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枯林深處,有一片巨大的陰池。池水死寂,奪命霧氣陰森森的籠罩著整個池面。冷氣與霧氣融為一體,不斷的向著四周擴散,方圓上百里的范圍內都寒冷徹骨,鮮有異獸踏足。就連生存適應能力極強的太枯樹,也難以抵擋這可怕的寒冷。
在陰池的底部,黑暗像是濃墨水一樣,沒有任何的光源。一個足有四米高的巨人深深的矗立在水底,深青色的如砂紙般粗糙的皮膚上爆裂著紫色的血管,血管因長久的沒有鮮血流通而呈現出死灰般的顏色。角質層所形成的盔甲鋪蓋在他的身上,與他的血肉相連,棱角剛硬。黑暗中,那灰色的堅硬質地,讓人感覺即使是洲際導彈,也難以將它破開。
長長的獠牙從厚紫的嘴唇中露出,一頭因被浮力托起的紅色鬃毛下,一雙如野狼般狹長的眼睛,深紫色的眼瞼包裹著深紅眼球。眼球黯淡無光,沒有任何的靈異波動,似乎已沉寂了千百萬年。
奇怪的是,他推著一輛蓋著蓋子的兩輪小推車。青銅色的小推車廂是一個巨大的棺材,在絕對黑暗的陰池底部靜靜的散發著古樸悠然的氣息,棺材右拐角撞入了一座山的山體之中。巨人那如同醋壇子的手緊緊的握住兩個推把,深紫色的血管暴起,長而尖的指甲深深的插進自己的手掌中,那不知什么材料制作的推把竟只有些微的下凹。
巨人,不,更確切的說,他是一具古尸。沒有任何靈性色彩的紅色眼球望著阻礙了棺材的山體,死寂沉默的池水中,他好像亙古已矗立在此。
……
石步存大致看了下遠方的情況,落下地來,嘆道:“這個地方有點太大了,咱們走吧!聽說里面還挺兇險,你小心一點?!?
葉凝點了點頭,跟在他后面向著太枯林中進發。
太枯林中異獸的種類明顯多了起來,各種樣式可怕的毒蟲成群結隊的在林中穿梭,相互斗爭廝殺。尖銳刺叫聲此起彼伏,讓人不寒而栗。
葉凝身上所帶的那顆娃鯨獸的本命內丹對于這些毒物似乎有很強的震懾作用,葉凝一走過去,那些毒物們就爭先恐后的避開,似乎葉凝就是娃鯨獸本尊一般。
兩人都暗暗稱奇,卻一句話都沒說,埋頭趕路。
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間,石步存停住了,葉凝也隨后停下,皺眉道:“怎么了?”
石步存做了個噓的動作,凝神細聽了一會兒,道:“你聽聽看,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叫聲?!?
葉凝立即沉心靜氣,功運雙耳聽起來。隱隱之中,果真有一陣金鐵交鳴聲傳來。一路上,他們聽到的都是毒物的尖叫聲,聽起來可怖悚然,可是這樣锃锃入耳的聲音,卻從未聽到過。
石步存道:“估計在五六千米以外,我的精神力探測不到,咱們去看看!”轉身向著聲音的方向躍去。葉凝也來了興趣,緊緊的跟在后面。
隨著漸漸的靠近,那金鐵之聲漸漸響亮。兩人都聽的清楚,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用兵器敲打一般,互相對視一眼,均覺得不可思議。
距離三千多米的時候,石步存的精神力終于感受到了情況。他不由得怔了怔,覺得這一幕實在古怪的緊。
葉凝見他久不做聲,問道:“怎么了?”
石步存搖頭道:“古怪古怪!一群五彩繽紛顏色的大螞蟻好像發了瘋一樣一起對著一顆枯樹大吼大叫?!?
“五彩繽紛的大螞蟻……”葉凝一怔,立即猜測道:“應該是五毒蟻了!”
“五毒蟻嗎?”石步存喃喃一笑:“這名字真貼切,它們有什么習性?”
葉凝搖頭道:“小時候讀過的,我只記得它的名字,它有什么習性倒是忘了。恩,好像毒性很強,有五種毒素凝結而成的病毒體,還會噴出毒汁,專門以各種毒物為食。它們的眼睛奇特,是一種十分珍貴的材料。”
石步存饒有興趣道:“去看看吧,不知道它們為什么要對著一顆大樹亂叫大喊!”
葉凝跟著石步存小心翼翼的向著五毒蟻靠近,來到安全的距離,葉凝撥開一支枯樹枝凝目看去,果真見到一群五顏六色,有手掌大小的螞蟻張大嘴巴對著一顆枯樹大叫。像是遇到了陌生人的狗,兇神惡煞,亂吠示威。五毒蟻的喉嚨像是兩個鐵塊在不斷的碰撞,發出響亮的金鐵锃锃之聲,有點尖銳,卻并不如何的刺耳。
葉凝看向那棵大樹,那大樹沒有樹葉只有枝條,皺皮發黃,與其他的枯樹并沒有什么不一樣。但是五毒蟻為什么要對著大樹亂吠呢?
咔嚓咔嚓一陣響動,五毒蟻們不時的后退前進,前那棵枯樹團團圍住,前肢來回的揮舞,嘴巴像鉗子一樣不斷開合。它們的前肢上長滿了倒刺,倒刺上不時的有綠幽幽的光芒劃過,讓人見了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一雙雙紅色的眼睛如寶石般發亮,詭異的光芒如一縷縷隱形的激光射線,凌厲而警惕的射在枯樹枝上。
石步存嘖嘖稱奇:“它們的智慧似乎并不比普通的螞蟻高上多少,這樣百蟻吠樹的奇觀卻還真是聞所未聞。難道這棵樹上藏了它們的天敵?”
葉凝順著五毒蟻紅寶石般的眼睛看向大樹的枝椏處,聽了石步存的話,忽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藏了它們的天敵?對了……”她道:“你開通了靈眼了嗎?”
石步存點頭道:“開通了!”他見葉凝的白璧般的臉上涌起一層淡淡的潮紅,目光興奮激動,從跟她認識到現在,還頭一次看到她臉上有這樣動人的表情。他奇道:“怎么了?”
葉凝指著那棵樹的枝椏處,道:“你用靈眼看那里!”
石步存將信將疑的開啟靈眼,四周登時黑暗了下來,無數小點在他的四周飄蕩。他的靈眼范圍只有二十米,他小心翼翼的躍近,陡然發現枯樹的枝椏處趴了一只透明色的蜻蜓。蜻蜓很大,足足有成年人四個手掌搭在一起那么大。四翼輕輕顫動,似乎隨時都要隨風而去,它的頭上戴了一個金色的小冠,優雅俊美,靈氣非凡。
“蜻蜓!”他大吃一驚,這枝椏處他剛才以肉眼跟精神力不知道掃過了多少遍,什么都沒發現,可是靈眼一看,居然看到了一只蜻蜓。
葉凝興奮道:“我如果猜的不錯,那應該是五毒蟻的天敵,蜻蜓女王。”
石步存大感興趣:“肉眼怎么看不到?”
葉凝道:“因為蜻蜓女王已經化作了靈體,除了靈眼什么眼睛都捕捉不到。如果……如果能把它抓住,煉化進一件三品靈器中,三品靈器可以晉級為帶有靈體的先天至寶。”
“真的?”石步存大喜,三品靈器他這里有不少,可是先天至寶,卻僅有青蓮劍一把。就是把廣成雷等人手中的先天至寶都算在內,也僅僅四把罷了。由此可見,先天至寶的難得。
葉凝道:“不單是蜻蜓女王,任何的靈體都可以抓捕來煉制先天至寶。而且煉制出來的先天至寶比一般的先天至寶更加的通靈,威力更強。據說,在上古時代,有邪惡的修煉者抓人類的靈魂來煉制法寶,就是這個道理?!?
“好……”石步存躍躍欲試道:“怎樣把它抓來?”
葉凝遺憾道:“我不知道!靈體可遇而不可求,許多時候它路過我們的身邊,我們都毫無知覺?!?
石步存一怔,道:“你也不知道?”
葉凝道:“靈體捕獲的方法也很特殊,需要找到克制它的東西才行。而且,還要用克制它的東西中提取能量,做成籠子將它框起來?;蛘吣闳绻袑iT用于盛放靈體的容器,也可以將它放到里面?!?
正在這時,五毒蟻的叫聲陡然急促凄厲起來,不斷的向后退卻,一雙雙艷紅的眼睛閃爍著妖異驚慌的光芒。石步存用靈眼看到那只蜻蜓女王展翅一震,快速的向著一只五毒蟻身上落去。
一只五毒蟻退的稍慢,就被它四條鋼針一般的細腿給拿住,動彈不得。其余的五毒蟻們尖叫著,‘嗤嗤’聲中,向著那只五毒蟻吐著五顏六色的毒汁,帶著綠幽幽倒刺的前肢爭先恐后的向著蜻蜓身上落去。蜻蜓女王四只透明的翅膀輕輕一展,拉著那只五毒蟻飛回了枯樹上,所有的毒汁攻擊都落了個空。
蜻蜓女王不再管其他五毒蟻,將嘴巴對準五毒蟻的腦袋,狠狠的咬了下去。石步存以靈眼看到五毒蟻身體中的一種白色的液體被它吮吸的干干凈凈,才徹底的死絕。蜻蜓女王如法炮制,直抓了五只之后,才吃飽喝足。
“盛裝靈體的容器……”石步存眼看它似乎要逃走,忽的想起了什么,心念微動,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一個大葫蘆,合身向著蜻蜓女王撲去。
蜻蜓女王似乎也感覺到危機的來臨,翅膀一展,身體化作一團清光,向著林子深處飛去。
石步存略一怔,沒想到這小東西速度還挺快,要抓它還真不易。他靈眼范圍只有二十米,一旦讓它逃出了二十米,想找到就困難了。
“你去吧,我這里采集五毒蟻的眼睛!”葉凝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一把匕首道。五毒蟻的眼睛能看到靈體的存在,十分的不凡,葉凝作為煉器師,自然不愿放過這么好的材料。
石步存點了點頭:“你小心點,我馬上就回來!”縱身緊追而去。
蜻蜓女王上高下竄,仗著體積小在樹木荊棘間穿梭,石步存身形龐大,往往靠近它的時候,它突然一轉彎就被甩到了后面。就這樣直追了一千來米遠,竟然都連碰都沒碰到。蜻蜓女王不時的回過頭來,朝著他張牙舞爪一番,似乎在嘲弄他的無能。
石步存心里越來越焦躁,心想:抓不住你這小東西,我石步存把名字倒過來寫。
他心念微動,突然一個空間置換,出現在蜻蜓女王的前方。蜻蜓女王嚇了一大跳,身體靈活的一個旋轉,已離了石步存兩三米遠。
石步存嘿然一笑,又一個空間置換出現在蜻蜓女王的側面,剛剛閃現的同一時間,又一個空間置換在蜻蜓女王的另一邊。蜻蜓女王見他出現在自己旁邊,下意識的向離他遠處逃,這下正中石步存的下懷。石步存把葫蘆塞拿掉,黑幽幽的洞口對準蜻蜓女王,蜻蜓女王滿是惶恐的‘吱吱’聲中,一股吸力從葫蘆中竄出,蜻蜓女王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被吸入了進去。
石步存一怔,破口大罵:早知道可以自動吸,老子哪里要費這么多功夫?
不過他還是滿心歡喜的把葫蘆塞子塞上,一個空間置換來到葉凝的身邊。葉凝這時候已將一百多只五毒蟻全部殺死,正在用匕首小心翼翼的去五毒蟻的眼睛。
她見石步存回來,不由得問道:“怎么樣,抓住了嗎?”
石步存搖著葫蘆笑道:“喏,就在這里面!給你吧!”
葉凝怔道:“這是你抓的,給我做什么?”
石步存道:“我要它有什么用?我不懂煉器,到我手里最終只是浪費而已。你拿著吧!”
葉凝就是不肯拿,道:“我們葉家可以幫你煉制!”
石步存生氣道:“你如果不要,我就把它放了,這小蜻蜓也挺可憐的!”說著,不容分說的把葫蘆塞入她的手中。
葉凝遲疑半晌,嘆道:“你已幫了我們葉家大忙,我又沒出什么力,怎么好意思收下你拼命得來的寶物?”
石步存笑道:“抓只小蜻蜓,算什么拼命?拼命的是那只娃鯨獸,它的鱗甲我不是拿下了嗎?到時候恐怕還要請你幫我煉制鎧甲呢!”
葉凝見此,不便拒絕,加之心里確實很想要,便收下了。接下來,石步存又幫她一起取下五毒蟻的眼睛,問道:“五毒蟻的眼睛可以做什么?”
葉凝道:“可以入藥也可以煉成眼鏡。煉丹我不大懂,但煉成眼鏡以后,可以讓化靈以下的人使用靈眼的能力。對于化靈以上的人來說,還可以增加靈眼的范圍。”
“哦?”石步存眼睛一亮,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靈眼才二十米的范圍太少,孕養神的話又太花時間精力,如果靈眼范圍能增加,就算是一米,那也是非常好的。他道:“可以增加多大的范圍?”
葉凝沉吟半晌,道:“那就看品級了,一品的話大致可以加三到四米,二品可以加七八米左右,三品可以加十二三米,先天至少可以加二十米。”
石步存覺得先天至寶是不用想了,那太難煉制,材料也太難搜集。三品的至少可以增加十二三米倒是不錯,畢竟靈眼大多都是用來煉丹煉器,其他地方很少用的著,范圍太廣也沒用。
石步存笑道:“所謂見者有份,你也幫我煉制十幾幅三品的吧!”
葉凝朝他杏眼一瞪:“你以為三品很好煉么?還十幾幅呢,把我們家庫存搬光了也不見得煉制出三幅。”
石步存覺得她嬌嗔薄怒的樣子比起冷冰冰的時候更美更誘人,他笑道:“葉小姐,哦,我可以跟夢熏她們一樣,叫你凝兒嗎?”
葉凝淡淡道:“可以!”
石步存對她的冷淡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材料的話,我們石家自己準備吧!能煉制幾幅就幾幅?!?
將五毒蟻的眼睛全部取下來,葉凝又挖了一個坑,將所有的五毒蟻埋掉,還給它們立了一個無字碑。石步存在一邊看著想笑,卻又怕惹得葉凝不高興強行忍住。
兩人又向著林中深處而去,知道了幻境的入口并沒有打開,兩人倒不是很急促,保持著比汽車快上一點的速度不斷前行。有時候石步存見葉凝累了,就席地休息,毒蟲葉凝不吃,他就尋找一些看起來并不可怕的小型異獸來烤著吃。吃完飯之后,就會靠在枯樹上休息幾個小時。
一路上也沒再遇到驚險,偶爾有一些不開眼的異獸過來襲擊,都被石步存三兩下搞定。石步存的精神力一旦探測到實力強大的異獸,兩人就立即繞道而行。遇到一些珍奇的異獸也都被石步存出手無情的消滅,但每次石步存殺死了異獸,將異獸身上的寶物給取下來之后,葉凝就會默默的上前將異獸掩埋,給它豎無字碑。
兩人之間話不是很多,配合的卻越來越有默契,往往石步存遞給葉凝一個眼神,葉凝便知道他要自己做什么。但這僅限于葉凝對他,他對葉凝卻感覺越來越不了解。有時候,葉凝落在他后面,會呆呆的看著他,當他恰好轉頭的時候,葉凝又會冷冰冰的對他不理不睬,神情冷漠的像是對待一個普通的朋友一樣。有時候石步存上去跟她說話,她雖然會禮貌的回應,但石步存總能敏感的從她俊秀的眉宇間捕捉到煩躁苦悶的情緒。
他不知道葉凝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情緒,他曾經試圖問過,但葉凝對他太客氣了,客氣禮貌到對待客人一樣。這種心靈的距離感讓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藏在心里,沒有表達出來,因為他知道,就算問了,葉凝也不會跟一個普通的朋友傾訴太多。但有一點讓石步存心里稍稍安慰的是,葉凝對他沒有像對陌生人一樣的本能防范。
石步存遞給她東西,她餓了就會毫不猶豫的拿過來吃。她困了,也自己找個干凈的地方小睡。也許是對石步存的人品比較放心,她竟從來都沒有防范過。這多多少少讓石步存心靈安慰了,至少自己一路上的舍命相護,幫的不是夢熏小雨蕓蕓的閨中密友,也算是自己的朋友。
來太枯林已經不知道幾天了,天上始終都是那種灰蒙蒙的陰森狀態,沒有夜晚,也沒有白天。葉凝的手機在進入的兩天后停機,他們就徹底的融入這片森林之中,再也沒有時間概念。隨著一路上無數玄奇的所見所聞,兩人之間雖然總有著那種莫名的心靈距離感化成的鴻溝,但對于這片奇特的森林,卻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對什么都好奇。
有時候甚至為了搞清楚一只異獸的某種奇怪行為而短暫的放棄原來的行程,花費許多的時間來跟蹤異獸。更有時候直接枯燥的著等待著一只小異獸出生,直到所有疑惑完全的弄清楚之后,方才滿意的回到原方位上,一邊討論著一邊向前進。
他們不知道自己現在太枯林之中的哪個地段,更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穿過這無論怎么走都是一望無際的太枯林。他們像原始人一樣每天同樣而單調的趕路獵奇生活,卻是無比的充實快樂。有時候,兩人甚至于忘掉了自己此來的目的,滿心的追求著這座神秘叢林中的一切未知,又好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深深的沉迷在似乎永無止盡的往前走著。
這段時間,兩人都沒有想過未來,也都沒有想過過去。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著他們,他們的未來與現在是一樣。葉凝偶爾會想起自己的家人,石步存偶爾會想起小雪等一眾親人,每到這時,兩人便相對沉默,然后快速的趕路,但沒走多久,就被新奇的未知所吸引。
這時候,石步存與葉凝來到了一片陰池邊。巨大的陰煞之氣所凝聚成的大湖上空,飄蕩著永恒不散的陰森之氣。蒙蒙的霧氣與四周此起彼伏,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的各種驚悚的尖叫聲融為一體。這惡劣的環境有時候讓石步存甚至錯以為自己已經墜入了地獄,但每當看到自己身邊的這位似乎越來越美的佳人時,這種想法便被立即打消。與這樣的美人在一起,怎么可能是地獄?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天氣越來越冷了。開始溫度降低的并不明顯,以兩人的修為都不大在意??墒窃酵白?,溫度下降的越快,如今竟然已下降到零下五十多度了。
石步存自然不在乎,可葉凝修為畢竟淺,漸漸的有點抵擋不住,凍的瑟瑟發顫。不過雖然如此,她的修為在這樣的環境中竟是突飛猛進,就在前不久,葉凝剛剛突破了丙級,進入了丁級之境。
這個事情不但讓葉凝本人高興異常,石步存也在為她高興。葉凝修煉的本來就是冰系的法決,又得到了冰精之氣的認可,對冰系一道有著同級高手所不及的領悟造詣。在這種極冷的環境中修煉,自然事半功倍。
現在,石步存與葉凝在陰池邊燒了一堆火。氣溫已經零下近七十度,陰氣森森的,葉凝又開始承受不住起來。抱住膝蓋躲在火邊取暖,單薄的衣服被裹的緊緊的,她還是感覺冷。
石步存將自己身上的褂子脫下,蓋在她的身上。葉凝抬頭望了他一眼,接受了他的好意,將沾著他濃濃氣息的衣服裹緊了。
石步存穿著短袖,望著死寂朦朧的陰池,皺眉道:“這氣溫冷的有點不同尋常。按照這樣的速度遞增下去,越過陰池之后,溫度很可能已經超過零下一百度了。”
“零下一百度……”葉凝心里一個冷顫,那樣的環境,她已難以想象自己是否還能支撐的住。
她遲疑道:“步存,你自己去吧!我幫不了什么忙,遇到了麻煩反而是你的拖累。以你的速度,全力趕的話,估計不足四十八小時就能到了。”
她開始的時候答應跟石步存進來,是因為她知道石步存不會讓自己單獨出去的。如果她堅持要出去,石步存必定會跟著她一起,將她帶到安全的地方才肯回來,她內心不安。但跟著他來了,雖然一路上沒有遇到什么大的危險,但她總覺得自己是拖累,所以拼命的修煉,試圖給石步存在關鍵時刻減輕壓力。這也是她為什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突破到丁級原因了,她的資質本來就不差,以前只因精力放在了煉器上,才讓她顧彼不能顧此。
石步存搖頭道:“你一個人在這里怎么能行?”
葉凝看了看蒼涼的四周,道:“這里異獸不多,應該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
石步存堅定的搖頭:“不行,我不會把你一個人放在這樣的地方的?!?
葉凝望著石步存真誠的眼神,暖流劃過心田,冷意稍稍有點減弱了。她望著團簇跳躍的火堆,嘆道:“你帶著我終究是個拖累,你又為什么這么執著呢?”
石步存笑道:“在我想來,帶著你不是拖累。就算你是一個普通人,我也不會覺得你是拖累。我一直認為,一個人的力量隨著修煉越來越強大,力量用來做什么?別人也許是為了追求那永無止盡的天道,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永恒的生命,而我,則最本質是為了讓我所有的親人朋友們生活快樂幸福。我不管活多久,我就要讓我的親人朋友們活多久,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想辦法讓他們生活的更好。沒有他們,我難以想象我的生活會是怎么樣的情景。所以,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對我來說,我的力量是專為保護他們而獲得的?!?
他拾起枝條挑動著火堆,讓火燒的更旺了些,道:“你是我的朋友,更是夢熏蕓蕓小雨最好的朋友,你遇到了困難,我就要不遺余力的幫助你。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這一生的信念?!?
葉凝怔怔的望著他,默默的點了點頭。
石步存手一招,一滴聚靈液出現在半空中。乳白色的光芒在昏暗中散發著誘人的氣息,他道:“你把它吃下去,借助這里的冰冷環境,就可以進入戊級后期了?!?
也許跟石步存之間已經很熟悉了,又也許是石步存剛才的那番推心置腹起了作用,她沒有再向剛開始的時候連嘴巴都不好意思對著石步存張。她輕輕的點了點頭,張開嫣紅誘人的小嘴。石步存輕輕一彈,已將那滴聚靈液彈入她的嘴中。
葉凝連忙盤腿坐好,四周濃郁的冰系能量潮水般的向她身體中涌來,修為直線往上升。石步存安靜的坐在一旁幫她護法。
葉凝的修為最終停在了戊級后期到戊級頂峰之間停了下來,冰氣濃郁的環繞在她的身周,白氣寒冷,讓她看起來像是廣寒宮里的嫦娥,飄飄欲仙,卻又寒冷徹骨。
石步存覺得她的臉蛋比以前更加冰冷了,與白雪放在一起,絕對分辨不出來哪個是她的臉,哪個是雪。
葉凝感覺到經脈中壯大渾厚的元氣如滔滔江水般流轉,外界零下七十度的低溫已對她沒有了任何的影響。她驚喜已極,幾欲要跳起來。對著石步存嫣然一笑:“謝謝!”
這一笑頓時如雪樹堆花,嬌艷與冰清融為一體,讓人心神震顫,為之神醉。石步存呆呆的,與她相處至今,還是頭一次看到她笑。以前他一直覺得,葉凝笑起來肯定很不自然,很僵硬,很不好看,可是此刻完全打翻了他的想法。
她的笑容因她的冰冷而更具魅力,像是在冰封雪地中起舞的白蓮,讓石步存的心中似乎吃了一杯冰激凌,冷冷的,卻適宜而舒適,甜美而醉人。
葉凝也許也沒料到自己居然會高興的笑起來,不由得一呆,隨后笑容消失,恢復了原本冷冰冰的樣子。這并非她自己所愿,她沒有了笑的欲望,自然要恢復了正常,她的正常就是冰冷。
石步存遺憾道:“凝兒,你笑起來真的很美,以后多笑一笑吧!”
葉凝看了他一眼,轉而望著跳動的火焰,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她的玉手輕輕揮舞間,環繞在她身側的所有冰氣頓時消散無蹤。
石步存看她徹底解決了寒冷問題,放下心來:“咱們繼續往前走吧!走了這么久,想來也進入太枯林的中央地段了?!?
他走到陰池邊,陰池比路上更冷,石步存站在那里,像是站在大功率的制冷空調的冷風下一般,冷氣像從西伯利亞刮來一般。
他看著正向這邊走來的葉凝道:“這片陰池很怪異,我用靈眼觀看,它的能量流動完全靜止,不同尋常?!?
葉凝奇怪道:“能量流動完全靜止?”
石步存沉重的點頭道:“池水中蘊含了大量的冰系能量,像是被冰凍了一樣,沒有任何的力和運動?!彼窒蛑厮爝^去,當手穿過池水與陸地的分界線時,石步存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走入了另一個世界一般。這個世界像是一個手套,他的手伸入進去,手上散發出來的體溫竟然全部都被迫回。
他驚了一下,連忙將手縮了回來。與此同時,一陣轟隆隆的巨響聲池水中傳來,整個陰池下好像有火山爆發一般震顫起來,原本死寂的池水瞬間沸騰了。
石步存下意識的拉住葉凝向后退去,葉凝望著突然發飆的陰池,大是驚異:“怎么回事?”
石步存神情驚疑不定,不確信道:“那片陰池與我們以往所遇到的陰池完全不同。陰池的范圍內像是一個完全獨立的世界,里面的能量完全的靜止,因為沒有分子的運動所以沒有溫度,我的手剛才一探進去,我的體溫引起了能量分子的運動,破壞了那里的平衡?!?
葉凝吃驚不已,世界上居然存在著完全靜止的地方?
陰池的水翻滾不休,像是一股颶風刮在了大海上,卷起巨大的海嘯狂潮。一直沉靜在陰池底部的青銅古尸那仿若亙古不移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來回上下卷動的亂流將他的身體與推車沖起,緩緩的浮向水面。
陰池像是被一個巨人端起來,來回的猛烈搖晃,水浪奔涌中,冰氣也隨著翻滾涌來。石步存連忙攔腰抱起葉凝,身形浮起,疾退出去。剛才所站立的地方,瞬間被冰氣吞沒,所有的事物被掩埋在白茫茫之中。
石步存跟葉凝都不由得駭然,石步存絕沒想到自己僅僅只是一伸手,就引起了這樣可怕的反應。而葉凝饒是她精修冰之道,此刻見了這樣可怕的冰氣,也心驚膽顫。
“步存,看那是什么?”葉凝望著白氣蒙蒙,怒濤翻滾的陰池上,突然道。
石步存順著她纖細的玉手的望過去,只見揭天拔地的濤浪中,一具人形的古尸推著一個青銅棺材緩緩浮了上來。
那古尸身體上長著像是青銅制作的盔甲,古樸的色澤在白氣環繞間,像是擁有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向著四周蕩漾著詭秘的符文。一頭紅色的鬃毛與像是驢耳朵一樣高高豎起的耳朵,野狼般狹長的眼睛,深紫色的眼瞼包裹下,暗紅色的眼珠無神而空洞。長長的獠牙色澤暗淡,整個臉龐看起來雖然猙獰可怖,卻又滿是死灰,毫無生機。
他醋壇子一般的巨手自始至終都是緊緊的握著推車的推把,好像握著的不是青銅古把,而是他的生命。古尸的身體與青銅棺材一直浮到了水面上,那一瞬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寧靜了下來,滔天的巨浪突然定格在半空中,原本飛速向下撲落的水也違反力學的停滯。所有的一切,像是電影放到了一半,突然被人按下了暫停。
古尸站在水面上,青銅棺材也浮在水面上,好像是陰池的浮力太大,又好像是他們根本毫無重力。那黯淡的紅色眼睛空洞的喪失了靈性,無神的飄向漂浮在空中的石步存與葉凝。那悠然詭秘的氣息激蕩在時空的永恒中,似乎在訴說著一段悲傷哀慟的遠古秘聞。
石步存跟葉凝看著這奇異詭異的一幕,滿心的震撼。在這無意識的時刻,石步存下意識的抱緊葉凝,葉凝也下意識的抱緊了他。似乎此時此刻,他們之間那前一刻還在干擾著兩人的心靈距離一瞬間消失了。消失的是這樣的干脆,這樣的無聲無息,這樣的自然而然,連他們自己都沒有發覺。
似乎唯有彼此的體溫,與那令自己心靈感到慰藉與心醉的氣息,才能讓自己在這已經定格的無盡白茫茫中,獲得生的力量。
葉凝顫聲道:“這……這是什么?”
石步存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道:“沒事,我們去看看!”
葉凝點了點頭,此刻她自己都不大明白究竟是害怕還是獵奇求知的興奮。冥冥之中,也許是獵奇求知的想法更濃一些,說到害怕,似乎從進入太枯林到現在并沒有真正的怕過,盡管她自以為自己害怕過。
石步存小心翼翼的漂浮過去,陰池之中所有的一切已經靜止,靜止的不同尋常,讓他都有點坎坷。那青銅棺材之中裝了什么?這個看起來并不像人類的奇特生物身體已經沒有任何的生機,他又為什么要推著這只棺材?這里的一切為什么能夠突然靜止?
出乎意料的,當石步存試著漂浮進陰池的范圍的時候,并沒有受到以往的亂流沖擊,好像亂流也被靜止了。地下一片白茫茫的冰氣,已經完全分不清剛才的陸地與陰池的分界,整個天地間的溫度頃刻間下降了上百度,現在估計將近零下兩百度了。
葉凝在這樣的環境中已經無法獨立應付,石步存的體溫與流轉到她的身體中的靈氣,給予了她抵擋寒氣的最佳利器。
石步存害怕又會因自己的體溫而讓靜止下來的能量分子而運動,以靈氣化成護罩,將他跟葉凝都包裹起來,準備隨時隨地的逃離這個地方。
古尸一直木然的站立在那里,石步存從他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的能量。當石步存與葉凝小心翼翼的靠近時,突然‘咔嚓’一聲輕響。四周的環境白茫茫的陰森寒冷,安靜的即使是千米之外落下一根針,在這里都能聽的清清楚楚。這一聲咔嚓,直嚇了兩人一跳,空間能量涌動,石步存已開始發動空間置換。
咔嚓聲是從青銅棺上發出的,棺蓋的一角向著邊上移了一寸的距離,露出黑黝黝的洞口。正當石步存發動空間置換時,一道熾烈的白光從棺中射出來,像是里面裝了一個小型的太陽,爆發出近乎于毀滅的能量。這股能量冷到了極致,石步存的空間置換的念頭剛在腦海中一閃而逝,他便陡然定住。
思維,能量,心跳,血液所有的一切都已停住……
而在石步存的感覺中,他的空間置換施展成功了,可是當他的身體出現在百米之外時候,卻駭然的發現一直被自己抱在懷中的葉凝消失不見了。葉凝與他幾乎是貼在一起,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就算有人將葉凝從他懷中移走,他也該有所覺才對。更可怕的是,他在施展空間置換的前一刻,葉凝還在他懷中的,怎么一個空間置換下來,葉凝突然就消失了?
正在這時,被冰凍的完全靜止的陰池突然間恢復了過來。河水咆哮翻滾著,白茫茫的冰氣朦朦朧朧的彌漫著,古尸推棺在鋪天蓋地的巨浪中緩緩的向下沉去。
石步存大急,他幾乎可以肯定,葉凝一定是被這個古怪的東西被弄走了。他瘋狂的運起裂天決,身體如同一道閃電向著古尸激射過去,他的拳頭撕裂了空間,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的身體在閃電中化出一道道虛影,似乎整個天地都為之一頓。
似實似虛,無而不存,存而不在。這是裂天拳的第二重境界——無!
他有之道才修煉到后期,離下一層還相差甚遠,在極度的焦躁與情急之中,石步存竟然在無意之中領悟了無之道的境界。
無,不僅僅是虛,是完全全的存與不存。他的力量在一刻已經似是而非,靈氣明明在瘋狂的運轉,可是他卻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身體似乎都已與虛無的空間相融合,朦朦朧朧,影影綽綽,速度比之以前更快了一倍之多,威力更是夾雜了一些天地之力。
這聲勢浩大的一拳凝結了石步存的畢生功力與領悟,正當他滿懷著無窮的信念將這一拳遞到沒有任何生命的古尸前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道‘咔嚓‘輕響,棺蓋再次打開,熾烈的如太陽的冰氣激射出來,天地之間再次停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