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一下子臉有點羞紅,想起以前狗屁倒灶的警校歲月。 他想了想,有點無奈地說著:還記得咱們老校長在畢業典禮上說的嗎,穿上警服,就意味著一種責任以前我真不理解這詞,甚至來這兒的時候啊,我就想著破罐破摔,摔得聲響大點,可你昨天也見著了,丟牛戶那境況都快逼出人命來了,都窮成這樣了還遭賊,真叫沒天理了老鄉們都眼巴巴地看著,別說還是警察,就不是警察,能幫一把也不能閑著呀。
余罪說著,看著天放亮了,起身了。周文涓笑了笑,對于這個答案沒有發表意見,接下來她又發現余罪的與眾不同之處了,準確地說是余所長的官威出來了,伸著脖子朝著東廂房吼道:狗少呆頭起床干活再不起來老子掀被子潑涼水了啊。
連吼幾嗓子,把那干懶散的鄉警終于吼得早起了。余罪回頭時,發現周文涓掩著嘴在笑,他也賤賤地笑了
等余罪把馬秋林和周文涓送走回來,一干鄉警還沒有收拾利索。李呆正使著吃奶的勁兒蹬摩托的啟動桿,冬天太冷,他那輛破摩托不蹬上個三五十下,就發動不著。張關平充當著臨時大師傅的角色,還在煮方便面,但那味道讓鄉警也有點反胃。李拴羊想回家,不過見所長在,又不敢回去。至于狗少兄弟,剛提著褲子揉著眼睛從廁所出來,邊走邊嘚瑟說著:我睡著的時候,夢見牛自己回來咧,我推理呀,肯定是公牛勾搭了倆母牛,出去風流了。
吧唧挨了一巴掌,李逸風一驚醒,所長正瞪著他,他嘿嘿一笑,余罪指著叫囂著:真把自己當牲口啊
那當然,咱們過的這生活,牲口都不如啊。李逸風逆反了句。
可不料有人接茬了,嗨了聲,從墻上露出腦袋來了,是張猛,詫異地問著:誰叫我呢
余罪和李逸風一愣,頓時哈哈大笑,惹得在外頭晨練的張猛咧嘴罵了句,不理會他們了。
收拾利索,幾位鄉警坐在四輛摩托車上準備上路了。這地方除了摩托車,還真沒有其他交通工具有這種機動性,余罪給每車發了一個望遠鏡,千叮萬囑就一句:找到目標馬上匯報啊,千萬別驚動。
什么目標呢余罪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青草。就在通往二級路的鄉路上找。
這大冬天的,能長草鄉警李拴羊傻眼了。
禿子腦袋還長毛呢,冬天怎么不能有草余罪不容分說,頂回去了。
哎,所長,好幾十里山路呢,摩托車加油算誰的不能公事還得我私人花錢吧張關平問著關鍵的問題。
呸以前公家給你發錢,你辦過點事嗎滾蛋。余罪直接吼著拒絕了。
那伙食補助總有吧李呆懷著期待問。
給你補助,山上能有飯店呀余罪叼著煙,一點,揮手打發著人。
哇,此時眾人才領教了所長的摳門,敢情一毛錢不給,凈讓你干活去。鄉警們心里可不舒坦了,不料余罪點著煙噴了句:只要照片給我拍回來,這個月增加獎金不過誰要偷懶不干活,小心我倒扣啊。
終于有針強心劑了,鄉警們的右腳一蹬,突突突發動摩托車,樂滋滋地走了,連李逸風也覺得所里待得老無聊了,坐到了李呆的摩托車后,要跟上辦案去。畢竟當警察這么多年,還沒辦過案呢,何況這又關系到自己賠錢的問題,小覷不得。
群車出動,那聲勢端的也是不小,余罪嘆了口氣,還是覺得這些鄉警不像在市里反扒隊那群天天接觸案子的隊員,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這番出門尋找,要到四五個村,最近十七公里,最遠三十多公里,其中哪怕一個小小的疏忽都可能放過隱藏著的嫌疑人對了,他也準備走了,不過要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留了一個很大的疏漏,沒車了。
自己那輛派給馬秋林了,所長這輛小長安他不好意思要,這窮鄉可不比其他地方,花錢也未必能雇上車。一看董韶軍提著東西出來,他傻眼了,董韶軍奇怪地問:怎么了,不是說咱們到二級路一帶嗎
沒車啦。余罪喃喃了一句。
沒車啦那怎么去董韶軍沒理解鄉警的苦處。
等等,你先等會兒,我再想想辦法。余罪拍著腦袋,想著到鄉政府借輛,可又有點不好意思,幾輛私車總不能借去辦案吧正想著,聽到了一陣車聲的怒吼,董韶軍耳朵尖,一皺眉頭:咦鄉里還有這么大排量的車老式212不像啊
他放下東西,幾步到了院門口,驚訝地一句道:我靠,路虎呀呀呀,怎么攔咱們的車了
壞啦余罪嚇了一跳,肯定是虎妞報復來了,緊張地剛跑幾步,就聽得李逸風殺豬般地大喊著:所長救命啊
等余罪到了門口,看到了李逸風發瘋似的往回奔來,路虎停在路邊,車門開著,一只白色的牧羊犬汪汪吼著在他背后追著,連滾帶爬的李逸風嚇得哀號不斷,而駕駛位置上的厲佳媛村長則笑得花枝亂顫。
咋回事董韶軍郁悶了。
媽的,這妞這么野。余罪順手操了一把鍬,奔出去了。
所長,救命啊李逸風奔著就往余罪這兒跑,余罪抄著鍬,嘴里吼著,嚇唬著奔上來的狗,手里的鍬亂揮亂舞。那狗驟然而停,朝著余罪汪汪吼著,背后厲佳媛清脆地叫了聲:大白,咬他。
一個冷不防,那狗長腿一蹬,一下子撲起來一人多高。余罪嚇得大叫一聲哎喲媽呀,扔了鍬就跑。他和李逸風兩人兩個方向,那狗卻又追著李逸風去了,李逸風奔得狼狽不堪了,圍著所院轉了半圈,拾了幾個磚頭石塊嚇唬,可一轉身,那狗又追上來了。跑了一圈,李逸風恰好看到了在院外蹬著楊樹練臂力腿力的張猛,又是慌不擇路地大喊著:猛哥,救命啊
張猛見狀,猛地從樹干上翻身跳下來,一個箭步奔了上去,幾步助跑,飛身擋在李逸風面前。那狗奔得也急,猝然天降一人,它嚇得趕緊朝這人一吼,不料張猛停也不停,飛起一腳,把狗兒踹出幾米遠去。那狗吃痛哀鳴了幾聲,一齜牙又回撲上去了。特警隊出來的猛哥可不是吃素的,在它堪堪撲上來的一剎那,電光石火地一伸手,提住了狗的項圈,一下子把狗兒勒住了。那狗朝著主人的方向哀鳴了幾聲。
我靠,牲口有兩下子啊。余罪躲在門洞里贊了句。
放開,放開我家大白。厲佳媛生氣地嚷著奔上來了。
李逸風見勢不對,腳底抹油,繞了個圈溜了,看來今天的事難了了。張猛睥睨一眼,拎著狗一用力,又扔出幾米遠。那輸了膽的狗兒,耷拉著腦袋朝主人奔回去了,厲佳媛心疼地撫著狗腦袋,直斥著張猛:你怎么打我家狗狗
話后半截似乎軟下來了,她的眼中,一位高個剽悍剛毅的后生,正不屑地笑著,那英勇的神情像有某種魔力一般,壓制住了她想發飆的沖動。于是她有點狐疑有點期待地問著:你誰呀沒見過你。
警察,放狗咬人可不對啊,傷了人怎么辦張猛道。他也在奇怪,就在市區都不易見到的白富美,居然在窮鄉僻壤里出現了。撫著白狗的美女,一身淡藍色的冬裝,齊膝的小馬靴,像某個讓他心動的畫面一樣,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很奇怪,習慣性的粗口也沒有爆出來。
那狗少和你們那所長能算人嗎厲佳媛還是有點委屈,不忿地道。
哦,確實不算人,他們怎么了告訴我,我回頭抽他們去。張猛同情心大起,把美女氣成這樣,他嚴重懷疑狗少和余賤做了天怒人怨的事。可不料這事厲佳媛可沒臉說出來了。她轉移著話題,問著張猛道:算了,算了,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呀
市局刑偵二隊的。
怎么來羊頭崖了
查偷牛案。
哇,我聽說了,觀音莊和后溝村丟了幾頭牛,都驚動市里了
沒驚動,順路過來看看
你們來了就好了,靠那幫鄉警,根本不抵用。
他們在我們眼中,基本不算警察
兩人說得越來越近乎了,后來直接站在一塊兒倚著樹干聊天。這可把門洞里的董韶軍看傻了,有道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董韶軍異樣地看著余罪,余罪也賤笑著看著他。董韶軍小聲問:這誰呀好像和張猛一見鐘情了
大學生村官,一土豪家閨女哦,我明白了,這個白富美有惡僻,喜歡人形牲口余罪道。
我怎么聽你這話有點酸啊。董韶軍取笑道。
什么耳朵,一點都不酸。余罪笑著補充道,就是有點嫉妒哎,好像車有著落了。
董韶軍一瞅那輛車身剽悍的路虎,愕然地盯了余罪一眼,那意思是,連那車你都敢想可不料余罪早跑出去了,直奔到還在膩歪的兩人跟前。厲佳媛怒目而視,不過臉皮厚的余罪自動過濾,觍著臉道:張猛,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中心村村官,厲佳媛村長,給鄉里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厲村長,這是我同學張猛,二隊刑警,屢破奇案,屢立大功這次一聽說咱們鄉里有事,專程幫咱們解決問題來了。
張猛已經習慣余罪的天花亂墜了,說得這么好聽,反倒讓他覺得很刺耳。厲佳媛卻是很贊賞地看了張猛一眼,甜甜地說了句:猛哥,我的宿舍就在鄉政府里面,有時間來玩啊。
哎,好。余罪替張猛回答了。
張猛一個不悅,不料被余罪擋住了,問著厲村長道:厲村長,您看市局刑警都來辦案來了咱派出所也沒啥招待的,出行連車都沒有對了,那輛小長安倒是在,就是不太方便,怕驚走賊您看
不用說,余罪正在看著村長那輛路虎流口水呢。厲佳媛卻是又看了張猛一眼,隨手把鑰匙扔給張猛了。不料余罪手更快,手一伸就接住了,回身一踢張猛催著:快謝謝村長。
哎,對,謝謝你啊。張猛機械地道。
用吧,沒事,車上有油卡別忘了來玩啊,我待幾天才走。厲佳媛嫣然一笑,似乎還有點羞意,帶著大白狗回鄉政府了,不時地回頭瞅著張猛。那眼神,似乎和余罪瞅那輛路虎一個德性。
媽呀,有這段邂逅,牲口你不虛此行了。董韶軍奔上來了,羨慕地道了句。
這賣相,對寂寞少女以及饑渴少婦,絕對是殺器。余罪回手捏捏張猛鼓鼓的胸肌和腹肌,回頭看著,張猛卻不悅地盯著余罪。余罪嚇了一跳,異樣地問:兄弟,難道你不高興
別拿我開這種玩笑啊,在感情上我是很認真的。張猛嘚瑟了句,把車鑰匙搶走去開那輛車了。董韶軍給了個睜大眼的表情輕聲道:難道還真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
有可能,這孩子還純著呢,我估計是初戀。余罪賤賤地道。兩人掩嘴而笑,董韶軍回身提著東西,余罪大咧咧坐到了副駕上,這輛車怒吼著,飆回了鄉中心村。
鄉派出所幾乎是傾巢而出了,指導員王鑌就在鄉政府剛和代鄉長商量出來,他看新所長這架勢,有點憂心忡忡的樣子。因為不管怎么看,所長都像在胡鬧,沒人比他更清楚所里這干鄉警的素質,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這個綿延幾百里的山區,想抓到一個偷牛賊有多大的難度。
而在鄉政府二層臨窗的一間,厲佳媛托著腮,看著駕車出行的張猛那車呀,為什么就覺得開得那么帥呢她凝眸著,卻是一種旖旎的目光
1月18日,在羊頭崖鄉,偷牛案正式拉開了偵破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