謀劃。至於苓惜,他得親自審問,一邊交代海豐去留香樓帶人,另一邊再派人去打探她的身世,力求找到證據(jù),她才無法推託逃避。
奈何留香樓的老鴇對她的來歷並不十分清楚,說是從外地買來的,只曉得家道中落,其餘一概不知,連本姓也不曉得,
“留香樓只收留苦難女子,不問前塵,奴家真是幫不了官爺您吶!”
老女人一再給他拋媚眼,扮可憐,看得海豐直反胃,料想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沒再多待,命人帶走苓惜,匆匆趕回府。
海豐先審時,苓惜什麼也不肯答,只說要見傅恆,“有些話我只跟他說,你沒資格審我。”
被嫌棄的海豐輕蔑斥道:“我呸!就你那身份,也配讓我們爺親自審訊?當(dāng)初你與我們爺可是銀錢交易,講得一清二楚,我主子可沒毀你清白,銀子也沒少給,你竟然暗中算計報復(fù),真當(dāng)這富察二字是好寫的?”
面對他的炫耀和不屑,苓惜揚著首,高傲依舊,冷笑迴應(yīng),“這兩個字,怕是用了多少鮮血才書就而成罷?你們的光鮮亮麗,自由富貴,是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而得?”
莫名其妙的指責(zé)聽得海豐稀裡糊塗,不懂她這番感慨卻是爲(wèi)何,甚是嫌棄的皺眉,
“瞎扯什麼呢!現(xiàn)在說的是你泄露消息一事!老實交代,你的消息從何而來,誰指使你這麼做的?坦白還可從輕發(fā)落,若然隱瞞,嚴(yán)加懲處!“
無懼於他的威脅,苓惜還是那句話,“傅恆肯出面我就交代,你再問也是浪費口舌,我懶得與你廢話。”
“假清高!”海豐本想對她用刑,但又覺得浪費時辰,主子這會兒只想要一個答案而已,他再怎麼折騰也是多餘,還是莫要賭氣的好,於是讓人看著,他去請示主子。
聽罷他的複述,傅恆更覺蹊蹺,指定要見他,還說些稀奇古怪的話,究竟這女子與富察家有何牽連?看來必得他親自過去一趟問個清楚!
然而事與願違,就在傅恆趕去,打開房門之時,苓惜竟已自盡!傅恆頓感失望,質(zhì)問海豐這是怎麼回事,海豐也覺詫異,生怕被連累,“奴才只命人好好看著她的,不曉得她怎會自盡!”
詢問看守者,他們也是茫然不知情,“這姑娘突然說她要去茅房,奴才看押人犯不能讓她亂跑,於是提了夜壺給她,關(guān)上房門避嫌,還以爲(wèi)她腹痛纔會耽擱那麼久,並不知她會服毒自盡啊!”
藉口要方便,轉(zhuǎn)身就服毒,看來她是早有預(yù)備,沒打算活著出去,但好歹也等他問完再去罷!
眼看著就要水落石出,卻又?jǐn)嗔司€索,懊惱的傅恆越發(fā)覺得可疑,認(rèn)爲(wèi)這是有人在背後搗鬼,而苓惜的話又讓他坐立難安,不確定她的死究竟是自殺還是他人,遂又找來仵作驗屍,同時又命海豐去審問伺候苓惜的丫鬟,不放心的他又特意交代,
“這回可給我看好咯!再自盡就讓你去給她們作伴兒!”
委屈的海豐喏喏稱是,可不敢再馬虎大意,親自去找攬月,才發(fā)現(xiàn)這丫鬟十分膽小,不似苓惜那般高傲,一見他們這陣仗就開始求饒,
“奴婢只是伺候姑娘的,但姑娘一向話少,甚少與奴婢多說什麼,是以並不知曉她的事,你們問我也沒用啊!”
眼看她驚嚇的哭鼻子,海豐也沒嚇?biāo)瑫灾郧椋瑒又岳恚瑧B(tài)度和藹的拉她坐下,
“咱們都是做下人的,你說的情況哥哥十分了解,很多有關(guān)主子的機密之事,咱們並不知情,我也跟九爺說過,不要爲(wèi)難你一個小姑娘,可九爺要求我例行盤問,我總得問出點兒什麼纔好回話不是?
你就隨意講幾句關(guān)於苓惜之事,我回去也好交差,不再叨擾你。“
軟硬兼施的幾句好話哄下來,攬月就此妥協(xié),但依舊爲(wèi)難的撅起了小嘴,“該說什麼呢?我也沒個頭緒。”
眼看有譜,海豐手支下巴,湊近她繼續(xù)誘哄道:“她平時喜歡吃什麼?可有與你說過方言,聽得出是哪裡的麼?”
仔細(xì)回想,攬月只道不曾,”姑娘說她是外地的,可我聽她說話就是京城人氏無疑。至於吃食,也沒什麼稀奇的,她不怎麼挑食。“
海豐又問了許多話,皆無找到什麼線索。攬月被問的有些心煩,想讓他們快些離開,便也努力思索著一些小細(xì)節(jié),猛然想起一事,
“依稀記得,今年清明時,我好像看到她在房中偷偷祭拜,這裡是不允許燒紙錢的,嫌晦氣,她晚上偷偷的燒,被我撞見,可能怕我告狀,就給我塞了好處,後來我看到她將牌位包裹好放在箱子中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