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下去吧,我和秦姑娘有知己話說。”方維儀對李大人的侍從揮揮手。
那人退走,秦良玉就更不怕她了。
一個方維儀,還不能把她怎麼樣。
“秦姑娘好得意呀?聽說你剛死了弟弟,你怎麼還笑得出來?一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方維儀挑釁道。
秦良玉的眼神暗了暗,語氣清冷,“那可憐的孩子,活在世上得不到好的照顧,心性單純,卻總被利用。是上蒼看他可憐,所以接他不在這地上受苦,我爲他欣慰。”
方維儀笑了笑,“這麼說來,他死了,你還挺開心的。爹又成了你自己的,沒人再和你爭搶了!說實話,你還挺盼著他死的吧?”
秦良玉眼目一稟,“我可沒方小姐這麼冷血無情,逝者長逝,唯願安息。”
“說得好聽,那山賊那麼喜歡你,如果你好好求他,他豈能不救你的弟弟?你都能把他從山裡請出來,救個孩子又算是什麼大事?說到底。還是你希望他死。”方維儀冷聲說道。
秦良玉瞇了瞇眼睛,“我該做的都做了,沒有違背自己的良心。你說的我沒做過,也從沒那麼想過。”
“說得好聽,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你還是人麼?”方維儀忽而冷呵一聲,“他被你害死,也你去陪他吧!到地府做他的仙女姐姐!”
忽而寒芒一閃,一柄利刃扎向秦良玉的心口。
秦良玉毫無防備,那利刃來的又急又快,她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反應。身體只是本能的彈躍而起,向一旁石柱避去。
“當——”那利刃紮在她適才坐的石凳上。
秦良玉這纔看去手握利刃的人,“羅氏,你瘋了麼?”
“我是瘋了,見到你們母女的那一刻起,我就瘋了!”羅氏咬牙切齒,面目猙獰,真如瘋子一般。
“方維儀不過是利用你對付我,我不曾害坤兒!”秦良玉一面躲閃她瘋狂揮舞的利刃,一面喝道。
羅氏卻不管不顧,她像是發了狂,眼睛紅的駭人,動作也不似尋常婦人那麼柔弱遲緩。
她手中的刀刃,夾著寒風,撲面而來。速度快的令人震驚。
秦良玉被她逼得無路可退,再往後,就是山崖了,這小山雖然不高,這山崖卻有些陡峭,下頭都是從震澤運來的太湖石,摔不死,也會摔殘吧?
羅氏的眼目圓瞪,眼睛裡佈滿了紅紅的血絲,她猙獰的臉看上去就十分駭人。發了狂的人,力氣也大的嚇人。
她猛地一刀砍向秦良玉的胳膊。
秦良玉像是提前預見了她的動作一般,側身一閃,堪堪避過。
她絲毫不敢大意,盯緊了羅氏的一舉一動。
奇怪的是,羅氏的動作分明越來越快,且毫無章法,亂揮亂砍。可偏偏秦良玉像是能看出她的動勢,她的起止一般。
羅氏接下來要砍哪兒,從什麼角度過來,有多大的力道,她似乎都恰恰能預感到。每次都堪堪讓她避過了。
秦良玉心下僥倖的同時,不由哀嘆,這麼關鍵的時刻,江簡來怎麼還不來?
“住手!”一聲冷呵,如同天籟。
秦良玉暗自慶幸,卻見羅氏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
羅氏是真的發了狂,她眼紅的彷彿要滴出血來。
秦良玉恍惚覺得,在羅氏眼裡,自己不只是見死不救,簡直是十惡不赦,與她有殺子奪夫之仇。
“她瘋了!”秦良玉大喊一聲,又躲過一刀。
嘩啦——碎石滾落。
秦良玉一半的腳掌已經在山崖外頭了,她已經預見到,羅氏的下一刀必然能將她逼得掉下山崖!
“救人!”一聲令下。
羅氏被飛身上前的侍衛按住,秦良玉也被人一把從山崖上拽了回來。
秦良玉正要道謝。卻對上了一雙妖冶的桃花眸。
她微微一愣,來的不是江簡來,是那位李大人!
“見過李大人。”秦良玉連忙蹲身行禮。
李靜忠嗯了一聲,目光掠過方維儀和秦良玉。
“大人,她被餵了藥,精神癲狂,難以控制。”按住羅氏的侍衛說道。
羅氏被兩個孔武有力的男人按在地上,卻還不停的掙動,她嗓子眼兒裡發出如母獸一般低聲嘶吼之音,聽起來駭然可怖。
一個侍衛不慎,竟被她咬住了手,喀嚓一口。
那侍衛哀嚎一聲,羅氏滿嘴鮮血。
秦良玉不禁一陣後怕,羅氏滿嘴滴血的樣子實在太恐怖了。
就連方維儀都不敢再看,退遠了幾步。
“把她帶下去,關押起來。”李靜忠吩咐。
羅氏低吼著被帶走,寧靜的小山林裡,瀰漫著一股子令人發狂的血腥氣。
李靜忠的目光落在方維儀身上,“這是怎麼回事?”
“我聽聞世子爺要帶秦姑娘去鹿邑學舞,便想著我們是同鄉,以後在鹿邑也能有個伴兒了,所以請她來喝茶閒聊……不知怎那瘋婦從哪裡跑出來,看著秦姑娘就說要她的命……”方維儀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被嚇壞的模樣。
李靜忠又看向秦良玉,“秦姑娘,是這麼回事麼?”
秦良玉微微垂頭,聽人說,方維儀去了李大人的房裡,又用李大人的侍從把她引來。如此看,方維儀已經算是李大人的人了,自己便是說方維儀挑唆羅氏,只怕李大人也不會幫著她。
“的確如此。”秦良玉低聲說道。
方維儀臉上露出得意,沒能真殺了秦良玉,讓她心下不免遺憾。但用羅氏的好處就是,不管事成與不成,她都不會惹得一身騷。
李靜忠笑了笑,“越來如此。”
“啪——”一聲脆響。
秦良玉一驚,擡眼一看,李靜忠一耳光打在方維儀的臉上。
方維儀捂著臉滿目驚恐的看著李靜忠,“大人,您……”
李靜忠一臉心疼的捧著方維儀的臉,“疼不疼,讓我看看,可留下傷痕了?”
秦良玉驚得目瞪口呆,這李大人是個精神病嗎?打一巴掌給一甜棗也不是這麼來的吧?
方維儀顯然也被他嚇壞了,不住的往後縮,連連搖頭,不敢叫他抱住她。
“秦姑娘。方小姐好意請你喝茶,你爲何要出手傷人?”李靜忠義正言辭的呵斥秦良玉。
秦良玉張了張嘴,“李大人,你這唱的是哪一齣啊?”
李靜忠看了方維儀一眼。
方維儀立即捂著臉假哭起來,“玉兒姑娘,你爲何要打我?就算先前我們之間有諸多誤會,難道就不能握手言和嗎?”
“來人,將秦姑娘拿下!方小姐乃是聖上殿內舞姬人選,對方小姐不敬,就是對聖上不敬。”李靜忠說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雙桃花眼裡冷芒瑩瑩。
秦良玉今日可算見識了什麼叫做睜眼說瞎話了!
這李靜忠原來是爲了拿下她!直接抓她不就是了,還用得著叩她這麼大個罪名嗎?對聖上不敬?她斗升小民還敢對聖上不敬?
秦良玉被侍衛鉗住手。反剪在身後。
羅氏剛剛就是這麼被帶走的,現在輪到了她。
“去告訴世子爺,說秦姑娘犯了錯,在我這兒學兩天規矩。”李靜忠吩咐道。
秦良玉明白過來,難怪要扣頂帽子再抓她,還得過世子那關呢。
“帶走。”
“我看誰敢。”江簡來不急不忙的從山間小路悠哉走來。
終於看到他蒹葭玉樹的身影,秦良玉覺得自己感動的要哭了,他怎麼不來的再晚點兒?罷了,趕上總比趕不上的強。
“原來是江莊主。”李靜忠朝他拱手。
江簡來沒理,徑直向秦良玉走來。
鉗制著秦良玉的侍衛有些畏懼,不由抓著她向後退去。
“竹青。”江簡來喚了一聲。
竹青從林間飛身而下,擡腳向那侍衛。他一腳踢在侍衛的肩頭上。
秦良玉聽得喀嚓一聲。按在她肩。反剪著她手臂的力道,立時鬆了一邊。
那侍衛嗚咽慘叫著,捂著自己的肩頭。
李靜忠不由變了臉色,似是沒料到江簡來這麼不留情面,一出手就傷人。
“還不放人?”竹青輕蔑冷哼。
鉗制著秦良玉的另一個侍衛冷汗都出來了,“大、大人……”
“放手。”李靜忠沉聲吩咐。
侍衛連忙鬆開秦良玉,還長鬆了一口氣。
江簡來上前,伸手彈了彈她衣服上被侍衛鉗制過的地方,“手不留。”
秦良玉還沒聽懂他說了什麼,就見竹青唰的從腰間亮出一柄軟劍。
寒光一閃而過。
“啊——”慘叫聲驚飛了整個山林裡的鳥雀。
血腥味四下瀰漫。
秦良玉不敢置信的看著侍衛汩汩冒血的手臂,和掉落在地上的手。
“江簡來,你這個瘋子!你是瘋子!”秦良玉崩潰的哭起來。
江簡來卻溫柔的伸手將她攬在懷裡。
崩潰的不只有秦良玉。方維儀也嚇傻了,她臉面蒼白,臉頰上的疼都忘了,一口氣彷彿也在嗓子眼兒裡上不來了,她艱難的呼哧呼哧。
李靜忠瞇了瞇他那一雙桃花眸,目光泛冷的看著江簡來,“本官是奉聖上的旨意,專程來濟陽郡,接江莊主入鹿邑的。”
江簡來勾了勾嘴角,“我知道,所以臨走前有必要讓李大人深刻的認識一下,我是什麼人。以及我做事的原則。”
李靜忠瞇眼,也冷笑起來,“受教。”
“人,我可以帶走了麼?”江簡來看秦良玉腿腳都發軟了,站立不穩,索性彎身將她橫抱起來。
“莊主慢走,下山的路,可有點兒陡。”李靜忠饒有深意的說道。
江簡來看了看平緩的山路,微微一笑,“便是懸崖,我想跳也跳得。”
他語氣淡漠至極,好似不將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裡。
李靜忠拱了拱手,“好走。”
秦良玉僵硬的被江簡來抱下了山,她覺的他滿身都是血腥之氣,就連那好聞的松木香,都遮掩不住濃郁的血腥。
“你放我下來。”秦良玉僵著一張臉說道。
江簡來低頭看她,“自己能走麼?”
“不用你管!我就是爬回去,也不用你這個冷血無情喪心病狂的人送我回去!”秦良玉赤紅著一雙眼睛。
江簡來瞇了瞇眼,一身冷氣,並未開口,也沒放她下來。
竹青張了張嘴,卻又無奈的閉上了。
“怎麼,我惹怒你了?你也把我的手砍掉啊?把我的舌頭割下來?”秦良玉覺得自己控制不住心裡的厭惡和驚懼,甚至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她理智上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激怒江簡來,應該討好他,然後不動聲色的躲遠點,就像阿孃說的那樣,保持距離。
可是那漫山的血腥味兒,那冒血的手臂,那掉在地上的手掌……無不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她覺得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再壓抑這情緒,她也要瘋了。
“傷人之人,必被人傷,我沒做錯。”江簡來語氣淡淡的,倒是透著理直氣壯。
“這話不覺的可笑嗎?那你呢?你沒有傷人嗎?你怎麼不被人傷?”秦良玉冷冷反問。
江簡來猛然停下腳步,“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被傷?且不是我先動的手……算了,與你說這些做什麼。”
“你放我下來,江簡來,你不是爲了警告李大人麼?不是爲了讓李大人知道你的爲人嗎?”秦良玉深吸了一口氣,“我也知道你的爲人了!我和你不一樣,我們不是一路人,以後……彼此都離的遠一點吧!”
“秦姑娘……”竹青忍不住哀嚎一聲。
江簡來笑了笑,“你不治你孃的病了?”
秦良玉朝他瞪眼,咬牙切齒,“沒有你,我也能學會!鹿邑厲害的人多得是,我總能爲我娘找到辦法的!”
江簡來還真的把她從懷裡放了下來。
秦良玉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江簡來扶她了一把,她卻嫌棄似得,猛推開他的手。
江簡來的眼神暗了暗。
秦良玉像少了骨頭似的,跌跌撞撞的向自己的院子跑去。
“莊主,您是爲了秦姑娘才……”竹青臉上掛著不忿。
江簡來玉面之上,帶著淡淡笑意,“無妨,正是她與我不同,才恰是破劫的關鍵。”
秋風刮過,黃葉亂飛。
小山上的血腥氣,漸漸被風吹淡。
兩個斷了手的侍衛被扶下去找大夫醫治,那斷手也被帶走。
“不必太害怕。切口整齊,應該接得上,”李靜忠對方維儀說道,似乎是在安慰她,“只是接上也是個廢人了。”
方維儀抖了一抖,小臉兒煞白,一直沒有血色。
“我這裡留不得廢人,沒用的人,只能離開。”李靜忠看著方維儀,提步靠近她,“你明白麼?”
方維儀又抖了一下,她看到那雙桃花眸裡的冷厲。連忙點頭,“明白。”
“羅氏被誰灌了藥?”
“是她自己……”方維儀立即說道。
“那她又是怎麼藏在這山裡,怎麼知道秦姑娘會來的?”李靜忠冷聲問道,“別當旁人都是傻子。比起廢人,我更討厭自作聰明,卻只會壞事的人。”
方維儀渾身發冷,連連點頭,唯唯諾諾。
李靜忠猛地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江簡來是個厲害之人,若能爲四皇子拉攏來這樣的人,日後就是一大助力。他既然對那個小姑娘上心。你就和那小姑娘相處的好些。”
方維儀的下巴觸到他冰冷的手,一陣緊張,他夜裡對她做的那些事彷彿又回到眼前。她忍不住兩腿都在打顫。
“能拉攏最好,拉攏不了也不能讓他爲旁人所用。”李靜忠冷哼一聲,放開方維儀的下巴,提步向山下走去。
方維儀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側臉看到那一灘血跡,她立時站了起來,快步向山下走去。
秦良玉回到自己院中,腦海裡那血淋淋的場面仍舊揮之不去。
她尋到母親房中,本想依偎在母親身邊。尋些安慰也好。一進門就嗅到一股松木清香。
她心頭一跳,連忙往外走。
“玉兒?”梅娘喚道。
秦良玉嗯的應了一聲。
“這是做什麼,來了又走?”梅娘笑說,“快進來!阿孃有好事告訴你!”
秦良玉咬了咬牙,慢吞吞進了裡間。
梅娘正坐在梳妝鏡前,她沒帶面紗,手裡還捏著那緋色的玉瓶。
“你瞧!”梅娘指著自己的臉頰。
秦良玉擡眼一看,略微一驚,她立時上前,跪坐在阿孃身邊,捧著阿孃的臉細細看去。
“只剩下淺淺的痕跡了,若是抹了脂膏撲了粉。就看不出什麼了!”秦良玉驚訝道。
梅娘眼目之中盡是欣喜,她看了秦良玉一眼,微微嘆了口氣。
“怎麼了?阿孃不高興麼?”秦良玉連忙問道。
梅娘擡手輕撫了撫秦良玉的頭,“阿孃因你受那江莊主恩惠,卻又叫你和他保持距離,這般之恩不圖報,阿孃真是良心不安……也是爲難你了。”
“阿孃是爲我好。”秦良玉心裡發虛,立即說道。
梅娘抿了抿脣,“他看起來,金銀財物都不缺,又是能人,真不知以什麼可以報恩……”
秦良玉垂著頭。也不說話。
梅娘長嘆一聲,“這一瓶藥阿孃會省著用,叫你也少做些難。”
秦良玉看了母親一眼,沒做聲。她沒說從山上下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和江簡來鬧翻了,他日後只怕不會再拿藥給她們了。
“阿孃放心,我日後會好好學跳舞的!”秦良玉保證道。江簡來不是說以氣唱歌跳舞,有醫治之效嗎?日後不求他,她定也能治好阿孃。
秦良玉害怕母親那探究的眼神,略坐了一會兒,就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中。
方維儀從山上下來以後,卻是沒有直接回自己的閨閣。
“劉進在何處養傷?”她問身邊的倚翠。
劉進被世子吊在樹上打了以後。就一直沒有露過面。
“婢子也不甚清楚。”倚翠小聲道。
“不知道,不會去打聽嗎?要你何用?”方維儀罵了一句。
倚翠忙去打聽。
方維儀等了片刻,便有了消息,“你們去我院兒裡,將母親以前給我的藥材取來一些,我去探望劉進。”
“小姐身嬌體貴,劉進不過是個奴僕,小姐去看他,豈不折煞了他。”倚翠奉承道。
方維儀輕哼,“你懂什麼!”
劉進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可方郡守有交代,說世子好了以前,讓他不要出來在人前露面。他便只好躲在家裡。
所幸他爹是郡守府的老管家,在府上分得的院子位置不錯,他時常登高望向方維儀的院落,以解相思之情。
方維儀來的時候,他正在梯子上坐著,往遠處眺望。忽而瞧見一抹倩影,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恍惚以爲自己眼花。
他見那倩影越走越近,心都跳亂了,他忙往下爬,同手同腳的險些從梯子上摔下來。
“小、小姐怎的來了這院兒?院子狹小,辱沒了小姐!”劉進語氣微顫,匍匐在方維儀跟前請安。
方維儀微微一笑,竟親自彎身,將劉進扶了起來。
劉進心下激動,嗅到方維儀身上甜膩的脂粉香氣,他幾乎興奮的要暈過去,“多謝小姐,多謝!”
劉進的眼神和欣喜惶恐,讓方維儀很是享受。
“你不必太緊張,上次你爲我而捱打,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特來看看你。”方維儀說著讓丫鬟拿上藥材,“這是一些補身體的,你收下。”
“小人不敢當……多謝小姐掛懷!”劉進言語激動,手心裡微微冒汗。
“你們到廊外看著些人。”方維儀吩咐倚翠、偎紅離遠些。
劉進立時明白她是有事要與自己交代,丫鬟一走,他便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劉管家爲人機敏謹慎,你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呀!”方維儀讚道,“過幾日就是十月初一的寒衣節了。估摸著這些從鹿邑來的人,定會在看過寒衣節的祭司活動之後再離開。”
劉進連連點頭。
“秦家那個女孩子,我不想看到她活過寒衣節。”方維儀冷冷說道。
她此時的神情語氣,哪裡像是一個未及笄的女孩子?
劉進心裡咯噔一下,“可世子那邊……”
“你這些時日不在府上走動,大概不知道。鹿邑又來了位李大人,與世子不和。李大人是聖上面前的紅人,他不喜歡秦家那女孩子。他說了,若不能爲他所用,就……”方維儀在劉進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劉進微微蹙起眉頭。
方維儀輕嗤一聲,“你莫不是怕了?”
劉進立即表忠心,“但凡是大小姐的吩咐,便是刀山火海,小人也不敢猶豫!”
方維儀微微一笑,“刀山火海,我又怎捨得你去呢?”
她這幾天夜裡,都在李靜忠的房間裡。身上褪去了青澀,倒是多了嫵媚妖嬈之氣。她眼目含情的說出這話來,劉進聽的身子都軟了,哪裡還有心思想別的。
十月初一的寒衣節,在濟陽郡也算是個比較隆重的節日了。
屆時會有上百艘的畫舫沿河而下,畫舫上有各式祭祀的表演。
民衆有錢的就付錢坐上畫舫,近距離的看畫舫上的表演,實在付不起錢的,也能跟著在河岸上一堵舞姬們的風采。
拔得頭籌的舞姬,還有豐厚的獎賞。
英王世子和李靜忠在鹿邑的時候,就聽聞過濟陽郡的寒衣節盛況。
許多被舉薦如鹿邑的舞者都是在寒衣節上嶄露頭角的,甚至還有些被舉薦的官員。也是在寒衣節上以聲樂驚豔了衆人的。
既遇上這盛況,英王世子自然不肯錯過。李靜忠倒也不急著走。
提前幾日方郡守就安排好了三隻奢華的畫舫,並揀選了表現突出的富貴人家的小娘子上船跳舞。
秦良玉也被安排在中間那艘最大的畫舫上。
英王世子,李靜忠和江簡來都被請上最大的畫舫。
“姑娘壓軸上場,這會兒還能在船艙裡休息一會兒,奴家去前頭幫忙了。”安排舞姬們上場的娘子交代一句,就匆匆離去。
秦良玉換好了衣服,等在算作後臺的船艙裡。
聽得外頭鼓掌喝彩之聲,秦良玉有些激動緊張。
以往她都是在岸上看寒衣節的盛況的,她在岸上豔羨著別的小姑娘能在畫舫上跳舞,以祭祀神靈。
她人小,擠在岸邊。有時候連舞姬們的衣裙都看不清楚,只能瞧見那畫舫的華麗,聽人談論著畫舫上的奢靡。
如今她竟要在這最大最漂亮的畫舫上跳舞了!
秦良玉又先前走了幾步,倚靠在一處無人的船舷上,看著正在臺上的小姑娘們。
“秦姑娘……”
秦良玉聽得似乎有人喚她,只是樂聲震耳欲聾,她聽不甚清。
在她左右扭頭去看的時候,忽有一道風衝她背後而來。
秦良玉猛然一驚,她立即向後抓去。
自打開始練氣,江簡來誇了她精進以後,她發覺自己的力氣越發的大了。
而且反應也愈發敏銳,她劈手握住一雙手腕。借勢一推。
那本要推在她身上的手,收不住,被船舷一絆,整個人噗通落入了水中。
秦良玉立著船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江裡的人。
那人起起伏伏,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水。前頭太熱鬧,樂聲響徹天空,竟無人發覺這裡有人落水。
秦良玉盯著那在水裡起起伏伏的腦袋看了片刻。
“倚翠,你不在你家小姐身邊好好伺候,跑到這裡來做什麼?”秦良玉揶揄道,“瞧瞧,還貪玩兒落了水,這深秋水冷的,衣服吸了水很重吧?”